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
我放弃了。这不是我能搞懂的事。
在我看来,即使是灵异事件,也应该遵循一定的规律才对。
但是,这两天发生的事,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
我就像在梦里听见了家人的呼唤、结果努力挣扎着醒来却什么都没看见的可怜人一样,被狠狠地耍了。
岂有此理!
……
抱歉。我不应该在日记里写如此情绪化的胡言乱语。
看到这里的诸君,一定会认为我是个疯子吧。
但这都是情有可原的。
我的大脑已经彻底乱成一锅粥了。
接下来,我会仔细描述这两天所经历的所有事情。
.
我曾听说过一个论点。
越是感到恐惧,就越会把当下经历的事深刻地在脑海中记下。情绪会引导人类的记忆——比起平平无奇的日常,人们会更清晰地记住与伴随着强烈情绪所发生的事件。据说,这就是所谓的情绪记忆效应。
综上所述——
直到过去了这么久,我还是清晰地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
我看向那只暗黄色的怪物,浑身僵得像块木头,连手指末端都弯曲不了。
咕咚。
我默默地咽下一口唾沫。
大脑已然运行到极致,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拉响警报。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情景。
——那是一只狐狸。
或者说,长得像狐狸的怪物。
一般来说,即使是通常不能当作宠物饲养的动物,人类也会感到“可爱”。
哪怕是老虎或者狮子这一类猛禽,只要隔有铁笼或者玻璃窗,人们就能自然而然地欢笑着在它们的面前摆出可爱帅气的pose合影。
我想,这是因为人类潜意识地把自己放在了食物链顶端吧。
只要人们手中握有武器,就不会惧怕任何事。哪怕是科幻电影里从未见过的怪物种类,也能轻易地在主角们的机关枪下化为灰烬。
这就是身为人类的自信与傲慢。
而在那个晚上,所有类似的品质都在我身上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该怎么形容它的模样?
躺在婴儿车里的它,就像人类与狐狸的结合体。
从脖子往下,都是一片毛茸茸的暗黄,一路延伸到黑色的阴影中。而脖子往上,便是属于人类的脸。乌黑的眼睛不带有一丝光亮,仿佛只看一眼就会被吸走灵魂,就像宇宙深处的黑洞一样。它似乎在笑,嘴角咧得很高,几乎要够到耳朵根。它的身躯轮廓并不清晰,仿佛与黑夜已然融为一体……
写到这里,即使是我自己也忍不住叹一口气。
真对不起。
词汇匮乏的我,实在无法用精湛的描写还原那个晚上所看到的恐怖景象。请原谅我拙劣的文字吧。
总而言之——
在看清那副景色以后,我的大脑便被一阵一阵眩晕所冲击。
和诡笑的狐狸不同,那两张一模一样的女性面庞就在我身前的不远处,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
她们不发一言,却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显得更为诡异。
我在极度的冲击之下退后一步,终于如愿以偿地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暖融融的阳光透过枝叶洒在我的脸上,还能隐隐约约听见鸟儿的鸣叫,以及路人来来往往的脚步声。
“……”
“……怎么会倒在这里啊?”
“重病?还是彻夜不归的醉汉?”
处于半梦半醒中的我,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声音。似乎有人围着我窃窃私语个不停,数量还不少。
挣扎着睁开双眼,险些被灿烂得超乎寻常的日光照耀得流下眼泪。赶紧把眼睛闭上,直到适应光线才再度睁开。如此的动作反复循环个好几遍,我才艰难地看清眼前的景象。
我。
正像一个被随意抛弃的人形玩偶一样,四肢大张地平躺在马路正中央。
好不容易理解当下自己的处境后,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先庆幸我所平躺的道路位于居民区深处,平日里来往的车辆并不多。
要不然,现在的我就已经成为和室友一样的存在,永远失去像现在一样平平安安坐在书房中写日记的机会了。
我的四肢被半夜凉飕飕的阵风吹得十分僵硬,就跟木偶一样。
费了好大劲,我才终于从道路中央翻身坐起,像个制作失败的半成品机器人一样,一瘸一拐地走到路边。
我知道那时的我看上去有多蠢。
浑身衣服都皱巴巴的,眼睛下挂着两个厚重的黑眼圈,脸色看上去跟重病了十天半个月一样。
“哎呀,站起来了。”
“好可怕,不会是小混混吧。”
我听见有人轻声细语地在说一些令人火大的词语,但我已经无暇顾及他们了。
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都经历了些什么。
真是荒谬,换一个人来直面不可思议现象,恐怕已经被吓破胆了吧。
我只是昏迷了而已。当然,不可忽视的原因有一个月前经历的幽灵电车事件,但同样离不开我异于常人的勇气。
你们这些压低声音就以为别人听不见的家伙,应该对我感到敬佩才对。
我正愤愤不平(且羞愧)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忽然有人在身后叫住了我。
“喂!你,对,就是你!”
