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画室
素白的墙面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画框及画卷,而地上摆着数不清还未卸下来的画夹,几个画架随意的摆在画室采光最好的位置,杂乱却让人觉得舒适自在
妘兮从内室端了两杯水,目光看向落座后背脊笔挺的张艺兴,和记忆里的那道身影不同,穿着现代装的他虽然看着温和,给人的感觉更加的干净、阳光,并不似她笔下那个人,从骨头里渗出一抹儒雅的温柔
脑海里浮起刚刚在楼梯处时他的反应和举措,妘兮稳了稳情绪,迈开步子往会客区走
将水杯放置在他面前的茶几桌上,妘兮才落座:“画室有点乱,又让你见笑了”
张艺兴再一次环视身处的环境,弯着唇淡笑:“妘小姐客气”
一贯不喜欢这种客套的场面话,妘兮索性不往下接话茬了,端着水杯抿了几口
见她不搭腔,张艺兴也不再左右而言其他,直接进入主题,说明自己的来意:“有幸看过妘小姐的画,所以冒昧的上门叨扰,不知道妘小姐接下来的几个月是否有时间,能否与我一起完成一场晚会演出?”
定下见面时间前,妘兮就听黄磊大致的说过一些关于合作的事情,原本就打算应承下来
偏在经历过楼梯间那小小的波折后,心底还作祟着的不甘心勾引着她搞事情
‘好,我哄哄你’
男人那句惊到她的话此刻响在耳畔,妘兮蔫儿坏的想着
‘或许,可以趁这个机会让他夸夸自己,说几句好听的?’
念头冒出来那一刻,就被当机立断的采用了,妘兮微撩眼帘,晶亮的瞳眸直直看向对面的人:
“为什么找我?”
平日里习惯了被这样灼灼的目光盯着看,张艺兴丝毫不见窘迫,沉思片刻后,自然而又真诚的对上女孩儿的视线:
“我虽然不太懂画,但也能看出来妘小姐描绘‘二月红’的手法很是熟练”
妘兮微惊:“就只看一个背影?”
“嗯,足够了”
怕她不信,张艺兴坐得更端正了些,徐徐而道:“在你之前,我一直在找合适的画家”
“他们的技艺精湛,却没有如你的画那般令我惊艳”
“冒昧问一句,妘小姐画了多少幅‘二月红’?”
惊讶在心底掀起轩然大波,脸上却未曾暴露分毫,妘兮唇角的笑更深了几分,将手里握着的水杯平放在茶几桌上,很慢的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你说的合作,我答应了”
预想中的艰难并未出现,她如此轻易的松开答应,倒是出乎了张艺兴的意料
来之前,听师傅黄磊的描述,以为这位天资极高、少年有成的妘小姐会是个脾性乖张,自有一股文人清高的傲慢才女
这次一见,她的确是师傅所形容的模样,只是更有真实感
属于这个年纪女孩儿的散漫、狡黠,在她身上显露得淋漓尽致,短短几句交谈,将他的来意套了个一清二楚,关于她的却寥寥无几
这么快的答应,甚至不问合作内容,要么是她自信满满又有些恃才傲物的无惧,要么就是她从他的话里已经获知了关于这次合作里他的目的
无论哪种
‘真是个极为聪明的姑娘’
得出这个结论,张艺兴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素来慢热,很少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做出评价,还是极高的初印象
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再度扬眸的年轻男人朝妘兮伸出右手:“那,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
妘兮坦然的伸手与他交握,很快松开后站起了身:“既然合作谈成,那我就不送张先生了”
“但请你等我一下”
不疑有他,张艺兴随之起身却没迈步:“好,妘小姐请便”
只见得到答复的女孩儿转身又往内室的反向去,似是有些急,脚下的步履比先前快了许多
她回到画室时,手里捧这个略长的暗褐色木匣,匣盒外侧的雕工精细,略显贵重
妘兮将木匣递给他,清澈澄明的瞳眸染着些微不易察觉的殷切和期待,连同嗓音都不自觉的软了几分:“这是初次见面的礼物”
不知想到了什么,妘兮很快又补了一句:“送给‘二月红’的礼物”
张艺兴一怔,到了唇边的婉拒因而咽了回去,伸手接过比想象中轻巧的匣盒,垂眸时不经意扫过她晶亮的眸子,那其中藏着他不曾读懂的情绪
倒是兴起一丝玩味儿:“原来是送给‘二月红’的”
“都是初次见面,妘小姐似是有些偏心?”
听出他口吻里的玩笑意味,妘兮将显露出的两分羞怯藏起,恢复成那个刚睡醒还带着起床气的模样,散漫和颓倦几乎是在眨眼间油然而生
连口吻都是如出一辙的没精打采:“别冤枉人”
“张先生的礼物,我先前明明已经送过了”
亲眼见她切换两种状态的张艺兴弯唇笑了笑,一时竟没去细究她的话,单手拖着木匣道了谢:“谢谢妘小姐的厚礼”
“今日就不打扰了,回见”
妘兮摆了摆手,老神在在的坐回她常窝着的藤椅里:“嗯,回见”
*
从画室出来,循着来时的方向返回
张艺兴再度打量手里抱着的木匣,突然有些期待,思及妘兮那句‘已经送过了’
哑然的笑意停在眼中,伴随着一声很轻的喟叹:“果然是个极聪明的姑娘”
*
二楼长廊
雨后的天空湛蓝,偶尔飘过几朵纯白的云,和煦的阳光倾洒而下,落在庭院里正盛的金桂枝头,时隐时现的桂香反倒显得有些顽皮
妘兮立于廊下,没有了那股散漫、颓倦,又不似与他交谈时的聪慧、灵动,这会儿倒是真有几分性格乖张、清高自持的文人气质
目光冷淡的落在那道跟在黄磊身后,穿梭在幽静庭院里的身影
侧后方有脚步声传来,妘兮转身,不再是人前那般的没规矩,平静的唤了一声:“爸”
妘衍双手背在身后,走到护栏前站定,没什么情绪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微眯着眼:“事情,你应下了?”
