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山神是个女的?”裴元看着三枚,呆若木鸡,脑子感觉有些转不过来。
三枚觉得他们的反应太奇怪,她反问:“怎么,镇山神不能是女的?”
邢正:“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有点......”
三枚:“有点什么?”
有点意外,有点惊讶。
三枚说小本上所写,俱都是老妪在胡编乱造,因此邢正想过镇山神并不存在的可能,或者镇山神并不叫玉玺,却万万没想到镇山神玉玺,居然是个女的。
“为什么想不到?”
邢正有些语塞:“这、”
好似在他的记忆里,什么山神、土地神之类的,潜意识里一般都默认为是男的。
三枚无语,“少见多怪。”
山神镇山护佑一方安稳,只看能力资格够不够格,什么时候还拘泥于男女之别了?
被三枚说得有些面红耳赤,邢正差点将头皮都挠秃噜了皮,只能不断喝水以掩饰脸上的尴尬和难为情。
裴元心里暗哼,这个小三枚,话一套一套的,真是牙尖嘴利。
他将邢正往后一拽,自己向前大跨一步,道:“我们只是被你之前讲的故事给误导了。”
“谁让你一会儿说玉娘的生父是镇山神,一会儿说镇山神被玉娘气死,然后现在又说故事都是假的杜撰的,你看谁听了不迷糊,脑袋不混乱?”
说完将脑袋猛然一转,裴元眼睛死死地盯着陆衎,问道:“陆在野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没想到火花会溅到自己的身上,陆衎斟茶的手一顿。
闻言抬眼,不其然对上了三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万年不变的冰山冷,倏尔便笑了起来。
本来还生气陆衎之前将自己敲晕的三枚,心里的闷气,被他不经意间的嫣然一笑,一下子就给笑没了。
她抿紧的嘴角也跟着往上飞翘,心想:天爷,世上怎么就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与被美人灿笑迷得神魂颠倒的三枚不同,裴元和邢正俱都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两人猛然倒退一步,一前一后摆开架势,不可思议地看着陆衎。
裴元甚至还指着他大喝道:“呔!何方妖孽,胆大如斯,竟然敢附身到活阎王的身上!”
话音刚落,陆衎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训斥裴元,却见坐在自己对面的三枚,“砰”地一下从座上弹了起来,率先抓起桌上的小册子,越过脸上一副严正以待的邢正,猛然砸向了裴元。
她大声吼道:“多嘴多舌!赔我会笑的冰山美人!”
——
会笑的冰山美人陆衎,舌尖抵着后槽牙,努力忍了又忍,眼尾的笑意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溢。
“咳!”
三枚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陆衎立马假装蹙眉,严肃地翻阅着桌上那几本小册子。
过了一会儿,他忽而看着边上的三枚问道:“既然民间流传的关于玉娘的故事,大多都是杜撰的,那么,薛婉茹和石芸娘是她的血脉吗?”
坐在边行的三枚,已经冷静下来,百无聊赖地晃着小腿,听见陆衎的问题,一挑眉毛,道:“半真半假。”
“薛婉茹的确是石芸娘怀胎十月所生之女,三人之间,也确实是有血缘关系的羁绊,但石芸娘却并非老妪所生。”
脑海里灵光一闪而过,陆衎手撑着下巴,剑眉微蹙,猜测道:“你之前说,书上除了猛虎木雕,其余全是假,那么我猜,其实这老妪,也并非是玉娘子。”
从三枚的漂亮杏眸里看见了熟悉的眼神,陆衎一挑眉,继而道:“而她的断臂,亦非娘胎里带出来的天生不足,而是后天所致。”
想到某种可能,他猜测道:“是她不择手段,为了抢夺老虎木雕,被惩罚或者说,反噬?”
三枚眼里充满了对陆衎的激赏,她觉得,陆衎真的是太聪明了。
“你说的没错。”她道。
“云水乡云顶山,确实存在着一位名作玉玺的女山神,女山神十月怀胎,诞下一独女,亦叫做玉娘。玉娘天生独臂,相熟的村民,平日里都称呼她为玉娘子。”
这就是陆衎所言,显而易见的事实。
三枚双手按在座下,稍微用力一撑,从榻上一跃而下,她走到躺在长榻上,身子僵硬得一动不动,双眼紧闭,脸色却越发惨白的老妪边上,说话时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陆衎的注意力一直在三枚的身上,他的视线追随着三枚的身影,见她话中有话,好似说给边上老妪听的一样,故意在她边上走来走去。
三枚:“十年前,因为一场洪水塌方,依着云顶山而围居的乡民,成了各奔东西、颠沛流离的难民,曾经山清水秀的云水乡,早就成了洪流底下的一滩泥泞,如今已是不复存在,想要找到云水乡的村民,难上加难。”
她的食指搭在床榻边沿上,有节奏地敲啊敲。
“不巧,我门下人中,恰好有一人,便是来自云水乡。”
床上的老妪身子忽而抽动了一下,转瞬又恢复了原先的僵硬之态。
见状,三枚嘴角扬起了得意的讽笑。
装!还装!
