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聿走出办公室时,外面夜色正浓。
很长的一条走廊上,只有寥寥几个学生背着书包下楼,教室也都熄灯锁门了。
她抬头看向眼前的教室,高三11班。
本来蛮期待这次的家长会,倒没想到知道了严予抻学校那么多事情。
在工作室的时候,明明看严予抻改卷子的分数都挺高分的,在学校里却经常交白卷。
难怪明明答应让她去参加家长会了,却在前一天突然反悔。
还有在学校老师和同学们对他的不友好。
虽然小抻和栋彪都有事先说过,但想不到情况这么严重。
余聿叹了重重一口气,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办公室的老师们还没有出来。
余聿转身下楼。
突然被一个人影走过来下了一跳。
她抬头看向来人。
“小抻?”余聿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
“小聿姐。”严予抻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余聿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先回去。”她打开手电筒照亮了漆黑一片的阶梯。
停车场就只剩下余聿的车在那,家长会结束到现在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家长们早就回去了。
她开车将严予抻送到路口,里面巷子太小,小车开不进。
车一停,严予抻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余聿也没开锁。
刚刚的路上两人也一直没有说话,余聿不说话,严予抻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余聿将车熄了火,从包里掏出那张成绩单给他。
严予抻没有打开,只是就让它这样躺在手上。
“不打开看看吗?”余聿扭头看向他。
要打开吗?在考场交白卷的那刻,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成绩是怎样的了。
严予抻身子侧了过来,但没有看她。
“我觉得你的成绩比你们班的第一名还要好。”余聿声音再次响起,“就论数学和英语而言,在工作室我就只看过你这两门的成绩。”
男生没有一点的表情,常年倒数第一的被人夸可以考过第一名的脸上没有一点喜悦感,他眉头微微皱着。
“你什么时候来的学校?”余聿问。
男生终于有点神色,他转头看向她,“七点。”
比她还早,她几乎都是踩点到的。
“当时你在哪?”余聿追问。
“教室外面。”严予抻说。
“那我在办公室里的时候你也在?”余聿接着问。
“在教室外面。”严予抻同样的回答。
殊不知,高三11班就在办公室的隔壁,不过就两三步的距离。
“家长会和办公室里的话你都听到了?”余聿知道他肯定听到了,但还是想问。
“嗯。”严予抻淡淡地应了声。
“除了那些还有别的吗?”余聿低声问道。
“在药店第一次见你的那会儿,也是你们学校的人欺负你的?”她接着问。
“不是,别的学校的。”严予抻说。
“为什么不向校长投诉。”余聿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从今天开完家长会回来,他们学校的老师只会对麻烦的事避而假装不知,怎么可能会管。
“麻烦,加上张奶奶会问,她有高血压。”严予抻简而言之说明了原因。
他说完,车内安静了会儿,余聿扭头向着车窗。
“小抻,以后有事和我说,毕竟我也给你开了家长会了,怎么也要负家长的责任。”余聿许久开口道,脸依旧朝着车窗,声音有些低。“我管你。”
车内又陷入一次宁静。
“谢谢你小聿姐,谢谢。”严予抻看着她的眼睛,说:“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开家长会,也是第一个说要管我的人。”
余聿开了车锁,“回去吧,很晚了,早点休息。”
严予抻解开安全带,低声说一句:“好,你也早点休息,晚安小聿姐。”说完推开门出去了。
门关上后,余聿眼眶不由地开始红润,肆意的流着泪水。
视线变得模糊,车窗外的视野已失去了焦点,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光影。
过了很久,她擦掉脸上的湿润,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调整内心的波动。
然后重新发动车扬长离去,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尾音,它带起的风轻轻拂过静寂的巷子。
