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鲸手册 第2章 第 2 章

晚上八点，蔚然收到了来自北极科考队的第二封邮件，邮件里详细介绍了出发斯普林岛前的准备清单，密密麻麻的清单详细列出了防寒衣物、防晒用品、防水用品、药品和其他必需品。

蔚然看了一眼，就觉得头都大了，他所在的城市，冬天最低气温也就在零度左右，他也很少外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宿舍楼、实验室和图书馆三点一线，穿一件厚外套就能应付过冬。

马壮实凑过来，看到长长的清单，也是惊叹：“嚯！这么长？还是我老家好，短袖拖鞋穿一年。”

蔚然发愁自己两个箱子能不能装下这么多东西，而且要待两个月时间。

“北极和南非哪里有可比性……算了，就当有备无患吧，听说那边网购也很不方便，多准备一点。”

从八点收到邮件起，到凌晨一点上床睡觉，蔚然的手和眼睛就没离开过手机上的淘X和拼XX网站，除了保暖用品和各种生活用品，他的笔记本电脑和资料是一定要带上的。

他估计自己两个22寸的行李箱都装不下这么多东西，于是又下单了一个26寸的行李箱，最好是两个行李箱直接搞定，他都无法想象自己扛着三个行李箱赶路时会有多狼狈。

然后是羽绒服、冲锋衣、羽绒内胆、防水的靴子和厚实的内衣裤，在极夜的斯普林岛，手电筒、登山杖和保温杯也是一定得带上的。

蔚然逛得头昏眼花，躺在床上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刷淘X了。

宿舍已经熄了灯，只有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给房间投下一点光亮。

蔚然闭上双眼，脑中浮现出了深蓝色的海洋。

蔚然家里是双职工家庭，独生子，父亲在国企矿业单位的小领导，母亲是高中教师，小的时候，是祖母从乡下老家赶来照顾蔚然。

但老人家不适应城镇里的生活，总挂念着乡下的那几亩地，有时候心痒难耐，在小区楼下的小花园的空地上自己开垦了一小块土地，中了些菜苗、花生啥的，被小区物业管理发现，给批评了一顿。

所以等蔚然上小学一年级，家里人领着他上下学几次，就让他自己上下学，祖母也终于能回到心心念念的乡下。

家里的零钱盒是摆在入户处鞋柜上的，蔚然的早餐就是从零钱盒里拿几块钱去小区门口的早餐店买包子油条，中午在学校吃，下午放学回家，就在家里等着父母下班后做晚饭。

一年级下午5点放学，蔚然背着书包，走个十分钟就到家了，他用拴在书包上的钥匙开门进屋，书包扔到床上，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

十几年前的电视机屏幕尺寸很小，清晰度也不高，但画面是彩色的，那天纪录片频道播放了关于北极的系列纪录片，航拍机俯瞰着这一片冰雪的世界，让人无法想象，地球的最北端，竟然还存在着这样的国度。

1940年，北极探险家阿尔伯特通过无人机航拍，第一次正面拍摄到了北极鲸的身影，在此之前，北极鲸更像是当地人口耳相传的一种什么寓言，这据说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生物从未出现在北冰洋以外的地区，也极少被人类亲眼目睹。

黑白的视频中，镜头颤颤巍巍，海洋平静得像是深灰色的镜面，而天空则是白色，白色与深灰色无比鲜明地被分辨开，突然间，一片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的黑色阴影缓缓从海底浮上海面，镜头一转，画面由黑白转为彩色，千禧年，摄影师用现代摄影机器拍摄的北极冰川画面出现。

纪录片最开始的那一幕黑白视频，就是人类最早拍摄到北极鲸的画面——幼年的蔚然第一次看到这个画面时，突然变得呼吸急促，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他说不明白，这是对海洋的恐惧感，还是对北极鲸这类巨大生物的恐惧感。

但自那之后，他仿佛成为了北极鲸的狂热爱好者，攒下的零钱都拿去买了北极鲸相关的周边和书籍，每次有北极鲸的最新动态，他总是时刻关注着。

大学选择生物学作为专业，也不能说没有受到这方面的影响。

……

第二天早上八点，蔚然从床上爬起来，他的生物钟一向很准，甚至都不需要闹铃，站在衣柜旁换衣服时，他抬眼看了一下隔壁床，马壮实头朝下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这还是正常的睡姿。

有时候他会突然返祖，恢复成鸟类双爪抓着树枝站着睡觉的姿势，两只脚倒挂金钩缠着床边的围栏，头朝下睡觉，蔚然第一次见到时，以为隔壁床有人上吊自杀了，吓得半死。

窗外是浓雾，天气阴沉，冬天这个城市总是如此，萦绕着散不开的大雾，人的心情也像是泡在水里的海绵，湿漉漉散发着阴郁的情绪。

蔚然从抽屉里找了个口罩戴上，轻轻带上门，走出了宿舍。

生物学院的实验室刷卡进入，蔚然还没进实验室，就看到里面亮着的灯光了，研究生的生活就是这样，实验、数据和论文，总有人来实验室比你早，走得比你晚。

蔚然找到自己的柜子，把书包锁进去，套上了白大褂实验服，他正要把手机揣到口袋里，几米外传来一个声音。

“蔚然，恭喜你入选北极科考的项目！”

蔚然抬头，本科给他上过微生物学课程的教授龟丞相正慢吞吞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个穿了实验服的短发女生。

龟丞相本名朱百年，类智人，原型是一只60岁的老海龟，当然，相对于海龟150年的平均寿命来说，龟丞相只能称之为青壮年，但他说话做事总是慢慢吞吞，再加上曾经担任过副院长的职务，算是学院的二把手，学生们暗地里喜欢把他称之为龟丞相。

蔚然冲龟丞相点点头：“谢谢朱教授，当时准备申请材料的时候还找您帮忙写了推荐信，真的很谢谢您！”

龟丞相笑眯眯地说：“不用着急谢我，咱们之后还有机会相处，你还不知道吧？这次科考项目，我是副领队，来，认识一下你师妹云莺，她是咱们学校唯二申请上科考项目的学生，非常优秀！”

云莺很沉稳地朝蔚然问好：“师兄好。”

蔚然之前就和云莺在项目面试时碰过面，没想到最后全校选拔出了两个人，就是他和云莺。

龟丞相招呼着两人：“来来来，咱们建个群，北极之旅咱们可要互相照顾了。”

龟丞相说着建群，手上笨拙地点了半天，也没找到建群的方式，最后是蔚然建了个群，把龟丞相和云莺拉进去，并在龟丞相的建议下把群名修改为“相亲相爱北极科考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