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换衣间那人到底是不是狗仔的话题,似乎只有管盈在意。
而关于他这两天到底在忙什么以及跟谁在一起,乔琪与郑居庸这两人,一个追根刨底,一个遮遮掩掩,逐渐从刚碰面的亲热转变为猜疑疏离。这两人的爱情,像沙漠上的风暴,转眼间狂沙走石,转眼间一地废墟。
管盈这个关键证人就在旁边,可乔琪故意假装看不见她,而郑居庸这时候很讲义气,虽有心要替她遮掩警局与分手的糗事,但一时又没有准备好其他借口,干脆在乔琪的咄咄逼势下稀里糊涂地屈服了,好一个大英雄呢。
乔琪说累了,郑居庸干脆闭嘴不说了。
场面终于安静下来,管盈如同局外人:“那个,你们俩,是不是有人应该给经纪公司回个电话,说一下现在的情况?”
郑居庸默默掏出手机。
乔琪见他对管盈的话照办照做,更气不打一处来,夺下他的手机就朝地板砸去:“郑居庸,你今晚就给我句准话,你打算要我还是要她?”
手机咕噜噜滚到了管盈脚边,被重击数下,屏幕闪了闪,像是要在人前争最后一口气。
管盈将那手机捡起,拍了拍、按了按、甩了甩,感觉是没救了,哀悼似的叹了口气,对着手机小声嘀咕道:“诶,他们就不问问你我的意见吗?”
郑居庸终于站起来:“我在你身边等了整整四年,看着你身边来来去去形形色色的那些男人,我可曾怀疑过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点点信任?我也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我、怀疑我,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你到底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你自己愿意嫁给我!”
管盈在旁看热闹一般,年轻人的爱情,果然是惊天动地、荡气回肠啊...上一次她这么撕心裂肺,还是上大学时候谈的初恋,已经久远到恍如隔世了。
“等了我四年,你委屈了?如果你打算为了她跟我悔婚,你就直说!”大约为了站起来显得高一点,乔琪披着白色浴巾,踩上了沙发,像登上了擂台的女战士。
郑居庸刚燃起的一点点小火苗,被对方瞬间扑灭,老实地坐回了沙发上。就他这副嘴皮子,只怕这辈子也别想说得过乔琪了。
管盈将手机开关了几次,发现确实没救了,转身丢给郑居庸,决定替他鸣锣收鼓打扫战场:“都别说了,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回国!”
郑居庸差点没接住手机,乔琪也终于正眼看向她。
管盈转向左边:“你不是说我的话比较管用?”而后转向右边:“你不是叫我带你见公婆?”而后倒退走向门口,打开了大门:“我回去做我能做的,至于成不成,看你们自己的造化咯!现在,这是我的房间,我要休息,二位好走不送了哈!”
......
两天后,郑家别墅的露天小院中摆好了一桌酒席。
为庆祝郑居庸开辟了新客户,也为犒劳管盈彻底解决了Sabur的烂账,郑东方夫妇从得知他们要一起回国开始,便为这顿饭张罗起来,安排着司机和林大妈忙忙碌碌采买了两天,才算布置满意,桌子上几乎全是两个孩子爱吃的饭菜。
“今晚趁着老管大哥大嫂过来,咱们赶紧把订婚宴日子定了,他们两个孩子呀,就是天生一对,哈哈哈。”郑太太乐得合不拢嘴。
郑东方也有些激动,穿了一套板正的衣服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地合计着:“是是是,我还叫了李工和老赵他们过来当见证人,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事赶紧定下来,只要居庸那小子收了心,我相信老管大哥还是看好居庸的!唉,就是不知道,管管愿不愿意啊...”
郑太太鼓励道:“我听嫂子说了,管管最近刚和那个律师分手了!”
郑东方疑惑起来:“那个加拿大的?他们不是早就分了吗?”
郑太太笑起来:“哈哈,早不是那个,前阵子又谈了个姓萧的,嗨,反正啊,又掰了!你说,这回是不是因为咱家这小子?”
郑东方看不明白老婆为什么高兴成这样:“唉呀,哪回不是因为居庸?”
郑太太眯着眼:“我说你老糊涂了吧,这回不一样!上次回国,管管是不是还没分呢?怎么这次居庸一去,管管就跟那姓萧的分了?以前说是因为居庸,那都是假的;但这回啊,是真的因为居庸!”
郑东方一琢磨:“也是嘿,管管走的时候,你都住到病房里去了,别看孩子什么都没说,心里能不在乎你这婶子?要不然也不会撂下假期,去帮居庸那小子收拾烂摊子,还是管管懂事啊!”