我看你能装到何年何月!
她的声音故意放大:“据我门下那位来自云水乡的村民回忆,镇山神膝下不仅抚育独女一人,同时还将因病早逝的兄长幼女,也养在了身边。”
被陆衎严肃勒令不许插嘴说话的裴元,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兄长幼女,也就是说,镇山神玉玺不止养了玉娘,还将侄女养在了身边。”
这不就是自己说的意思吗?有什么好重复强调的。
三枚对着裴元,特别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
“你!”裴元成功被她的表情动作挑衅到,气得伸出手指指着三枚,口不择言道:“你!翻白眼的样子,好丑!”
见三枚脸色一僵,他特别得意地又强调了一句:“特别!无敌的丑!”
三枚嚯地转身,看着陆衎,眼里冒火。
陆衎眨眨眼,想了想道:“裴子钰眼光一直不怎么样!还请你见谅。”
“陆在野!”裴元怒吼,“咱们还是不是兄弟了!”
他那好看的桃花眼里亦喷起了怒火,“你才认识她多久?居然偏心帮她说话!”
重色轻友的家伙!
陆衎冷眸轻轻扫了裴元一样,轻飘飘地道:“你的教养呢?随意指摘人家姑娘的相貌,大将军便是这么教子的?”
裴元怒指三枚:“是她先挑衅我的,用眼神!”
“裴子钰,”陆衎声音低沉,“你先喝杯清茶,降降火,冷静一下,再好好想想,咱们是不是兄弟。”
裴子钰被他喊得心肝一颤,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眨了眨眼,转头看着邢正,问道:“陆在野什么意思?他真的为了这个小三枚,要跟我翻脸?”
邢正拿起桌上的茶杯,塞到裴元的手里,道:“喝茶,冷静冷静。”
他在边上看着,都替陆在野感到心累,裴子钰之前最爱起哄,怎么这会儿,反而跟人三枚争风吃醋起来了。
太不懂事了!
好不容易将人安抚住,邢正皱眉,捡起被他们快偏到天边的话题,道:“按照民间流传的话本,养了这么一个侄女在身边,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农夫与蛇的故事,谁都不陌生。
事实证明,镇山神这个侄女,确实是个大祸害无疑。
三枚点头:“镇山神这个侄女,与玉娘年龄相仿,姐妹俩人自小接受的教育,皆来自镇山神玉玺的亲手传授。”
“然而却在玉娘及笄之时,发生了变故。”陆衎突然接过三妹的话茬,自然而然地道,“镇山神将猛虎木雕继承给了玉娘,玉娘天生残缺不全的断臂,在某一天乍然复原,与常人再无不同。”
“没错。”三枚走动不停的脚步,忽而停在老妪的脑袋边上,“不知侄女觊觎,镇山神疏忽大意,玉娘天真纯粹,不知不觉被套了话,让侄女知道了木雕之密。”
虽然事后发现了侄女的野心,玉玺却没将其放在心上。
“殊不知,侄女的算盘,一直以来都放在了玉娘的身上。”
大意失荆州。
“玉娘被害,木雕被夺,乡民突发暴动,镇山神玉玺分身乏术,又遇百年难得一遇之山洪,被突如其来的迅猛的泥石流无情卷走,不见影踪。”
山神消失,一方失守,云水乡的乡民为了活命,只能远走他乡。
突然想到什么,邢正突然一拍大掌,一脸恍然道:“难道说,石芸娘是玉娘的、真正玉娘所生的女儿,可是,老妪是怎么、怎么将她的孩子......”
他的话说得结结巴巴,在场所有人却都听懂了。
三枚有些意外,没想到邢正看着头脑简单,脑子其实还是挺好的,至少有在努力思考跟上自己的节奏。
“镇山神玉玺之所以会被泥石流卷走,便是受了侄女的算计。”
这两人,可谓是“趁你病要你命”的典型。
何况玉玺的唯一软肋,还被侄女捏在了手里。
因为侄女用玉娘威胁玉玺下山赴约,却不知侄女作孽,引发山洪,玉玺虽说被奉为镇山神,却并非真正算无遗漏的真神仙。
又因天性纯粹天真,不懂人心险恶,最后失算,被泥石流卷走,影踪全无。
三枚突然蹲下,在老妪的耳边道,“你说,我说的对吗?”
“石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