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修白握着方向盘,目光随意地扫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田妙妙。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购物袋的提手绳,指节微微发白,仿佛在极力掩饰内心的紧张。
“想好了待会儿见到我妈时,该说什么了吗?”池修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又移开,仿佛多看一秒都是浪费时间。
田妙妙偏头打量他,侧脸线条完美得好似建模,片刻后收回视线,咬了咬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就说……我想留在晟市。”
池修白嗤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车内陷入一片沉默,只有引擎的低鸣声在耳边回响。
田妙妙的目光落在车窗外的街景上,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霓虹闪烁,这座城市的繁华与她格格不入。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车子缓缓驶入幽静的林荫大道,仿佛一瞬间从喧嚣的都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最终停在一座古朴秀丽、极具江南风情的园林前。
“到了。”池修白停下车,语气冷淡地提醒她。
田妙妙跟着他下了车,脚步有些迟疑。
环视四周,景色幽深雅致,翠竹藤萝相映成趣,田妙妙饱完眼福,仍疑惑:“不是说要去吃饭吗?怎么来逛园子了?”
池修白斜她一眼,淡声:“这就是餐厅,没见识。”
田妙妙缄默,好吧,又被他说中了。
泊车员恭敬地上前接过池修白手里的钥匙,替他停车。
两人走进餐厅,身着真丝旗袍的服务员迎了上来,将他们引到预定好的包厢。
包厢外是一座精心打理过的小院,亭台楼阁,假山流水,花团锦簇,花香伴着晚风一阵阵袭来。
“我妈还没到,你先坐着。”池修白抬手看了一眼表。
田妙妙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桌上的精致餐具上,心里一阵恍惚。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坐在这样的地方,与池修白这种完全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共进晚餐。
没过多久,池修白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简短地说了几句后挂断,随即站起身:“我妈到了,我去接她。”
田妙妙连忙跟着起身:“我跟你一块去接阿姨吧。”毕竟是长辈,她一个人坐在这里等实在有点没礼貌。
叫这么亲切?怪会巴结的。池修白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走吧。”她的要求挑不出什么错,池修白只得默许。
出了包厢,原路返回。池修白走在前面,背影挺拔而冷漠,仿佛与她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田妙妙跟在他身后,心里有些不安。她知道池修白对她没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可她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不算短也不算长的一段路,田妙妙思绪纷乱,马上就要见到他的妈妈了,如果能让她喜欢上自己,接下来她在晟市的日子就会有保障。
可万一搞砸了怎么办?即将到手的美梦就此破灭。
千万不要……
胡思乱想之际,田妙妙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台阶,并且还是第一次穿高跟鞋,稍有不慎便一脚踏空,身体完全失去平衡,向前倾倒。
在即将摔倒之际,胳膊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掌稳稳握住,拉了回来。
她摇晃的身体堪堪站稳。
“你就是打算这么在我妈面前表演的吗?”池修白松开手,靠近她耳边,咬牙切齿:“有点太拙劣了。”
真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愚蠢。
想在陈女士面前故意表演他们两人关系亲密、非同寻常,让陈女士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就故意崴脚,招式非常老套,但也能把他算计进去。
“我……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的。”田妙妙面色焦急,百口莫辩。
“当心点啊,刚才有没有崴到脚?”一道温和优雅的女声传来。
田妙妙闻声看过去。
来人正是池修白的妈妈,五官与他有几分相似,是无可争议的美,经历岁月的洗礼沉淀,更显韵味,再加之保养得当,看上去才三十多岁的样子,和田妙妙的妈妈相比,像是两代人
因为刚从学校实验室过来,陈女士身上穿得很简单轻便,头发也随意挽着,脸上还戴着眼镜,不似一般豪门富太的雍容华贵,反倒是看起来很有学术分子的知性感。
“修白,你太不小心了,差点让贵客摔倒,怎么照顾人的?”陈女士毫不留情数落起儿子:“一点都不够绅士哦。”
“阿姨好,我是田妙妙。刚才不是他的问题,是我太紧张走神了,没有注意到脚下,要不是……”田妙妙感激地看向池修白:“他扶了我一把,我就摔倒了。”
陈女士笑起来,毫无长辈架子,啧啧赞道:“修白你听听,人家小姑娘多懂事,净替你说好话呢。”
池修白散漫地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演技不错。”
田妙妙愣了一下,他还是当她在演戏,心里不由得一阵委屈。
她张了张嘴,刚想解释,突然一阵急风吹过,眼睛被风一吹,一根睫毛恰好掉进眼中,强烈的异物感让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修白,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这样?”陈女士见状,立刻皱起了眉头,语气里带着责备,“妙妙可是你救命恩人的女儿,你怎么能欺负她?”
池修白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对陈女士说道:“妈,我怎么欺负她了?”