枯叶被这阵风轻轻托起,在空中盘旋,最后落在一个角落。
“咔嚓”一声被人踩碎了。
一个高挑的声音转身离开朝二横巷里走去。
严予抻用钥匙开了门,转身将铁门锁上,再把木门关上。
他脱掉外套,进了房间打开衣柜拿了换洗的衣服进卫生间。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哗哗”地水声。
严予抻拿过架子上的洗发水,挤了些在掌心上,一只手又把它放回去,双手摩擦出泡沫后开始擦在头发上。
卫生间里很安静,只有手指在头皮上的摩擦的声音。
而严予抻满脑子都想着事情。
今晚六点多快七点的时候,他本来想和着余聿一起去开家长会的,但被她拒绝了。
余聿知道他不是住宿生,也不用上晚修,所以就没让他跟着,让他在家好好学习。
严予抻只好把教室以及座位的具体位置告诉她。
发完消息后他在书桌前空坐了很久,最后还是穿上衣服出门了。
他到学校的时候有些早,余聿还没来。
快临近开会时间,其他家长陆陆续续来到校园内。
他们都提着牛奶水果饼干一些东西先到宿舍才上来教室。
严予抻站在七楼走廊上,手肘撑在围栏墙上,一眼就看到楼下从车上下来的余聿。
今天她的装扮和之前都大有不同,之前的衣着都很多元化,很时尚,今天的倒显得有些家长,还穿了高跟鞋,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在她身边经过的学生都频频回头,别人冲她笑笑,她也笑眯眯地回笑。
余聿走上来的时候,他没有和她打招呼。
因为他来学校是他的擅自做主。
家长会开始的时候,门窗都被关上了,窗帘也都被拉上了,根本看不到教室里的情形,但冯燕的声音却能清晰的传到走廊上的每位同学耳朵里。
开家长会时外面天色已暗沉,没人知道在角落里的严予抻。
冯燕对着所有家长的面去和余聿说他的各种问题,走廊上学生们放开声对他的各种论评。
严予抻催在腿边的手虚虚地握拳,拇指来回摩擦着食指的指节。
他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他怕余聿听了有何作想。
这就是他最担心的,也是他昨晚突然反悔不想让余聿去开家长会的原因。
在全班家长的面被班主任点名,很丢人的吧。
拿着成绩单看着一排都是零分的分数感觉更不可置信吧。
还有她曾经几次说他很乖,没想到在学校的形象是这样的吧。
估计现在已经很后悔答应来开家长会了。
家长会结束后,余聿去了办公室。
说实话岭江11中没有一件东西是好的,办公室的们隔音也如同教室的门一般,极其不隔音。
余聿说的每个字每个音都不落地透过严予抻的耳膜里。
从他五岁后,每一次的街坊邻里的人都嚼着他的闲话,落人话柄,成为他们口中的谈资。
在高中被人举报抄袭以后,也都没人为他说话。
原来被人护着是这种感觉。
严予抻的嘴角轻轻上扬。
当学生们推门而进后讲的话他都没怎么听。
直到有个女生从楼梯跑上来直接挤进办公室。
直接当着冯燕的面和几个老师的面以及校长的面,举报冯燕。
女生跑太快,刚从他身边经过,严予抻没有看清。
但声音他记得。
女生大声地说着他的种种遭遇。
可能他觉得习惯了,现在从他人口中得知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感知。
待女生出来,严予抻看向从他身边经过的女生。
女生像是有感应,抬头也看向他。
“严予抻同学?”女生轻声问道,声音带着意想不到。
“向新。”严予抻叫出了女生的名字。
“真是你啊,你姐姐还在里面呢,我刚看到了,好漂亮啊。”向新回想着刚看到余聿的样子说,声音带了些欢快。
“刚刚的......。”严予抻开口想和她道谢,刚在办公室里帮他说话。
“我在楼下听我同学说你们七楼很多学生都去揭发冯燕,正巧上次看到冯燕收礼就顺手拍了张照下来,我也看不惯她,顺便提供了份证据而已。”向新打断他的话,快速说。
“我记得冯燕不教你们班语文。”严予抻说。
“我有朋友被她教过。”向新简单地说,“我回班里了。”说完就走下楼了,完全没有给严予抻说话的机会。
刚坐在余聿的车上,严予抻能感觉到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在车窗外看到余聿抹眼睛的时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嘴里仿佛有股苦涩的味道在口腔蔓延,直入咽喉到腹中。
严予抻握紧拳头,指尖的指甲直戳手心。
待车离去没了影,双手才渐渐松开,但手心的深痕还是提醒着刚刚被人狠狠戳着。
严予抻站在花洒下冲净身上的泡沫。他洗完澡换上衣服,到洗漱台洗漱。
几分钟后,严予抻开着吹风机嗡嗡的吹干头发,熄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