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南怀北 第17章 绿筠易折

今日刘珺特意让叶鸣渊来她跟前说说话，叶鸣渊虽然满头雾水，但还是趁早来到刘珺屋里，只等着她说完了。

谁知刘珺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看她儿子坐在底下，屁股长刺了似的坐立不安，才开口说：“你上个月过了生日，也不小了，男孩儿早些不妨事，我也好好好给你看看。”

“娘你在说什么啊？”叶鸣渊挠挠后脑勺，不解地说道。

刘珺没忍住，白了他一眼才说：“跟你说话是不是非得说得那么清楚，你就一点脑子不长是不是，难怪人家姑娘不喜欢你呢。”

“这和别人喜不喜欢我有什么干系，又不是……”叶鸣渊抿了抿唇，把剩下的话吞回了喉咙里。

“我说，你也不小了，你爹正打算给你相看相看呢。”刘珺斜看了叶鸣渊一眼，成功看见他着急的表情。

“那……娘和爹看中了哪家？”叶鸣渊希冀地看着他娘，说道。

“你爹看中了卫尉寺卿之女，我觉着也不差，你看如何？”

叶鸣渊立刻受不了地大喊道：“我不要！”

“你不要什么，人家出身样貌哪里配你不得，就不要挑三拣四了。”刘珺理理衣摆，好整以暇地看向她儿子。

叶鸣渊一时词穷，嗫嚅道：“我，我……”

“你什么，若是你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我可要和你爹说你也愿意了。”

“边上也不是没有别人家的姑娘啊，为什么偏偏爹娘选中了她。”叶鸣渊不满地说。

刘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从善如流地说道：“啊，我们鸣渊想找个近的啊，那你看李家怎么样？那姑娘也是个好孩子呢，嘴甜心巧的，我看了也喜欢。”

“娘！”叶鸣渊恼羞成怒地低声说道。

“啊，难道是孟家的女孩子不成，那也太小了吧，等你们成亲可不得等个六七年的。”

刘珺摆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撑着下巴叹了口气，“若是鸣渊你愿意等，我和你爹也是愿意的，我马上就让官媒去探探她家口风。”

“娘，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谁！”叶鸣渊不满地看着他母亲在这装傻充愣。

这回刘珺是真的没忍住要叹气：“我知道有什么用呢，人家姑娘早就有人家了，不然我来问你做什么。”

叶鸣渊如遭雷劈，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片刻后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是之前还说没有吗……”

刘珺看着他苍白的脸，一时也有些心疼，毕竟是自己亲生儿子，于是上前将他搂在怀里说：“你当初在姑苏不是死活不愿意吗，她们回去后就和江家定下来了。”

“江家……”叶鸣渊此时生锈的脑子也麻木地驱动起来，等意识到他娘说了什么后，不可置信地跳了起来，“江家？！凭什么啊，他哪里比得我啊，她眼瞎了不成？”

“赶紧闭嘴吧，就你这张嘴，人家看不上你才是呢。我要是小姑娘也看不上你。”

刘珺没有好气地打了他一下，亏她好容易舍下脸面去问昔日的姐妹，他倒在这给她拖后腿。

叶鸣渊仍是不服气：“他不就比我大一点吗，我不服。”

“这哪里是你说不服就能改变的，有些事错过了就再也挽回不了了，你看开些吧。”刘珺耐下性子安抚道。

“这我怎么看得开……”叶鸣渊一张嘴，眼泪先流下来，偏他还不知，仍忍不住反驳。直到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他才发觉原来爱是苦涩难忍的。

刘珺看见自家不可一世的儿子竟然破天荒掉了眼泪，知道他怕是动真感情了。

可是如今人家木已成舟，哪里是他一掉眼泪就能逆转的，只好把他抱住安慰。

叶鸣渊在母亲怀里痛哭了一场，才闷闷开口道：“是因为我不会说话，她才不喜欢我吗？”

刘珺看着儿子的眼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好转移话题道：“也许吧，谁知道呢。”

殊不知叶鸣渊心里却在想，定亲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成亲了也能合离呢，再不济世上还有寡妇呢。

谁说就一定没他的份了，说不定那姓江的明天就被砸死了呢，叶鸣渊恨恨地想道。

好不容易从母亲那里出来后，叶鸣渊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也想不起来今天要做什么了。

他一时也想冲到褚观南面前问个明白，也好过只在心里煎熬。

然而走了几步还是停下来了。

一来人家姑娘并不知道他的心意，不过是他一厢情愿；二来，他这一去，自己是问痛快了，到时候坏了她名声可不好。

就只好顺着街道继续走下去了。

街上人来人往的，太阳也依旧高高地挂在天上，一如既往地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叶鸣渊觉得有些热了，明明不到晌午，怎么热得人烦躁无比。