“刚才不就是你嘴贱?”陈女士拉着田妙妙的手,语气温柔:“妙妙,别怕,有阿姨在,他不敢欺负你。他再嘴贱,我替你骂他。”
田妙妙低下头,终于把那根睫毛揉出来了,不适感减弱,但眼泪还在不停地流。
她心里有些复杂,她知道池修白彻底误会她了,估计觉得她此刻掉眼泪也是在装。
可她无法解释,只能任由陈女士误会下去,陈女士的心疼都她来说,太重要也太有用了。
池修白站在一旁,无言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他悄悄冲田妙妙比了个大拇指,意思再明显不过——你真牛,真会演。
田妙妙心里一颤,故意装没看见,面色如常,看起来不受影响。
“行了,咱们三别站在门口了,耽误人家的生意。”池修白说。
三人回到包厢,坐下后,陈女士开始询问田妙妙的情况。
“妙妙,你这次来晟市,有什么打算吗?有没有找好工作和住的地方?”陈女士的语气里带着关切。
田妙妙抬起头,看了一眼池修白,见他面无表情,心里有些忐忑。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我……我还在找工作和住的地方,暂时还没有定下来。”
陈女士忧心忡忡,转头看向池修白:“修白,你不是开了一家游戏工作室吗?能不能帮妙妙安排一下?”
池修白放下手中的茶杯,笑了一下,却不松口:“妈,工作室有工作室的规矩,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田妙妙心里一沉,指甲不自觉地掐着掌心。她知道池修白不会轻易帮她,可听到他这样直白地拒绝,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失落。
陈女士显然有些不悦,话中难掩责备:“修白,妙妙到底是若兰的女儿,你怎么能这么冷漠?再说了,妙妙这么聪明懂事,将来一定能胜任的。”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先吃饭,我饿死了。”池修白岔开话题,示意服务员上菜。
“你一忙起来,就饮食不规律,长此以往身体要出毛病的。”到底是亲生的,尽管完全跟家里对着干,当母亲的难免还是忧心着儿子的健康。
“放心,我没事。”池修白随口应付道。
菜陆陆续续上齐,分量不大,摆盘精致,一看就很贵的风格。
陈女士时不时用公筷给田妙妙夹菜,两人一直在聊田妙妙的妈妈,基本上是陈女士问,田妙妙答,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池修白对她们的交谈不感兴趣,专心致志用餐。
田妙妙和陈女士聊的挺投机,她喝了不少水,膀胱有反应:“阿姨,我去一下洗手间。”
陈女士点了点头:“去吧,别着急,慢慢来。”
田妙妙匆匆离开餐桌,走到洗手间,解决完尿急后,身体很舒畅,心情更舒畅,因为她能感觉到,池修白的妈妈好像真的挺喜欢她的。
洗手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上面显示着一条未读消息。
她点开一看,是姜星发来的面试结果的回复。
【很抱歉地通知您,您的面试未能通过,感谢参与。】
田妙妙指尖微微颤抖,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扯抓挠。虽然刚才也听到了池修白的拒绝,可真当收到结果通知的时候,还是心凉半截,难以接受。
他为什么就不肯看在他妈妈以及她妈妈,两个长辈的面子上,给她一个机会呢?
田妙妙剧烈地深呼吸几下,暗暗下定决心,既然池修白不愿意帮她,那她就只能豁出去靠自己了。
回到餐桌后,田妙妙坐下,看了一眼慢条斯理进食的池修白,对陈女士说道:“阿姨,其实我今天去问天工作室面试了,我刚刚收到了HR的回复,很遗憾,我没有通过面试,可是我真的很想进问天工作室。”
陈女士愣了一下,随即皱眉看向池修白:“修白,这是怎么回事?”
池修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冷冷地盯着田妙妙,眼神仿佛想把她大卸八块。
明明来之前已经提醒过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竟然还敢故意唱反调,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池修白是个久居上位的人,对于这种明目张胆的忤逆极为厌恶。
田妙妙心脏怦怦直跳,低下头,假装没有看到他可怕的目光。
“妈,我说过了,工作室有工作室的规矩,不是我能随便决定的。”池修白强压怒意,敷衍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
陈女士显然不信,她最清楚儿子的脾性:“工作室是你成立的,你是一把手,能有别人说话的份?往里加个人还不就是你想不想的事!修白,做人不能忘本,你虽然不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但妈妈还替你记着呢!别让你若兰阿姨在天上寒心!”
见母亲真正动气了,池修白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吧,我会安排她进工作室。”
此时气氛已降至冰点,但田妙妙不合时宜地心中暗喜,工作一事可算有着落了。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多的挑战等着她。
后半程的饭局,氛围一直很微妙,池修白几乎一言不发,田妙妙心虚地用餐,一桌子珍馐,却品不出个滋味。
吃完饭后,池修白送田妙妙回去。车内死一样地沉寂,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池修白突然开口,声音冰冷刺骨,“我记得我提醒过你,在我妈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田妙妙低垂脑袋,指腹死死压着真皮座椅,深吸一口气后,梗直脖子看向池修白,鼓足勇气坚定说道:“我只是想在晟市活下去。”
池修白冷笑一声:“我可以帮你安排进其他公司,不一定非要在我的工作室。”
这种话听在田妙妙耳朵里,无异于他的权宜之计,本质上是想把她赶走,让她滚得远远的,绝不能靠近晟市半步。
她失去了所有,肩负着母亲的遗愿,孤身一人来到晟市,任何的不确定性于她而言都是杯弓蛇影,她能做的,就是靠近他,把握住每一个微小的机会。
田妙妙眼眶中泪水快速积聚,沉默了片刻,颤声说道:“我还是希望离你近一点。”
池修白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话中带着不可置信:“你该不会对我有意思吧?费尽心思都要进我的工作室,难不成你想当我的情人?”
田妙妙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轻视和误解仍让她羞耻到浑身颤抖,过了一会儿话语哽咽:“随便你怎么想。”
“哭什么?我还没哭呢?”池修白叹气:“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麻烦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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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