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南怀北 第3章 上元再遇

“爹！”褚观南从马车上跳下来，小鸟一样飞到褚父怀里。

“没事就好。”褚父连忙将她接住，上下仔细打量一番才问，“你去书院怎么样了？”

“还行吧，不过院长对明年的科举很有信心呢。”褚观南边往府里走边扭头和父亲说。

“这也是好事。你换过衣服去看看你娘吧，她倒是有些担心。”褚父捋捋胡须，拍拍褚观南肩膀，“其他的事情我自有主张，你放心好了。”

“我知道啦。”褚观南摆摆手，和何堇一块儿往陈母院中去了。

还没进门呢，褚观南就大声嚷道：“娘，我回来啦！”

陈母贴身丫鬟洗墨赶紧上前迎两人入屋，解下褚观南的斗篷。

陈母本倚在美人榻上，搭了条火赫五福纹大毛锦被，闻言才直起上半身来：“快来让我看看，可有伤到哪里不曾？”

“诶，等会儿，我身上都是寒气，免得冻着母亲。”褚观南让洗墨给陈母掖下被子，先往火炉烤了烤身子，才坐到榻上去。

“哪有那么金贵。”陈母嗔怒地瞪了她一眼，拉着两人都细细摩挲了一通，“好在是没出事，不然真要吓死人了。”

“就那几个人能出什么事。”褚观南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着磨蹭道。

“真出了事可有你哭的。”陈母戳了戳褚观南额头，又挑拣了两张贴子，递给她说道：“你秦家表姐和江家的从表姐回了帖子来，你等会儿拿去。”

“你们姐妹几个玩什么我不管，只不许太放肆，天寒地冻的。”

褚观南应了是，仔细看过帖子才又问道：“江表姐他们不是在冀州吗？怎么今年想着来扬州了？”

“ 听说是你姨奶奶近来身子不大好，冀州苦寒，飞沙又大，不好将养。你姨伯父就请调回金陵去，让你姨奶奶回姑苏来，有我们家在，也两厢便宜，好照顾一二。”

“你表哥表姐也来了呢，说要看顾老太太。咱们得空了也该上门去拜见一二，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能见面的日子呢。”陈母喝了口温酒酿，慢慢把原委道来。

“你表姐前些日子就到了，可惜你不在，就只送了帖子过来，你表哥按理来说今天应该到了。”

今天？不会吧？

褚观南暗暗想，又觉得自己猜错了，她表哥虽然小时候总受她欺负，可也应该不至于这么傻吧？

这表哥却是名唤江疑的，两人年幼一同在京里玩耍相伴的时候，也是常日日里形影不离的。

只是自从褚观南跟着褚父来带扬州后，年岁又渐长，和江疑的关系也就淡了下来。

如今听说江家要来，褚观南难免要高兴的。只是遇上了江家老太太染病一事，还是压住了不少喜悦的心情。

“原来如此，我既是老太太的外甥孙女，免不了过几日等江家休整齐全了去见见。”

“可惜祖母早已不在了，想来姨奶奶也想念祖母得很。”褚观南眉尾一垂，想到记忆中慈祥的老夫人，不免露出些伤心来。

“这么好的日子，你们两个竟还是去操心怎么玩儿吧。”

正在说话的时候就有人来报说表小姐们已到了二门，褚观南两人连忙去迎。

只见两个娉婷袅娜的年轻姑娘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正往这边过来，左边那个穿着木槿弹墨海棠织金锦大袖衣行走间露出一点蕈紫暗花叶纹软烟罗裙摆，湖水蓝斗篷边上的狐狸毛越发衬得她眼中水波盈盈，眉尾一点黑痣如画，便是秦襄姝秦表姐了。

右边那个却是江家表姐江骊，只比褚观南大三个月，倒也另有一番景象，蜜合色斗篷随手臂开合间，里面水红彩绣并蒂莲花锦上衣和杨妃缕金水纹花软锻的裙子就从里头露出来，偏偏主人依旧放开手脚说笑，显出十分的活泼来，褚观南见了心里只有更怜爱的。

“两位姐姐来得如此早，是不是心里想妹妹得紧，特来多玩一会儿呢！”褚观南上前握住两人的手大笑道。

“这谁不生一张嘴似的，偏你话多，哪会儿一时半刻不说，日头也要打西边出来了。”话虽这么说，秦襄姝还是没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冲淡了她眉梢的愁意。

“不怕姐妹们笑话，我却是这么想的呢，在外面多玩一刻也好过闷在家里。”江骊亲切地拉住何堇的手，“这位必是何堇妹妹吧，好标致人儿！褚妹妹写信来时，竟止不住夸赞呢。我原想哪有这么好的人，这一见可是不得了了！”

说得何堇一时间面红耳赤，连连推脱，引得几人笑个不止，好一会儿才往陈母屋里去。

不说秦褚两人一块儿长大，加上几人又意趣相投，江骊又多年未见了，难免话多些。同陈母说了好一阵子体己话，等到开宴时方止住不谈。

席面摆在梅苑旁的养廉堂，里面宴堂客，外头宴官客，褚观南在拜见了秦表姐之母并江骊和江疑的母亲后方才落座。

江母嗔怪地握住褚观南的手：“想当年咱们两家一同在冀州的时候，观南和疑儿两个玩得多好，日日里伯母伯母地叫，还要认我做干娘呢。现今一见，怎么反和伯母生分了”

褚观南只低了低头，唇间噙着一抹笑意：“伯母哪里的话，我心里可和伯母亲着呢，少不得要上门讨饭吃的。”

“只是姨妈坐在这养廉堂里，把那梅苑的梅花都比下去了，我一进来还以为王母娘娘下凡来了，一时之间吓得讷讷不敢说话了。”

