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枚轻哼一声,“长得一般般,想得倒是挺美!”
“啊?”
木清梅不知道三枚怎么突然评价起了自己的相貌,愣愣地抬头,就见她面带讥笑地看着自己。
本就心虚的幽冥少女,这下心里更没底了,害怕得一直小碎步往后退。
将木清梅从雾影里推出来的其他幽冥,见状立马飘到她的身边,团团转地围绕着她,像是要给予她温暖和鼓励一般,从头到脚紧紧地将她环抱住。
木清梅瞬间就被感动得眼眶含泪,用力回抱着它们。
三枚:......这唱的又是哪一出戏?
怎么搞得好像被她欺负了一样。
无语的三枚,不动声色地跟陆衎对视了一眼,紧抿小嘴,牙痒痒地咽下了好多想说的话。
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见木清梅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轻轻抬眸。
对着三枚坐在身下的锁魂箱,木清梅伸手一指,轻声道:“我在水都的时候就见过,您的这个木箱子,能够承载我们这般的幽灵魂体。”
三枚嘴角微微一撇,哼道:“然后呢?”
“然后?”木清梅眨眨眼,“您不是寻尸人吗?”
之前附着在巧儿亡灵上的时候,她好像听过其他亡灵是这么听说的啊。
寻尸人,专为死人伸冤化怨,也为迷惘的亡灵引路寻尸,让诸如他们这类孤魂野鬼落叶归根、魂归故土的存在。
三枚嘴角又是一抽:“我们寻尸人也不是什么鬼都帮啊,你得先敲响幻梦里的梦铃啊。”
再不然,让她棺椁上的小铃铛,响几声也行啊。
什么都没有,一上来就想硬闯进小棺椁里,不就跟路上强抢的劫匪一般吗?
岂有此理!
木清梅却是牛头不对马嘴得道:“啊?怎么连死人,也分三六九等啊?”
三枚一噎,杏眸一瞪,撸起袖子就要好好跟那幽冥理论理论,刚一起身,肩上就多了一只大掌。
陆衎按住躁动的三枚,对着她微微一笑,冷眼扫向木清梅。
“人可以不分贵贱,但事有轻重缓急,”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你们想让三枚为你们送魂,是不是得先指明一条出路出来?”
木清梅眨巴眨巴大眼睛:“什、什么出路?”
陆衎:“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出口。”
这些轮到木清梅和那团飘忽的雾影无语凝噎了,须臾才支支吾吾地道:“我们、也不知道......”
“其实,黑渊之下,除了头顶十几丈之高的悬崖,并无其他出口。”
三枚挑眉:“你们是幽冥,区区十几丈,翻个跟斗不就飞出去了?”
木清梅与围绕在身边的雾影对视了一会儿,才低落地道:“飞不了。”
“飞不了?”三枚不好糊弄,“难不成之前在半腰处撞击我家小棺椁的,不正是你们这一团东西?”
“那是、那是因为我的魂体终于完整了,当时不知为何,我身上瞬间能量暴涨,借着这股气势,还有不知何处而来的强大气流,它们顺势将力量全部投注在我的身上,同心协力才能飞涨到那般高去。”
木清梅抿了抿嘴,“但是,那也是极限了,再高,我们也升不了了。”
无视幽冥疑似卖惨的表现,三枚双手一摊:“你们这些能飞能飘的幽冥都飞不出去,我们**凡胎的普通人,更做不到。”
“你可以!”
木清梅肯定地大吼一声,眼神坚定又崇拜地看着三枚:“你当时在水尾寨暴揍孟庄那个老家伙的时候,我看得清清楚楚!”
三枚:......
“这丫头的口气,怎么感觉她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的能力一样?”
三枚抬手掩面,嘴角却一点一点地翘了起来,“不过,还算挺有眼光的。”
心里虽然有些难为情,但不得不说,不论是木清梅眸底的憧憬之色,还是她握着拳头掷地有声的确信,都极大的取悦了三枚。
然而谦虚是一种美德,三枚摆摆手,别过脸道:“你太高看我了。”
木清梅却好像来劲了,见三枚垂下脑袋根本不看自己了,喊得更卖力了:“你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做不到!”
三枚嘴角的笑根本就压不住:这丫头,是真有眼光!
陆衎有些无奈,心想三枚也太好说话了,木清梅几句不值钱的好话,就将她绕得飘飘然。
看来自己日后得把人看紧了,否则哪天被人几句甜言蜜语给骗走了,自己肯定追悔莫及。
陆衎在心里盘算着日后要防患于未然,三枚一无所知。
她心情大好,使劲压了压唇角的笑意,抬眼时故意拧起眉头,义正言辞地道:“少油嘴滑舌!这些招数对我没用!”
木清梅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眼神特别真挚地道:“我是说真的!”