司机进来报:“老板,李工到门口了,赵经理和管总他们一家还在路上。”
“李工可是第一次到咱家里来吃饭,我得赶紧出去迎迎!”郑东方嘱咐着老婆赶紧准备起来,自己跑去了门口。
自从启动了西城钢厂的设备和技术升级,区政府便协调组织部和市监局,特派了李工过来驻厂指导工作,这对一家民营钢厂来说,可是难得的政策支持。郑东方今晚不仅要请李工为喜事做个见证,也是为孩子们将来操持钢厂提前铺路的。
至于赵经理,则是西城钢材贸易公司里的二把手,先是辅助老管二十多年,后又辅助了管盈几年,如今早已经是郑、管两家的老熟人,集团的元老了。
管盈开车,从贸易公司下班,直接载上了胖乎乎的赵经理:“老赵,我今晚就指望你咯,你可要顶住压力,千万不能临阵反水啊!”
赵经理也到了快退休的年纪,与管盈虽然是上下级,日常相处却更像老师傅与得意门生,哈哈笑道:“管管啊,你这不是欺负我一个小老头?以后叫我还怎么跟郑总吃酒蹭馆子?再说了,人家郑总先找的我,吃人家的嘴短啊哈哈。”
管盈努了努嘴:“哎呀~老赵~~你还是我管盈的人不是?大不了,以后我让老管陪你下馆子嘛,我爸他现在有的是时间!”
“哈哈,让你爸喝白水,看着我喝白酒啊,你可发发善心,放过我们俩老头儿吧!”赵经理低头拍了拍自己胖墩墩的啤酒肚,“嘿,今晚这顿饭呀,我最多答应你,谁都不管,只管我自己这五脏庙!”
“哼,您可真没良心,我哪次出差回来短着您的酒了?”管盈不算满意,但也体恤赵经理夹在中间,勉强接受,“行吧,只要您别跟着起哄呀,我也就多谢了!”
赵经理可比不上李工那么威严板正,一辈子贪吃爱玩没什么大追求,算是个老顽童了。老管常年出门在外,也不对他多加管束,给了他许多信任和自由,他也就乐在其中地做了几十年的二把手。别看他说话不着调,可在西城社交场上最吃得开,方方面面难办的事,只要交给赵经理,几顿饭的功夫,也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
这也是为什么,郑东方今晚特意请他出马坐阵,但凡哪里不顺利,也就盼着赵经理三言两语帮忙游说化解一番了。管盈也知道这里面的深意,当然要拉拢老赵,就算拉拢不过来,至少也能让他少说点。
很快,老管夫妇也赶过来,七人落座,唯独缺了郑居庸。
郑太太急得催郑东方:“你没跟你儿子说清楚?他不知道今晚要早点回来么!怎么好让长辈们等他,不像话!”
郑东方也纳闷:“怎么没说啊,我都拎着耳朵嘱咐了他八百遍!”
管盈作为小辈,替郑居庸圆说道:“估计是为了沙特那笔订单,刚回来要交代的事多了些,不如你们先吃起来,我去外面迎迎他。”
她主动要出去接应,乐得郑太太心里开了花:“好好好,管管,你去催催他,叫他快回来吃饭。”
看着管盈匆匆离席,郑太太拉着管大嫂的手:“嫂子,你发现没,这一趟回来,两个孩子亲热了不少呢!居庸一回来就扎在钢厂里,跟老郑年轻时候一个样,哈哈,我生那一场急病,真是值了!”
管太太也觉得郑居庸此番回来很有长进,语气松动了许多:“孩子们的事,顺其自然吧,要紧的是你,可不能再为这急出什么毛病来!”
郑太太一听,更觉今晚十拿九稳了,热情张罗着大家开席,只盼着管盈早点把儿子带回来。
赵经理杯酒下肚,便开始了天南海北的一通胡扯,逗得小院里阵阵欢声笑语,好不热乎,就连寡言少语的李工也跟着笑了半天。
“你俩准备好了吗?”管盈支开了司机和林大妈,站在门口迎进了一对小情侣。
乔琪今晚卸下了所有首饰,换了一套得体的衣裙,妆容也素雅了许多,除了红色的头发还透着一点叛逆之外,全看不出她的职业了,或者说,基本上是长辈们喜欢的淑女儿媳模样了。
想这两人,两天前在迪拜酒店里还吵得天崩地裂,两天后就又十指相扣了,而乔琪为嫁给郑居庸,竟能做到改头换面,这让管盈不仅对她,连同对郑居庸也有点刮目相看了。
郑居庸显然有些紧张:“他们都到齐了吧?”
管盈嘱咐道:“嗯,记住我说的话,进去了先道歉,婶如果打你骂你,你也千万别顶嘴。”她嘱咐他,就像嘱咐家里不听话的弟弟。
乔琪不自在地揽住了郑居庸的胳膊,越发觉得过往所闻非虚,管盈竟比郑居庸还像这里的主人,只怕自己今天这一步迈进郑家的门槛,日后私心要做的事,就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