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处的傅九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回廊亭的琴台上,他的老师谢世芳似乎还没有破解曲谱,此刻正对着落星吹胡子瞪眼睛的。而落星似乎并不在意,笑嘻嘻的逗趣说话般,然后在此时前堂的高处,还有一人正在一边看一边画画,那是落星从三味私塾找来的书画老师,擅长于画一些难登大雅之堂的画,但那些画却被落星称之为最真实的素描之画。
他见过,觉得很特别,落星说这种画画的技法还可以用在刑部破案和军事上。他很是赞同。
落星说今日的场面必须画下来,他不在意,落星高兴就好。
这时候,三管事过来了,恭敬拱手,低声说着,“主子,西院那边,侯爷和侯爷夫人说是要过来帮忙招待。”
“不必,今日是东院宴客。与侯府无关。”傅九说着,挥了挥手,“今后东院宴客都与侯府无关。”
“是。”三管事恭敬应下,倒退离开。
而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开始拿到小红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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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开始蔓延,东院前堂庭院开始点上了烛火,挂上了小橘灯。
小小的橘灯一路蔓延,照亮了庭院,仆从们开始送上了晚膳,美酒。
范老太君抚着明小古琴,爱惜不已,身侧坐着的仁亲王妃看着范老太君的模样,忍不住开口低声说着,“老太君,待过几日,我若是过府做客,还请让我弹奏一曲。”
范老太君笑道,“这是自然。”说罢,又忍不住轻声赞叹,“今日这番雅集大会,说是高雅,却也庸俗,说是庸俗却也高雅,之前九爷三元及第之时,我还道九爷只会那些个朝堂文论之事,没想到九爷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啊。”
仁亲王妃看着此刻在回廊亭上与众人痛饮的傅九,喃喃低声开口,“九爷……实在是可惜了呀……”
用膳完毕,客人们各自离去。
来自于中宫的许嬷嬷最后一个离去,站在门口,瞥了眼悬挂的橘子灯,微笑开口,“今日这场集会奴婢将会如实禀报于太皇太后,还请九爷见谅。”
傅九微微点头,“嬷嬷决意便是,不必告知。”
“虽然如此,但今日的集会,奴婢很是开心,多谢九爷了。”许嬷嬷说罢,便深深躬身,做了一个福礼,才转身离去。
与傅九一起送客的谢世芳,眯眼看向许嬷嬷离去的马车,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问着傅九,“为何要请许嬷嬷?”
——请了蔡荃,请了谢知章,请了衍无大师……甚至请了三味私塾的老师,他都能够理解,但竟然请了太皇太后宫中的掌事嬷嬷,且还是太皇太后最为亲信的老嬷嬷。
“今日所来之人,都是落星定下的,他问我是否可请,我说可以,他便请了。”傅九语调轻淡缓慢,透着一点点的随意。
谢世芳瞪大了眼睛,“你还真是什么都答应了啊!”
傅九看向谢世芳,“落星今日所为都是为了我。”他又怎会不答应?
谢世芳默然,随即叹息开口,带着几分忧虑,“可是到底是中宫那边的人啊。也不知道那边的人会怎么看你……今日集会所来之人,虽然身份最高的也就是仁亲王妃,但是,还有蔡荃和谢知章这些人呀。”
“无碍的。”傅九说着,带着几分安抚,“老师不必担心。”
谢世芳叹气,转身进门,沿着回廊走向东院他的临时居所,一边看着沿途亮着暗淡烛火的小橘灯,忍不住用手碰了碰,一边说着,“小福就是点子多,这小橘灯一点,你这东院倒是亮堂多了。”
傅九背负双手看着小橘灯,眉眼舒缓了下来。
“你那三个奖赏也舍得拿出来,啧,衍大师的作品虽然被衍无大师拿走也算是物归原主,不过那把明小古琴,啧啧啧,我看啊,明日大家就会知道,傅九爷家赀万贯了!”
“衍大师的画作本来便是在北境幽州那边找到的,大家都知道,明小古琴是我在鬼市拍卖得来,谢知章当时与我同去,他知晓的,至于端州墨砚,那是我买来的,虽然稀有,但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傅九慢条斯理的说着,语调缓慢,“小福挑了十几样,问我的时候我便选了这三个。”
谢世芳忍不住哼了哼,转头看向傅九,“你库房里还有哪些书画,明日拿来,老夫挑一副!”