“当初水都底下埋了多少的冤魂啊,大人您肯定是最清楚的。您箱子里的两位小大人,对此更是十分从容有余,我们这儿的幽冥才七百多个,肯定不会给您造成多余的负担的。”
“等会儿,”对高帽子向来敬谢不敏的三枚,闻言立马抬手,阻止木清梅继续下去,“从不从容,是不是有负担,得我这个负责执行的人,说了才算。”
不是你使劲给我戴上高帽,我就傻兮兮地被忽悠了。
“可是他们很可怜的。”
木清梅皱着眉头,可怜兮兮地道,“他们不明不白葬身黑渊,如今成了客死他乡的孤魂野鬼,魂灵居然还被缠上了镣铐,行动完全被限制了自由。”
三枚拧眉:“镣铐?”
“没错。”木清梅道:“不信,大人您自己看。”
她的声音刚落,忽而刮起一阵乱风,略过环绕成一片的雾影,掀开了雾蒙蒙的神秘的面纱,露出了隐藏在黑乎乎雾团背后的真实面目——一群挤挤挨挨缩在一起的幽魂。
男女老少皆在列,但看眉目面相,大多不是早衰短寿之人,看它们的模样,也不像是惨死或病死的。
幽魂们双脚腾空,身上穿的好像都是夏裳,它们已经好久不曾以人的形象身份示人,此刻面对三枚十分地不自在,一个个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角,不敢正眼直视于人。
这些幽冥现出原形的刹那,三枚的眉心便不由自主地拧了起来,轻声嘀咕道:“不对劲。”
陆衎闻言,身子微微往她身边倾斜,看着那群幽冥的眸中满是警惕,他低声问道:“怎么了?”
“气味不对劲。”
气味?
皱了皱鼻子,除了潮湿和发霉的味道,陆衎并未嗅到任何不寻常的味道。
“你看它们的脚下。”三枚慢慢地站了起来,伸手指着地上。
陆衎顺着三枚的手指望去,就见那群腾空的幽冥,脚腕处好像绕着一圈蛛丝,有的泛白,有的薄如蝉翼,还有的已经逐渐趋于透明。
蛛丝的另一端,好像是自地底而来的,将这群幽冥全都束缚在深渊之下。
看起来确实像是被套上了镣铐,把人困在原地的感觉。
怪不得哪里都去不了。
陆衎:“她的脚上为什么没有。”
这指的是木清梅,她的脚腕不仅没有蛛丝,而且双脚还能落地。
三枚拧着眉头,一直凝神紧盯着幽冥脚下的蛛丝,听见陆衎的话,想了一会儿,才慢声道:“因为,木清梅已经死了。”
“嗯?”陆衎低头看她,有些不能理解三枚的话,“什么意思?他们不都是幽冥吗?”
“目前还不是,”三枚轻轻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有些沉重,“不过,也快是了。”
陆衎这时也看出了那群幽冥和木清梅的差别,除了双脚腾空和脚腕上的蛛丝,它们还有影子。
虽然不似陆衎和三枚两人的黑影一般,幽冥的影子有些灰白,仔细看看,还是能在崖壁上看见被拉得又长又斜的阴影的。
“它们脚上的蛛丝,是什么?”
果然一如既往地锐利。
三枚在心里叹了口气,道:“生气。”
活着的人,才有的生气。
陆衎:“那他们,只是灵魂出窍了?”
三枚点头,“人没死,出窍的魂体,与□□之间,有一条灵子线连着,一般是为了确保灵魂能够返回□□并清醒,但彼此都不能长时间远离。”
然而,三枚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这条灵子线居然是缠绕在魂体的脚腕上,而且还是从地下伸出来的。
应该是某种邪术,三枚手指抵着太阳穴,一边努力回忆,一边嘟哝道:“我好像在哪本杂书上看过。”
想了一会儿都想不出来,三枚决定还是亲自去看看,于是抬脚就要往前走,手腕却被人往后一拉。
她看着一脸凝重的陆衎,问道:“怎么了?”
陆衎想说小心有诈,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大人!!”
随着这声尖叫,微风乍然卷起,挤在一起的幽冥刹那骚动了起来。
熙熙攘攘的幽冥里,倏而从中间冒出一个大脑袋,脑袋之下,是一张大驴脸。
大驴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它用力推开挡住前路的其他幽冥,眼睛瞪得像是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一样,神情激动,看起来稍显狰狞。
陆衎蹙眉,长臂一伸,就将三枚护在了身后。
不料却反被三枚拽住了长臂,反手就被拉到了后方,自己和三枚的位置,瞬间发生了转换。
陆衎眨了眨眼睛,看着三枚突如其来的动作,大脑有瞬间的空白,“你——”
三枚一脸凶狠,警惕地目视前方,杏眸冷厉,强势地挡在陆衎的身前,声音沉沉地道:“这家伙,摆明了冲你来的。”
她的话音刚落,陆衎刹那回神,望向了那个还在不断冲向他们的幽冥,眼尾轻轻一挑。
所以,三枚是在保护自己?
望着幽冥,一脸漠然的陆衎,嘴角情不自禁往上一扬,声音轻柔地道:“是吗?”
三枚用力点头:“嗯!”
那幽冥却仿佛感受不到三枚身上的肃杀之气,只看见了眼角眉梢都荡漾着愉悦笑意的陆衎,瞬间喜得热泪盈眶,兀自像见了亲人般兴奋,声情并茂地大吼道:“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