我延毕了,没错,就像我一开学时就开始恐惧的那样,我延毕了。所有前辈的警醒都没能成为我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实在太遗憾了,我这样想着,目送着室友拎着行李离开了学校。如果能重来,我想,如果能重来,我不会来这个学校,如果能重来,我不会选这个专业。哎,可是多说无益,我这样想着沉入了梦乡。
浓稠的夜色像化不开的膏糖,我梦见自己双手拿着宿舍的那根青色的晾衣杆保持直立时的身体平衡,我穿着睡衣,赤脚走在二楼宿舍阳台与大厅房顶之间窄窄的墙头上,我晃晃悠悠地,晚上的风通常很大,我的衣服被风扯着四角灌满,我像一只气球上的支撑杆,摇摇摆摆地站不稳。手上的晾衣杆很轻,我手腕翻一翻把它转了几圈,有塑料插的一头略重,尾部偏轻,这是保持平衡的秘诀。
喂,快下来,你怎么上去的。我一惊,马上从睡梦中抽离了出来,
我醒了,后背冒了冷汗,头和心脏一起突突地振颤着,这是我自写毕业论文以来的老毛病了。我从床上爬了起来,擦了擦口水。我的大学同学说,如果你睡觉时流了口水,证明你之前太累了。我从酒店的白色厚被子里的枕头下面刨出了手机,手机好像变小了?我想,两侧的金属包边摸起来凉凉的。我点开指纹认证,发现我自己的屏幕上正是当时我编辑了一半没发出去的选导师微信,
怎么会,我想,我睡迷糊了吗,这肯定是做梦吧,我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嗯,确实没什么感觉,主要是睡觉的时候把它压麻了。我很自然地删除了我导师的名字,换成了另一个人,然后继续沉睡。
在第二天闹钟响之前,我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有重物落地的声音,我懒得睁开眼睛,隐约中还听到什么四楼,二楼之类的,第二天七点,闹钟把我叫醒了,我百般不情愿地起床,先摸出来手机,看到闹钟上的三个字备注,赶飞机。我滑到手机桌面的第一页,上面的日期竟是当年复试那会的时间,具体的日子在这三年中我早就忘记了,可是现在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好像又有了一些印象。也许会是好的选择吧,于是我坐上了回家的飞机。
三年之后,也就只有到了三年之后,我才知道,百般挣扎我还是过着和之前别无二致的痛苦日子。
不过还是有一些不同的。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自从那次取快递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我明明取的是自己的快递,可是快递店门口竟然贴了我错拿我自己快递的图像。
我解释了很久,快递店的工作人员也觉得很奇怪。他很努力地回忆起那一天,他说是一个男生说自己的快递的被别人拿了,要调监控,这才拍下了这些画面。
后来呢?我问,那个男的有再联系你们吗?他说,好像确实没有了。
我一头雾水。那时正是十二月份,一月多放寒假我就回家了,也不再关注这件事。
年后我回到学校,意外认识了一个男生。为什么说是意外,因为在我的上一段人生中从来没出现过这个人。
这个男生叫艾海,是我舍友打羽毛球认识的。他们商量着一起去吃大盘鸡,舍友想起来我也一直想吃来着,就叫了我一起。同行的一共六个人,除了舍友之外,还有一个女生我也认识,是我们同班同学。还有三个男生,我都不认识,舍友说他们也和我们是一个学院的。
上一段人生中,我确实和他们一起吃过饭,不过那次没有艾海,是另一个男生,我早就不记得他叫什么了。
艾海是一个很活泼的人,但是我通常不参与他们的八卦讨论,主要我也说不出有意思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艾海加了所有人的微信,包括我。我问,也要加我吗,我不会打羽毛球。他说,没关系,也加。
后来艾海在朋友圈发买到了猫咪武士日志的限量周边。我赞了他,并在下面顺便评论,你也看猫咪武士日志吗?
随后,我们在微信对话中聊了几百行的猫咪武士日志的剧情。晚上睡觉之前,我甚至重温了二百多话的猫咪武士日志。第二天只能顶着肿眼泡去学习。
偶尔我还能在办公楼遇见他,他在25楼,我在24楼。
再之后,就是艾海告诉我大学城那边有漫展,他要出猫咪武士日志里的一个角色死亡将军,问我去不去。我说,我很想去,因为我一直都很好奇,但是我实在太社恐了。他说没关系,你帮我拍照就好。我很高兴地答应了。
去了之后,我觉得他并不是很需要我时时刻刻在他旁边拍照,所以我去逛了很多摊位,买了很多同人周边。
回去的路上,艾海问我,摄影师今天都买了什么好东西,明明请某人来当摄影师,结果你只顾着自己玩。我当时有点不好意思,说,对不起。他说,啊,我开玩笑的。然后他又问,你觉得我出的角色怎么样?我说,很好看,很还原,毕竟你和他一样有着美丽的薄肌。
我很诚实地赞美了他,可他却开始不好意思了。他的脸和耳朵开始慢慢变红。我也不好再直视他的眼睛,就转头看向了车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