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鲸手册 第24章 第 24 章

蔚然去敲了哈帕的门，可惜哈帕不在，他决定自己一个人去不冻港看看。不冻港到基地这段路是有路的，他去找奥古斯特报备，奥古斯特没说什么，还给他找了一个小拖车，方便他在雪地上搬运采集样本的工具。

升温后，在户外甚至连极地服都不用穿了，随便套上一件羽绒服外套就能出门。蔚然收拾出必须的工具，就轻装上阵了。

虽说有路，但这条通往不冻港的小路，三四天才会来一趟扫雪车，虽说比荒无人烟的雪地好走，蔚然拖着一车工具，也走得很是费劲。

半个小时后，蔚然走热了，甚至把帽子摘下来扇风，他终于看到了海边孤零零的灯塔，那感觉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不同于上一次的狂风凌冽，现在的不冻港静谧得如同一副油画，雪色的海岸与海洋之间像一道丝绸，把天地隔绝成两种颜色。

蔚然第二次来海岸采样，已经是熟练工，找到合适的采样点后，他正要准备投放采样瓶，远处的海面突然传来了低沉而悠扬的鲸鸣。

蔚然站在原地，海边的浪花沾湿了他的靴子，而那只北极鲸就那么惊喜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它离得很近，近到蔚然能清晰地看到它身上像海浪蔓延的蓝白花纹。

有一种说不出的直觉，但蔚然就是知道，这只北极鲸和他上一次在破冰船上遇见的，是同一只，它的建模还静静地躺在蔚然的电脑里。

“0117！”蔚然两只手放在嘴边，冲那只北极鲸大喊。

喊完他才觉得可笑，北极鲸又听不懂人类说话，何况他喊的还是一串莫名其妙的数字。上次见面，0117无比活泼，追了破冰船一路，这次见面，0117是个小话痨，它不停地发出鲸鸣，这鲸鸣声与大海有奇怪的同频，像是一只小锤子不断敲打着蔚然的胸口。

蔚然慌慌张张地掏出录音笔和相机，想要记录这一刻，这时0117猛地用尾鳍拍向海面，海面溅起巨大的浪花，小水珠洒了蔚然满脸。

蔚然抬手抹掉脸上的水珠，他不觉得生气，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兴奋感，虽然无法和0117交流，但他完全没有感受到恶意。

——如果能够和北极鲸交流就好了。

脑袋里的念头一闪而过，蔚然突然想起自己电脑里下载了研究人员录制的北极鲸波段，每个波段都来自于北极鲸鲸鸣的真实录音，而且波段的含义已经得到了破译。

蔚然毫不犹豫掏出了电脑，他找到了标明“你好”含义的波段，把笔记本电脑的音量开到最大，点击播放。

电脑中传出了类似的鲸鸣声，但户外太过空旷，声音根本传播不了多远。

蔚然模拟着这个声音：“呜——”狼嚎似的朝海面“呜”了半天，他这奇怪的举动像是吸引了0117，0117游得近了些，猛地跃出海面，简直是撼天动地的一跃，等蔚然想要躲，已经来不及了，巨大的浪涛狠狠给了蔚然一巴掌，还好他及时背过身，护住了怀里的电脑，背后和头发却完全湿透了。

蔚然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冷得直打哆嗦，还好外面的外套防水，可是海水沿着头发不断滑进衣领里，也实在让人着不住。

他扭头一看，0117慢悠悠地在海岸晃悠着，完全没有做了坏事的自觉性。

蔚然没忍住，猛地打了个哈欠，0117像是心虚了，尾鳍一甩，居然一溜烟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中。

罪魁祸首消失得很快，蔚然只好摸摸鼻子，收拾好设备和电脑，先去灯塔里擦擦头发。

灯塔里还是很暖和，蔚然脱下外套，在二楼找到一沓未拆封的毛巾，他用毛巾把头发擦干到不再滴水的程度，正想去一楼去生个火把头发烤干，刚刚走到楼梯口，灯塔的铁门被人推开，哈帕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哈帕！你怎么来不冻港了？”蔚然迎上去，“我在基地想要找你一起来不冻港，结果没找到人，我就自己来了。”

哈帕关上门，隔绝了户外的寒意：“我出门捕猎了。”

“捕猎？”蔚然朝他身后望去，什么也没看到，“猎物呢？”

哈帕：“……没捕到。”

蔚然乐了：“原来你也有空手而归的时候呀？”

哈帕瞥一眼他的头发：“头发怎么是湿的？”

“碰到了一个坏家伙。”蔚然认真道，“可冷死我了，快帮我生火，我得赶紧把头发烤干才行，采样都还没弄完呢。”

哈帕生火的动作非常熟练，他在壁炉旁找到点火器，用灯塔里堆着的细长木柴搓了些木屑，木屑放在壁炉正中央，周围用木柴交叉堆成金字塔状，点火器的火星一闪，就轻松点起了火。

蔚然把外套上的水珠抖落干净，当做毛毯裹在身上，懒洋洋地烤起火来。

大约人犯了懒，话也变得多起来，蔚然像是逢年过节时的七大姑八大姨，开始和哈帕闲聊。

“哈帕，你多大了？”

哈帕用木柴拨弄一下火堆，几粒火星扑腾一下又消失在空气中，他把脑袋埋在手臂中，声音闷闷的：“九十九岁。”

蔚然：“乱讲，你才十七岁，在我们那儿还属于未成年。”

说完，蔚然洋洋得意起来：“我比你大五岁，已经是个靠谱的成年男性了。”

哈帕：“一点也不靠谱。”

蔚然：“我怎么就不靠谱了？”

“不会生火，不会捕猎。”哈帕开始细数，“力气小，怕冷，身体也不强壮，很容易生病——”

“停停停。”蔚然赶紧让他打住，“完全不符合实际，你不能拿你和我做比较啊，你得把我和其他普通人类对比，和其他人比，我就是个强壮且聪明的健康人类了。”

哈帕望着他，冰蓝色的眼眸像是含着一汪纯净的泉水。

哈帕：“可是我不认识其他人。”

“……这话说得可怜兮兮的，算了，不和你一般计较。”蔚然小声自言自语，“你说了我这么多缺点，那你说说优点。”

哈帕抿唇，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煮泡面很好吃。”

蔚然还在等着，等了半天，居然就没有下文了，他咋舌：“就没了？”

哈帕抬眸看他一眼，闷葫芦似的不讲话了。

蔚然戳戳他的手臂：“还有吗？”

“……我不会讲这些。”哈帕直接把头埋进双臂，不露脸了。

虽然脸不露出来，但耳根是红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壁炉烤红了。

人都藏起来了，蔚然也只好作罢：“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