傅九嘴角微微一勾,拱手说道,“是,我明日跟落星说一声。”
“等会!干嘛要跟小福说?”谢世芳不解。
“如今落星掌管我的库房,自然该说一声的。”
谢世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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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中宫,惠宁宫。
坐在卧榻上的老妇人转着手里的珠串,一边听着下头跪着的许嬷嬷的禀报,一边点头,“不错……真是有趣……想不到小九还能做这些啊。”
许嬷嬷恭敬伏首,“听谢老先生提起过一句,似乎今日所有的安排都是九爷身边的贴身管事林小福安排的,这林小福是谢老先生的故人之子,如今是老先生的关门弟子。”
老妇人听着微微点头,似乎不以为意,只是问着,“小九的心情如何?侯府那边如何?”
“九爷的心情很好,侯府那边想要过来,但被九爷拒绝了。”
老妇人听着,轻叹一声,喃喃说着,“看来他对圣上的做法是心有芥蒂……但今日的这场集会邀你前去,就是想让你来告诉我,他心情极好?唉,罢了。”
“明日,你再走一趟侯府东院,送些东西过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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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回到东院沉阁的时候,林小福已经趴在一楼圆桌上沉沉睡着了,手里还握着笔,桌上摊开着各种不同的册子。
傅九皱眉,解下身上的袍服,给林小福披上,打横抱起林小福,林小福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看了傅九,嘀咕了一句,“是九爷啊……”随后就继续沉沉睡去。
傅九心头无奈,这是今日过于疲累了?但又有些无法言说的高兴,他抱的这个人似乎越来越信任于他?
傅九把林小福送到二楼大床榻,解开林小福的束发,轻巧的解下了林小福的外服,看着林小福不耐烦的侧身,抱着被子呼呼睡去,傅九的幽深眼底不由闪过一抹笑意和几分暗沉。
拉过被子将林小福仔仔细细的盖好,傅九看着沉沉睡去的林小福,忍不住抬手轻轻的抚了抚林小福的眉眼,今日的这场集会,本来就没有必要,可为了他不能这么简单的回到侯府,就费尽心力的给他安排了这些,邀请了那么多人……
金陵贵人那么多,要从中找出此时敢与他亲近的,又不会招来质疑的,岂是容易?
这其中,许嬷嬷是他就没有想过的人,没想到落星就想到了,还真的请来了。
还有范老太君……范氏,是四大姓的第一,与崔家更是关系亲密,范老太君是唯一去了慈恩庵,能够见到傅家老祖宗的人,落星还是想着要将老祖宗请出来……
而这也是为他……
傅九坐在床榻边,凝视着林小福,轻抚着林小福的眉眼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但沉沉睡去的林小福已经有些不耐的哼唧,傅九只好慢慢的收回手,又静静的凝视了好一会儿,将眼眸深处翻腾的不可描述的情愫再次压制回去,才慢慢的不舍的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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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下了楼,沉阁外,傅大管事和二管事,三管事都在。
一黑衣人此时忽然闪现,双膝跪地低声禀报,“主子,今日侯爷果然去见了萧三。”
傅九眼眸幽深冰冷,“随他。”
“明日起,傅二你前往天云山庄,接手山庄的修缮,一切都要按照小福管事的设计,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就过来请示小福管事。”
“是!”二管事恭敬应下。
“主子,三公子今日有过来,送了一副书画。”三管事恭敬说着。
“明日拿过来给小福管事,此事小福管事会处置。”傅九说着,看向傅大管事,皱眉问着,“小福管事可有用些点心?”
傅大管事忙开口回到,“回主子的话,有用一些,但是不多,还有今日的药膳少了一碗,百里老先生说是要改改方子,这最后一碗就没有熬制了。”
傅九微微点头,“明日百里老先生若是到了,请他过来给小福管事看看。”
“是。”
这时,忽然冥坤闪现,双膝跪地伏首,低声禀报,“主子,南越明州急报,堤坝崩了!”
傅九微微眯眼,“明州可有急报朝堂?”
“目前尚未!”
“起明州线,护住七日饭堂,护住范云鹤,将明州奏报马上传给萧四!令萧四务必守住南越边境,至于范云鹤和明州,不必他去理会!”
“是!”
“今日起,明州奏报单独送一份给小福管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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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林小福打着呵欠起床,发现他们家九爷已经不在了,上朝了?
林小福抓了抓头,然后就发现,哎,他什么时候束发好的?哦,对了,昨晚他趴在一楼圆桌上睡着了,是九爷抱他去二楼睡觉的……哦,一定是睡觉的时候没有拆掉束发?
等等,这个束发的带子昨天是青色的,今天怎么换成蓝色了?
林小福迷茫的坐了一会儿,难道是他今天早上迷迷糊糊自己给自己束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