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
被妘母逼着出门赴相亲之约的妘兮坐在茶馆雅座,桌案上的茶盏添了三次热水,茶香由清转浓,茶汤由浅渐深
又过了几分钟,对方才姗姗来迟,落座后先是打量她一番,而后才开口:“妘小姐,你好”
垂眸看了眼时间,对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视若无睹吗,只紧蹙的眉心透着她的反感
抬手招来服务员,对方先一步开口点了茶,妘兮面色无常的淡淡开口:“麻烦,结账”
大致没料到她会有此举动,对方脸色不太好看:“妘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妘兮结完账,等服务员离开后才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取过自己随身带来的包,缓缓起身:“告辞了”
她刚迈出一步,身后便传来男人的讥讽:“这就是妘家的家教?”
妘兮唇角勾了勾,眼底浮起毫不遮掩的讽刺,提着包的手自然垂至身侧,不留情面的驳了句:“妘家的规矩使然,对杜先生可不敢恭维”
说完便再无留恋的出了茶馆,直至坐进后座,就听见司机陈叔笑呵呵的抬眸从后视镜看她:“十七分钟”
“小姐回去可不好向夫人交代”
抬手从一旁取过来时未看完的书,翻至下车前夹着书签的页面,妘兮撇了撇嘴,满不在乎:“杜先生迟到十五分钟”
“这么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家里长辈必定也是不喜的”
深知这便是她会耐着心在楼上耽搁十几分钟的原因,陈叔摇了摇头,笑得更加爽朗了些:“你啊,鬼主意比小时候更多了”
妘兮微微撩眸,而后又很快的重新看向手里的书,想来今天这位杜先生的作为,她母亲知道之后,筛选会更加严苛些,那她应该也能清净点
*
本想着提前拉来了边衿,为了边衿和林然的事,母亲会被分走些注意力,可未曾想她母亲实在准备周全,一连几日都替她安排得极满,但都被妘兮用花样百出的理由推辞,气得妘母只要见她就冷着一张脸
直到栽种的日子渐近,妘老爷子出面劝了几句,这才消停,只说等栽种的事过去,便不许妘兮再任性妄为的推辞
一旁乖巧坐着的妘兮听得眉角突突直跳
*
栽种这天
不到凌晨五点,妘兮就被闹钟吵醒了,遵循旧例,妘家的长辈会领着子孙先到祠堂祭祖,而后才是正式的栽种
强行让理智提前醒过来,妘兮飞快的更衣洗漱,往祠堂的方向去
说起妘家旧例,源自于妘家祖上曾出过一位擅画君子兰的宫廷画师,因着一副画技精湛的君子兰而得了当时君主的青睐,妘家盛宠一时
偏这位先祖只懂潜心钻研画技,不懂在朝为官之道,得圣主夸赞后,深明荣宠稍纵即逝的道理,便向圣主禀明自己只想钻研画技,将一身画技传于世人,就求了个辞官归隐的恩赐
世人笑他为画而痴,竟傻得在恩宠最盛之时要辞官,以为在他远离朝野后便会沉寂,被世人遗忘
不曾想,圣主准了他辞官的请求,却替他在城郊建了一座书院,圆了他教授画技的念想
画师一生门生无数,也因此奠定了妘家在画坛之中占得一席的地位
而妘家便留下了每年三四月播种,五月底举行君子兰栽种的旧例
妘家每一辈都会出位顶尖的画师,直至近来几代,家中人丁不再那般兴旺,没了曾经的强盛之势
直到妘兮十五岁那年,一副冬雪腊梅图得多家名师称赞,也以此向世人宣告妘家并未没落,妘家仍旧鼎盛
因而
行祭拜之礼时,作为妘家下一代掌事人的妘兮站在爷爷后面的位置,在爷爷敬香后,她也需代表同辈敬香
这是荣耀,亦是她的责任
祭祖礼结束
妘兮跟在妘老爷子身后出了祖祠,老爷子摆摆手示意众人回自己住所吃早餐
刚回到她住的小院,就见坐在院里的边衿捏着汤匙舀了一勺白粥,素净的小脸浮着浓郁的睡意
妘兮弯唇笑了笑,在她身旁坐下:“下午走吗?”
边衿恹恹的抬眸看她一眼,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你下午能走?”
妘兮点点头,余光看见朝此处走来的高挑身影,眉梢一挑:“林然来了”
突地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随口问了句:“那天在‘妘’宅,你是故意等在那,想见他一面再走?”
