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
年迈的校医务室主任笑眯眯地说:“这就是我们修整建设后的医务室,对原本的旧灯旧物进行置换和修缮,新添了两个常用药品柜,增加了非处方药的品类五十余种,还新聘了一位三甲医院退休的主任作为我们的特聘校医,对年轻医生进行培训和指导……”
沈嘉觉得自己这些年养气功夫真是越来越好,居然能听完他滔滔不绝的半小时废话还保持微笑。
“还有我们的接诊记录……”
校医务室主任从柜子底下搬出膝盖高的记录本,跃跃欲试地想要一页一页地翻给沈嘉看。
沈嘉再也忍不住,微笑摁住:“好了。”
方才暗示校医务室主任拖延时间的罗磐一怔,一面往外头打手势一面道:“沈小姐,怎么了?”
沈嘉微笑道:“罗老师,从……这位老师的讲述中我已经能充分了解到你们的辛苦,后面还有事,暂时就不多打扰你们的工作了。”
罗磐微微松一口气,口中却道:“什么打扰,沈小姐是代表沈董来的,他的指导对我们的工作十分有帮助,上次学校校庆在下有幸见过沈董,提及学校学生发展工作时他提到过短短八个字——孜孜不倦,久久为功,我越参越有深意……”
罗磐不愧是语文组组长,把沈昀晔这句话夸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吹得天花乱坠,是沈嘉这种非本人听了都要脸红的程度:“不过随口一说。”
她爸最喜欢用排比句和成语了,显得人有学识。
谁知罗磐更是惊叹:“随口一说都有此等境界,沈董学过哲学么?太有悟性和禅意了,就冲这八个字,我斗胆断定,沈董就算不办学校在别的领域也一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沈嘉:“……”
这是八个字,又不是生辰八字。
“罗老师,你才是干什么都能成功的人。”
有这种脸皮,干什么不能成功。
罗磐没听出她话里的话,乐呵呵地接受了‘夸赞’,送沈嘉离开的路上还不忘表达一番自己想在沈董身边聆听教导的真切期盼。
沈嘉被他缠的没办法,维持表面礼貌,口头应下替他转达的请求。罗磐送她到停车场,亲自替她开车门,沈嘉不想再跟他交流,简单辞别后驱车离开。
出了玉山中学的校门,她爸就打来了电话,问她没事为什么去学校吓人。
沈嘉跟罗磐打官腔烦都烦死了,挂上蓝牙耳机,吐槽道:“我是去找同学的,谁知道一下车就被人认出来了,一口一个沈小姐……早知道不开你车了。”
玉山中学管理严格,外来访校人员需要身份证登记,外来车辆无通行证不许进校。
沈昀晔看着工作号上一排下属小心翼翼地试探消息也觉得烦,但心想事情已经这样了,再说也无用:“怎么样?我听说你跟着他们转了一圈,有什么评价?”
前面是十字路口,沈嘉停下车等红灯:“学校是不是向董事会申请了一笔修缮校医务室的经费?”
沈昀晔意识到什么:“怎么了,有人吞了?”
沈嘉数着倒计时,分神道:“那倒不是,回扣肯定有,但我感觉那个医务室主任太听话了。他跟那个高三语文组的组长罗磐是什么关系?”
沈昀晔疑惑道:“没什么关系吧……”
一个姓罗,一个姓林,一个在教学组教语文,一个在医务室当主任。
沈昀晔想不出来,干脆不想:“你来找同学不能让她出来接你?”
闻言沈嘉有些恹恹的:“每次我问她过得怎么样,她都说自己过得很好。”
“这不就可以了么?”
倒计时结束,红灯变绿,沈嘉启动车子,打开转向灯:“但我知道她过得不好啊,她是那种……”她想了会儿:“特别拧巴特别要面子的人。”
沈昀晔不明白:“关系很好吗?之前没听你说过有同学在玉山工作。”
“在你书房的材料上看见了她名字我才知道这件事。”沈嘉关掉转向灯,抿了抿嘴:“也不是很好吧,一般般。”
她忽然又自暴自弃道:“算了不该来的,她都没跟我提起这件事,说不定也不想见我。”
沈昀晔对女儿复杂的心情表示无语:“早点回家吧,晚上跟卢家吃饭,商量下订婚的事。”
沈嘉打起精神:“好了好了知道啦。”
高三的月考定在本周四周五,考试时间安排全部按照高考的考试模式,分为上午场和下午场,监考老师从所有任课老师中抽调。
观虞没被抽到监考,但是却被抽到物理组的改卷,从上午物理类考完收卷后开始机改题目。整个高三十三个班,共计六百多位学生,要先清点试卷,扫描试卷录题才能开始改卷,观虞从下午忙到晚上才完成一半。
八点多的时候,黎许打电话过来问她几点回。
接通的电话放在一旁,观虞十秒判完一道题。
“我还在加班,可能还要一会儿。”
黎许今天中午跟朋友在外面玩,特意在酒店点了几道不错的菜让他们送过来,本想等观虞一起吃,谁知她一直没回来。黎大小姐出生开始就没上过班,但却刷过不少社畜愤怒的视频。
“什么破公司啊,这么晚还让人加班,给加班费么?”
观虞被她逗笑了:“应该是不给的,而且不是公司,是学校,我在改试卷呢。”
黎许讶然:“原来你是老师啊。在哪个学校?”