江母几人听了笑个不住，拈起手帕按了按眼角：“我看一点没变呢，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牙尖嘴利的，难怪疑儿老是不离口呢。”

“每常我多说几句话，伯母还要嫌我聒噪，到了褚妹妹就是伶俐了。”江骊撇了撇嘴撒娇道。

葛夫人忙拍了她后背说：“你们姐妹几个大太太都疼得很呢，只是你褚妹妹许久不见，难免多说几句罢了，你倒拈酸吃醋起来了。”

那梅苑的梅本就极清俊，再有心巧的丫头在一旁挂了灯上去，灯光映得地上的雪，花上的雪好像在发光一样，不知的以为到天上去了。

此处莺啼燕语，娇声不断，外面也请了人舞龙舞狮。各处彩绸纷飞，张灯结彩，人声鼎沸，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幸而有屏风挡着，也不至于吃一嘴灰，不过如今这样的日子除了她们几个年纪还小的，也没有谁是真来吃饭的。

饭毕又由丫鬟婆子等捧上新剪的梅花，褚观南见江骊一时围在江母边上说笑，连忙移步到秦襄姝身边，思及宴上她一言不发，忙问缘由。

秦襄姝只摇了摇头示意此处不便说话，褚观南只好压下满腔疑虑，不再开口。

宴后褚观南求母亲让她们几个出去赏灯，陈母问过了江夫人和葛夫人，就命她们多多带人，也放她们去了。

街上更是热闹非凡，到处人挤着人，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几个姑娘不住地四处张望，只见地上已扫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地湿意。到处都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鸟雀的扑闪着翅膀，各式花样的舒展着花瓣，龙凤的更是不得了，摆摆尾巴就要飞回天上去了。

“前头有猜灯谜的呢，咱们快去看看！”江骊先忍不住了，江家教女儿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出来一次实在难得，几人也就随她往那些摊子上去了。

几人就又一路走一路猜，倒赢了不少。说笑着往前面走，因此地有走百病的习俗，凡是看见桥必要过的，能祛病延年。

往前走出一射之地，只见前头一个身形瘦削，银须飘飘的老人正**着上身，双腿略蹲，手持一柄短剑，聚精会神地将另外三柄短剑抛向空中。

另有一女艺人手持长拂，翩翩起舞，其右一人执鞀伴舞。上方则有人左肘耍坛，右手同抛一丸一剑。

莫说围观的人时而赞叹出声，时而屏息敛声，一切精神都被几个表演之人吸引了去。褚观南几人也赞叹不已，及至表演结束，几人都回味着打开了钱袋子。

再往前走，有一打扮像是天竺的少女正要表演幻术，褚观南一听连忙拉着几人往前挤去，一边说：“这个好，可有意思了！”

那少女先是将舌头吐了出来，绕场走了一圈，又拿出一把剪刀，只见银光一闪，随着血色喷涌出来，她竟然把舌头剪了下来！

“啊！”江骊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不免有些吓住，等一个中年男人将那少女的断舌传以示人，她又忍不住觑眼去看。

等众人皆看完断舌，那中年男人又把它递回给天竺少女，也不知她究竟做了什么，等她把舌头塞回嘴里，再一伸，那舌头竟然好好地长回她嘴里了！

“哇！”围观数十人俱是赞叹不已，掌声如雷，人声沸沸皆在讨论其中是否真有仙术。

中年男人又递过一条长绢，与另一人各执一头，那天竺少女又用那把剪刀把长绢从中剪断。

只见她将两节断绢捏在手里，揉搓半晌，展开来竟又成了一条完整的绢！

周围人再三欢呼，然而表演仍未停止！美丽的少女又取了一片木片含于口中，等到她张开红唇时，竟已有了满口烈火！

她先是吐着火绕场走了几圈，又招手叫人拿来干柴、书纸以及绳之类的物品，用口中之火喷燃，在众人眼中其物皆燃烧待尽。

然而待火熄灭，少女伸手剥开地上的灰，反从中掏出了被火烧过的柴及书绳，视之一如未入火中。

人群一时过于兴奋，争相往前面挤过去。褚观南一时不察，手上一痛，竟然被挤得松开了抓住何堇腕子的手。

“堇儿！”褚观南一急，扬声叫道，可惜此处人多嘈杂，把她声音掩盖下去了。

正着急的时候，忽然边上伸过来一只手，把她往外头一扯，顿时眼前开阔。

褚观南回头一看，不是白日里那个男子还是谁？

她眼波流转，浅笑道：：“江哥哥一早就认出我来了，是不是？”

“可惜妹妹没认出我来，还把我一人丢在那里，真是叫人伤心啊。”江疑故作伤心地捧着胸口，垂眉叹气道。

“那哥哥可得恕我眼拙了，我还真没看出来。”褚观南毫无歉意地耸耸肩，习惯性指使道，“来得正好，你快帮我找找她们人在哪儿。”

江疑难以置信地开口：“一来就使唤我？”

当然还是帮忙找了。

“姑娘！”何堇大声叫着飞奔过来，“姑娘在这里！”

“大哥哥怎么来了？”趁着褚观南和何堇两人说话，江骊走过来轻声问道。

江疑才说：“二太太让我接你回去呢。”

江骊跟着在各处赏玩了半天，现在又见有人来接，才依依不舍道:“姐姐妹妹们要是有什么玩的，千万别忘了我，不瞒你们说，家里只我一个女儿实在无聊得紧。”

见褚观南和秦襄姝两人应下了，江骊方跟着江疑上了江家马车。

褚观南又叫余下的人退远些，方开口道：“现下已无旁人，秦姐姐可能说了？”

江疑：她冲我笑诶，还使唤我，她心里肯定有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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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上元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