我停下脚步,转过头向发出喊声的方向看去。
原来是认识的人。
齐藤是我所住的公寓的管理人,是个大概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我对他的印象,大概也就到知道名字的程度。不过因为我总是独来独往,出门和回家的时间都十分规律,所以他对我的印象似乎还挺深刻的,偶尔还会送我买多了的可乐。
话说回来,齐藤平日里有早起锻炼的习惯。
看他现在这一身运动衣装,还有搭在手臂上的毛巾……想必是晨跑到一半,忽然发现我了吧。
“你好。”
我板着脸,向他打了声招呼。
“我听说有人倒在马路上,听描述很像你,所以找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是本人。”
他紧紧皱着眉头,语气听上去十分担忧。
“我知道你没有酗酒的习惯,所以很担心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即使钢铁心肠如我,在听见这样的话以后,也忍不住被感动了。
望着他那张布满汗水的脸,我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
“没事。我没有受伤,也没有生病。”
“那,为什么——”
他先是点点头,随后露出了无法理解的困惑表情。
我思考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不要把那晚所看到的所有景象和盘托出。
信或不信、没有证据什么的尚且还只是小事,要是被误会成精神病人就糟糕了。
“那个。”
我踌躇了半天,开口问道。
“奥田小姐还好吗?”
即便昨天遇到了那样超乎常理之外的事,她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但我还是不抱希望地询问她的安危。
如果她还好端端地活着,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不敢想更糟糕的可能性。
“奥田小姐?”
没想到,齐藤竟然露出了吃惊和困惑的表情。
我心中一沉,预想的天平不受控制地滑向黑暗深渊的那一方。
不过我毕竟性格严谨,在未确认真实情况下当然不会惊慌失措地自乱阵脚。
于是,我只是皱了皱眉,就再度开口。
“对。住在我对门的那位奥田小姐,您知道她吧?”
齐藤抓了把乱蓬蓬的头发,嘟嚷道。
“住在您对门……?我记得她不姓奥田啊。”
我不禁感到疑惑。
身为公寓的管理员,齐藤十分健谈。无论是谁经过大门,只要他闲着没事干,都会拉着人家聊上好几分钟。哪怕是如我一般性格古怪孤僻的内向人士,也躲不过他的魔爪。
我记得很清楚,他的确是认识奥田的。
在我第一次帮奥田买菜回来的时候,他误以为我交了女朋友,还打趣说看不出来我这样的人竟然还是个勤俭持家的家庭主夫。我认真解释了事情的原委,他向我道歉,并表示会多加照顾身为独居孕妇的奥田。
“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他是这么跟我保证的。
距离现在,也不过十天左右而已。
齐藤已经到了会得健忘症的年龄了吗?
我试图唤醒他的记忆。
“你不记得了吗?就是那位独居的孕妇。昨天,我——为了帮她买东西,才半夜出门。结果失去意识以后,就已经是今天早上了。”
虽然不全是真话,但事情的经过也大致如此。
“……可是,我们的公寓的确没有这样一个人啊。”
齐藤被我说愣了,呆呆地看着我。
我浑身血液一凉。
不存在?开什么玩笑,奥田怎么会不存在!
“你还好吗?这是我晨跑刚买的冰水,还没开封呢。”
齐藤担忧地看着我失去血色的脸,递来一瓶冰水。
“要不洗把脸定定神……”
我心烦意乱到了极致,实在是没有耐心听完他说的话了。
深吸一口气,推开他伸过来的手,转身迈步开始奔跑。
呼、呼、呼。
从小时候开始,我的体力就相当一般。像个老旧的风箱一样,我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路跑回公寓,再一口气爬上五层,停在走廊中间。
直直盯着某一处,我紧抿双唇,就连豆大的汗水从额角留下也忘了擦。
不一样。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属于奥田的那个房间,在和这一层所有住户一模一样的门上,挂着一个可爱的牛奶箱。上边贴着一个可爱的便签条,用稚嫩的笔触画了一副奶牛的涂鸦,以及歪歪扭扭的“牛奶请放这里,谢谢”。
很可爱。
但这绝对不是奥田能做出来的事。而直到昨天深夜出门前,我也没看见她的房门上还挂着这样的装饰。
我心中有不妙的预感,而这种感觉还在愈演愈烈。
叮咚。
我颤抖着指尖,缓缓按下门铃。
没过一会,里面就传来孩子的哭闹声。
接着,门向里打开了。
从门后露出的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庞。
短发的中年妇女拥抱着哭泣的幼童,礼貌地向我笑了笑:“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啪嗒。
如此温馨的画面,却让我满脸惊恐地退后一步,脸色像纸一样苍白。
奥田消失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
感谢阅读
这是男主第一次遇到真正意义上的灵异事件……吧,大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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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20AX年8月28日 星期二 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