这时却有只狗冲他大叫，叶鸣渊正不耐烦地想呵斥一句，抬头一看却是只熟悉的狗，不由得愣在原地。

“不涣，不许叫。”褚观南听见不涣叫声，从马车帘子里探出头来，训斥道。

若是只有她和何堇两个就罢了，还能走着玩，但多了秦襄姝难免要照顾她，于是今天坐了马车出来。

偏偏不涣还不知道为什么跳下车了。

“汪……呜……”不涣听见褚观南声音，只好小跑回来，跳上马车，乖乖坐在原地不动了。

何堇起身掀开门帘，把不涣引了进去，怕现在她玩疯了，等会儿日头毒起来要喝水反坏了肚子。

褚观南看见不涣跑了回来，才放下心来，把头扭出去去看是什么勾起她的兴趣，结果就看见了叶鸣渊站在那儿。

他看着长高了些，依旧昂着下巴站在那里，只是和他那张被日头晒得微微发白的脸，看着像久不出门的公子哥儿头一回出门就被太阳狠狠教训了，有些令人忍俊不禁了。

怎么今天还要遇见他了？褚观南满腹疑惑，还是礼貌地向他点了点头，打算放下帘子赶紧走。

谁料叶鸣渊抱着胳膊，不满地大声说：“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吗？”

褚观南无法，又把帘子拉起来说：“我刚刚没看见你嘛，你吃过了不曾？”

叶鸣渊明明知道她在敷衍自己，可还是忍不住想和她说话：“没吃，你是要请我吃吗？”

“要是只我一个，请你也无妨。”褚观南为难地向马车里看了看，“可是我秦姐姐也在呢，她哪好和你相见呢。”

是在推脱了。

秦？叶鸣渊转了转眼珠，想起来了她是谁，说：“既然不便，那你替我问秦姑娘好就是了。”

褚观南正想，他今日怎么转了性子似的，纳闷地回头和秦襄姝转达了叶鸣渊的话。

“我姐姐说多谢你的好意呢，可还有什么事儿？”褚观南笑着开口说道，想赶紧把叶鸣渊打发走好和秦襄姝去玩。

叶鸣渊偏不如她的意，继续说：“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是不是？”

说着说着，还咬牙切齿起来，忿忿不平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褚观南无辜地睁着眼睛看向他，“我是怕你站在这里再中暑了怎么好，岂不是要让姨妈担心。”

“我看起来就这么弱不禁风吗！”叶鸣渊冷哼一声，随着说话，他的脸色也渐渐红晕起来，不复苍白的模样。

“你有病是不是，不想好好说话就别和我说。”褚观南也火上心头，低声嗤道。

叶鸣渊张了张嘴，复又闭上，才开口说：“我也没这个意思啊，你生气做什么……”

“不想我生气就别和我说话啊。”褚观南翻了个白眼说道，头一偏却看见余适才匆匆带人跑了过来。

褚观南看他跑得气喘吁吁，连忙说：“先喘口气，不急，家里是有什么要事不成？”

余适才狠狠喘了口气，等不及调匀呼吸就低声说道：“姑娘还是赶紧回去吧，出了大事了。”

“到底什么事，是娘又病了吗？”褚观南急道，忙叫车夫立马调转车头。

“夫人倒没事，只是……”余适才看了叶鸣渊一眼，向褚观南这边凑得更近了些，把声音含在舌头后面，才继续说道，“是舅老爷家出了事，说是筠姑娘出了事，怕是要不好了，夫人赶紧让两位姑娘回去呢。”

褚观南一时难以置信地捂住唇，压下要出口的惊呼，也顾不上叶鸣渊，马上往车里一钻。

急匆匆回到家里，来没来得及和陈衍说上一句话，就被要求换了素净的衣服，又坐上了去陈家的马车。

这次来却与前几次气氛大不相同了，四周人都多了许多。

褚观南强压下心里的念头，只好安慰自己说或许是侄女病得重了，才如此紧张，不敢细想母亲让她换衣的用意。

然而刚一进去，听见压抑不住的哭声，褚观南就觉得眼前霎时一黑。

幸而被秦襄姝扶了一把才站稳，两人馋着陈衍和秦姨妈走上前去。

老太太已经哭得受不住，让舅母叫来下人扶了出去，怕她看见更加难过。

“怎么了这是，前几日还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秦姨妈握住表嫂的手，拿帕子拭泪道。

“可是有下人疏漏之处，定要好好罚他们一通，才是出了这口恶气。”陈衍却说道。

她说这话却也有理，但凡王公卿相，富贵人家的孩子一生下来，暗地里就有许多恶鬼跟着，得空或绊他一下，或掀了他的被子或打落他的饭碗等，所以往往有长不大的。

表嫂只摇这头流泪，再说不出一句话。

表哥也沉默地搂着她，跟着流泪。

一旁的舅母只好哽咽着替他们说了，前几日陈筠受了风寒，原请了大夫瞧，都说没什么大碍。

可巧她表嫂昨日照顾孩子实在劳累，看陈筠精气神尚好，就交给下人看了一晚。谁承想，早上一起来就说不好了。

紧赶慢赶请了大夫来，都说让预备这后事了，果然在前一刻咽了气。

“筠儿在哪儿，我去看看她。”褚观南双眼含泪，强忍着抽噎说道。

舅母原不想让女孩子看见这种事情，怕污了她们眼睛。

见褚观南实在坚持，只好让人带了她们去。

只见陈筠仍旧卧在那张熟悉的床上，只是闭着眼睛不再说话，也不再蹬腿摆手，试图把手里的一切东西都塞进嘴里了。

褚观南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她的肌肤依旧柔软细腻，只是尚有的那丝余温也在她手下慢慢流逝。

秦襄姝上前抱住了褚观南，抚摸着她的头发，无声地安慰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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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绿筠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