被好友戳破了心思,边衿也不恼,神色未变的将汤匙丢在碗里,起身回了房间,并不打算与林然碰面
进了小院的林然见只剩妘兮一人坐着,将手里拎了一路的酒坛放在桌上,嗓音和煦温暖染着一丝笑意:“要麻烦小兮替我转交了”
妘兮勾唇笑了笑:“没事儿,我习惯了”
扫了眼酒坛上的刻字,笑意在眸中停住,颇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林然
看出她神色有异,林然朝她无声的点点头,继而目光转向紧闭的房门,口吻怅然、无奈却有几分洒脱:“这是我爷爷酿的汾酒”
“往后,我不会再打扰她了”
妘兮沉默片刻,对于他和边衿之间的事不好开口说什么,一开始边衿认错了人,可那份执着太重,她放不下
又或者说,林然不是解她执着的有缘人,所以她放不下
说来说去,都怪边衿认错人,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
在林然转身将出院子时,妘兮缓缓起身,知道他既说了这话就定会做到,佩服他拿得起放得下,却也有些可惜:“林然”
男人脚下步子骤停,转身看她
妘兮温柔笑了起来,出自真心的祝福:“你会遇到的,属于你的那个人”
林然仍是那副温和的模样,脸上漾起和煦温暖的笑容:“谢谢”
直到林然走远,躲在房里的边衿才又出现在院子里,好奇的打量了桌上的酒坛一阵
眉头蹙起,眼底全然都是疑惑:“送坛酒给我做什么?”
妘兮轻叹口气,耐心的替她解惑:“汾酒是离别酒,有分久必合的寓意”
“不过我看林然的意思,是与你告别了”
边衿哑然无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须臾
就听见好友懊恼的嗓音在院子里响起:“怪我”
妘兮悠悠然道:“嗯,怪你”
边衿:“……”
这一刀正中靶心
*
湖南,白鳞洲
终于抽出空替妘兮把画具送给小菁的张艺兴看完小姑娘在收到礼物后欣喜的原地蹦起,又在得知妘兮已经回北京后有些失落,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算是安慰
正打算回蘑菇屋,就听见小姑娘喊住他,确定他会等自己之后转身跑进屋里取出一副卷起的画纸
很是小心的递给他:“小兮姐姐说,她回北京之后才能给你”
张艺兴收过画卷,道了谢后就回了蘑菇屋
在客厅的桌上将画纸摊开,不是他猜测中的水墨画,是一副人物素描,画的是他
这是她送他的第三幅画
从‘二月红’到‘西楚霸王’再到‘张艺兴’
张艺兴眼帘低垂,睨着画中的人,可目光却似透过画在看别的
许是他的心境不同了,收到‘二月红’时,为她的熟练而惊艳却只是惊艳,跨年演唱会的那幅‘西楚霸王’则是惊叹于她的画技精湛
而这一幅,不过简单的素描,却能从画中感受到她落笔时的温柔
‘或许’
心底的波澜四起,翻涌德厉害
“哥,你也受到妘兮送的画了?”
彭昱畅迈进客厅,目光扫了眼桌上平摊着的画卷,无意的随口一句,却是平息了张艺兴心底刚起的汹涌波涛,敲碎了那刚有了开头的‘或许’
闭上眼稳了稳情绪,张艺兴面色无常的抬头与他对视:“嗯,刚收到”
彭昱畅在他旁边坐下,口吻疑惑:“刚收到?妘兮走那天,妹妹就把画给我们了”
继而才低头去看画的内容,当即疑惑更深了几分:“不过你这幅画的内容,跟我们的都不太一样”
张艺兴一怔:“?”
“不一样的?”
彭昱畅没察觉他的异常,絮絮叨叨的回答他:“对啊,我们的是风景水墨”
“我收到的是一号地桃林开花、妹妹是二号地、何老师的是三号地,还写着生日祝词”
“师傅的三块地一齐开放的桃花林,可美了”
紧接着更疑惑了:“怎么你的是人物图?”
闻言
张艺兴弯唇笑起,并不打算解开他的疑惑,目光看向窗外的桃花,眸底笑意和温柔渐浓
‘或许,他是不一样的’
*
六月初
栽种之礼结束后,妘兮就回了市区的住宅,本想的是整理一下外出采风带回来的照片,筛选出其中不够好的,再按不同景致分类归纳
却不想更是方便了母亲给她安排相亲,每天一场是最基础的,有时候甚至上午一场、下午一场、加一顿晚餐
算是深刻感受到了母亲的决心,妘兮终是在一次相亲后拨通了她爸的电话,接通电话,听她嘟囔的抱怨了几句后,忍者笑传达妻子的意思
妘父:“你母亲的意思倒也不是反对,我看她还挺喜欢那个孩子的,看节目的时候常夸他有礼貌、进退有度,很懂事”
妘兮:“……”
沉默片刻:“那为什么还给我安排那么多相亲”
妘父轻咳了一声:“她是希望你能都看看其他人,别孤注一掷的就认定一棵树吊si”
听出异常的妘兮眉梢一挑:“爸,言下之意是?”
妘父看了看身旁的夫人,得到示意后才缓缓开口:“你妈就是觉得你喜欢的那个孩子太过好看了”
“一是怕你吃亏,二来怕真的遂了你的念想,往后你会委屈”
“她是担心你”
妘兮:“……”
注意力被完全转移:“我难道长得不好看吗?”
妘父:“……”
妘母:“……”
半晌后
电话里传来妘母忍无可忍的声音:“妘兮,要点脸”
妘兮:“……”
电话挂断后,妘兮抬眸看向室外,满院的花开得格外娇艳灿烂,美不胜收
*
六月五日
被窝里的妘兮还熟睡着,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跳出一则信息
【张先生:我回北京了】
妘兮:我难道真的不好看?
——
回了回了
甜甜的恋爱可能还有一阵儿 别急嘛
盆友们,我的评论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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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