“应下了”
“东西也送了”
妘兮抿了抿唇,余光仍旧关注、追随着那道将将要消失在宅门外的身影,反驳了句:“是物归原主”
妘衍侧眸瞥了她一眼,冷哼了声:“你爷爷那里,你自己去说”
想到还要通过爷爷那关,妘兮脸上终是有了些微不自然的小表情,很快又收敛起来,口吻绝望:“知道了”
送走父亲,重新回到画室的妘兮抬眸看向素白墙面上空出的那一块儿,瞳仁微颤
‘是了,是物归原主’
*
回到住处的张艺兴难得没有马上投入工作状态,而是带着木匣进了书房
偌大的桌面收拾得很整洁,木匣被放在一侧,男人修长的手指拨开金属锁扣,被掀开的匣盒里静静躺着一副精致的画轴
他动作小心的将其取出,解开细细的绸带,缓缓平铺在桌面
映入眼底的是一副人物丹青,墨色均匀的在宣纸上晕染开,画里的场景是他当时拍戏的那个庭院
站在长廊之中的男人一袭长褂,和他先前看到的那些油画不同,这一副,男人露了正脸
细细描绘的五官精致,淡漠的眉眼间泛着明显的温柔,却又不单只有温柔,画中人周身萦绕的儒雅和淡泊,是那些背影图中不曾显露的
这一幅画,无论是人物的五官还是身段的线条,都远比师傅黄磊拍给他的背影图要更为流畅、自然
让人眼前一亮,更为之惊艳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画虎画皮难画骨’,亦明白了什么是‘美人在骨不在皮’
只是没想到,竟有一天,他会是他人笔下‘在骨的美人’
思绪停驻,张艺兴弯唇低笑
‘师傅似乎…给他推荐了个意外之喜’
*
翌日
市郊的妘家老宅
打着来交作业的旗号,实则是来求老爷子松口放她几个月自由的妘兮正立于院子里罚站,又名反思
她今天带来的几副画作全都被爷爷批了个彻底,一点儿情面没留
院子另一头,跟着老爷子学画的几个学生看她受罚,乐得不可开支,更有甚者,索性摆着了个椅子,带上水果和瓜子,俨然一副前线吃瓜群众的模样
想起平日里自己做的孽,以及刚被轰出书房时爷爷的盛怒,妘兮倒也不敢再造次的赶人,只能任由着他们看戏
近四十分钟过去,在奶奶第三次走进书房又出来,妘兮这才得了赦令
许久没被罚得这么狠,妘兮迈步时只觉得双腿僵直得不像自己的腿,倒像是刚装上的机械
跨过门槛进了书房,妘老爷子站在案桌后执笔写字
妘兮也不急,耐着性子等老爷子写完最后一笔,就听那道熟悉的苍老嗓音在不算大的空间里骤响:“说吧”
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三转,妘兮这才轻声开口:“我应了一件事,需要时常出门”
妘老爷子抬眸睨了她一眼:“我听你父亲说了,是小磊从中牵的线,你应下不足为怪”
“理由”
“我认为这是个机会,国画被世人遗忘太久、也沉寂了太久,老祖宗留下来的传承,并不会因时代的进步被淘汰,而是跟着时代在进步,甚至走在更前端”
妘兮的话掷地有声,她是认真的,关于这一点毋庸置疑
妘老爷子沉吟片刻,他从不怀疑孙女在传扬国画这方面的坚定,口吻不由得软了几分,却仍旧威严:“这些是你摆在明面上冠冕堂皇的东西”
“理由”
深知自己到底是瞒不过,妘兮松开轻咬的下唇,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因为他是二月红”
这一次,老爷子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盯着她看了许久
就在妘兮鼓起勇气准备再争取一次时,耳畔传来一声低沉的喟叹,妘老爷子背着手踱步走到她身前,口吻是妘兮熟悉的失望:
“丫头,情深不寿也好,过满则亏也罢”
“你终归还是不肯”
不想同她消磨下去,妘老爷子大手一挥:“你去吧”
*
妘兮走后,妘老太太第四次踏进书房,看着立于案桌前的老伴睨着桌上的字眉头紧锁,猜到几分原因,只好替孙女开脱:“丫头还小,得慢慢教”
妘老爷子静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慧极必伤”
“小兮这丫头打小就是个藏得住事儿的,唯独这件事,她不管不顾的让一切彰明较著,实则将最里的隐去不提”
老爷子抬眸看向屋外,目光深沉而悠长:“这一次,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一阵轻风拂进,妘老太太看清纸上的字,也随之担忧起来,顿时也不知道是劝慰老伴还是宽慰自己:“自会有她的缘法,别太忧心”
重归于静的书房里,案桌上镇纸压得很稳,令人能一眼看清纸上的字
【不肯自知】
妘兮:第一章被爹训,第二章被爷爷训
妘兮:最惨女主,没有之一
——
来惹来惹
有人今天问我啥时候更新,我说看心情
害,到底还是拗不过她
晚睡福利已上线
小白文完结的时候已经说啦,现在的工作比较忙,这篇和辫儿哥那篇就随机啦,看哪边比较有灵感了
先这样,好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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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肯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