“玉山中学……”
甘组长从门口进来,观虞捧起手机小声道:“好啦,我应该能在十一点前回来,不用担心。来领导了,我先挂了。”
电话那头匆匆挂了,可见真的在忙。
大理石餐台上放着几个精致的打包盒,盒盖内积攒了厚厚一层水汽,滚热的菜已经放成温的了。
黎许靠着椅背环胸,盯着这些菜不知道想些什么。
快九点时,办公室已经有老师改完了,从负责判改大题的老师的系统里分了些出来帮忙批改。
有个年轻老师看到了什么,托着下巴叹了口气:“现在的学生真聪明,力学题把所有的力学公式全默写了一遍上去,真是让人欣慰。唯一可惜的是这张满天星的试卷要我改。”
坐在观虞旁边年长的女老师笑了下,边判题边分心说道:“肯写就不错了,早几年不会就不写,大片大片的空白都是零分,数学组那边连解字都不写的,可把老郑气的半死。”
大概是任务完成的差不多,阅卷组的气氛倒比刚开始要轻松很多,你一搭我一搭地聊着天,聊着聊着关系亲近起来,就开始谈自己了。
甘组长说起自己刚进玉山中学当老师的青葱岁月,讲述巨大的教学压力将一位靓仔熬成了如今头顶地中海背后多小话的鸡狗驴男人。
“你们知道什么叫鸡狗驴么?就是……”
“知道——”众人拉长声音相视一笑:“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的比驴多。”
大家纷纷笑起来,无比认同工作对容貌的摧残程度,感叹要结婚还是早点,但凡多等两年,相亲市场断层下降。
阅卷组里有位老师姓罗,常常视他人的感情波动和人情改变为枯燥教学生活中唯一乐趣,眼睛刷地一亮:“小观,你跟小赵怎么样了?”
不料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观虞笑了下:“挺好的。”
年轻教师之间相互介绍不是什么稀奇事,更何况赵组长有意告诉所有人他侄子不是大龄剩男,就在观虞答应接触的第二天,老师圈就已经传开了。
罗老师追问:“怎么个好法嘛,在约会么?”
在座的大多都是前辈,很喜欢观虞,平日里对她也很照顾,观虞顺势提了两句。
“周一到周五工作没空,周六周天偶尔会一起探店,他眼光很好,吃得很开心。”
“哟——”
老师们笑起来,观虞也笑了。
罗老师奇道:“小赵那孩子性格是挺不错的,长的也秀气,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了还没找对象。”
有人知道点消息,巴巴地说:“听老赵说,小赵读书的时候谈过一个,后来分了,感情挺深的。刚入职的时候老赵给他介绍,他总拿这个当借口。”
旁边人撞了下说话的,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尬笑道:“不过现在应该是走出来了,好几年前的事了。”
观虞笑笑并不接话。
门口突然传来门锁转动声,众人抬头看过去,一个年轻女人拎着一袋子东西推门进来。
她穿着一身裁剪利落的风衣,头发散披,唇红齿白,眉眼懒散却带着一种攻击性。外面风有些冷,大衣腰带紧扣着,显得她身材更加修长,一框一景,如宣纸上雪染的墨竹般挺立。
“观虞。”黎许敲了敲门。
观虞从人群中站起,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耳边耳钉闪烁,黎许大步流星穿过工位,手插着口袋,鞋跟哒哒哒,压迫感如云压浪,把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办公室走出了国际T台的气势。
黎许将袋子重重放在桌上,音调冰冷:“送饭。”
众人被她这副寻仇的架势压得不敢开口,办公室鸦雀无声,只剩立式空调呜呜地送风。
黎许拿出一盒菜,尚来不及松开,手背被人贴住。
观虞轻轻摁住了黎许的手,突出的指节抵着她的手心,像握住一把粗石:“可以等一会儿么?”
黎许的掌心贴着饭盒,烫的发红,手背上是她的手,黎许忽然翻转手掌,观虞的手指顺势落在了她的掌心,纤长的,雪白的,贝壳似修整圆滑的指甲泛着粉色。
那一瞬间,黎许脑子里莫名其妙地闪过这只手被‘小赵’牵起的样子,大概很软很滑,好似手心划过了一束真丝面料。
她面无表情,收紧了一点手。
观虞诧异于这突如其来的过分亲昵,反射收回手,正要开口却被黎许的话打断思绪:“怎么?有人已经送过饭了么?”
观虞微微一愣:“没有。”
她以为是黎许误会了什么,指向门口的警示标识:“办公室不可以进食会打扰到别人,再等我一下可以么?”
“那不就得了。”黎许仿佛没听见她后面的话,将打包盒一样样地拿出来。
观虞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和黎许对视了一秒,在那一秒钟,观虞确定她是故意的。
桌面有些满,黎许将那一堆书和手提包推至一旁,腾出位置放饭菜,好似觉得这样还不够,她揭开盖子,打包盒上的水汽和油渍飞溅到屏幕上,诱人的饭菜香味充斥着办公室。
罗老师被香味勾着斗胆往那边看了一眼,观虞半侧着身子,看不见表情,但他能感觉得出来她现在的心情一定、绝对不是高兴。
做完这些,黎许冲她一扬下巴:“吃吧。”
观虞静静地看着她。
黎许:“要我把筷子拆开送到你手里么?”
1、黎许:小赵?哼,小赵。
赵览书(打寒战)(挠头):背后怎么有点冷。
2、喜欢的宝宝记得收藏评论呀~别让我单机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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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