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复志异 第66章 送“女士”回家

每次都只有一个选择

“挪亚先生，您怎么下来了？”

汉斯太太从台桌后窘迫地站起身，她正在打瞌睡。

自从她的副领事丈夫在使馆区遭到洗劫时被长毛杀害，她就一直留在了中国，他们的财产都在战火中被烧毁了，除了少量的现金，他什么也没有给她留下。当时的公使先生同情她的遭遇，没有把她送回德国，准许她留在了这里，做一名管理员。十七年过去了，这儿已经成为了她的家。

“抱歉，我吓到您了吗？”

“没有，先生。”

挪亚走到大厅外，雨好像小了一些。两个卫兵还在站岗，他对他们吩咐了几句。

汉斯太太注意到他手里的裙子：“您，需要帮忙吗？”

“不。已经八点多了，您为什么不去休息？”

“CICI小姐还没有回来，我想还是等一等。”

挪亚来到这张长台桌前：“她早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您不必等她。”

“先生，她还是个小女孩。”汉斯太太严肃的脸显出一些温柔之色，她说：“如果我的女儿还活着，大约和CICI小姐差不多大。”

他不置可否。

汉斯太太问：“这个时间，您要去哪儿？”

“我的‘客人’，”他开诚布公道：“就是我屋里的那位小姐，她的脚受伤了，我得送她回家。”

“很严重吗？”

“不。只是扭伤。”

汉斯太太目送他上楼，看他又站定在台阶上，转过身：“您不要等她了，请去休息吧。我会管教她的。”

汉斯太太有些感动：“好的。谢谢您，先生。”

挪亚回到楼上，依照约定敲响房门。

三长一短，三长一短......无人来开门。

哐！

门突然被粗暴的撞开，彭兮象从混乱的思绪中抬头。他靠坐在矮柜的地毯上，没有起身。

“为什么不来开门？”挪亚质问。

撞门前的那一刻他甚至以为他被发现了，直到见到他捧着照片仰头看他。

然而这泫然欲泣的模样让他心烦！

“挪亚？”彭兮象站了起来：“挪亚先生。这个人，”已经顾不上这个人带给他的危险感觉，他像燈蝇靠近火光一样靠近了他：“这个人是谁？”

“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很像我要找的人，请你，”彭兮象仍然有些激动：“请你告诉我他是谁。”

“你要找的人？”他拿过了相框，很费力：“松手。”

“他是谁？！”情急之下，他甚至想抢走那张照片，挪亚抬高了手臂。他漠然地俯视着他，一点不为他的焦急而怜悯。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我，我想知道！”

挪亚把相框重新摆放回原来的位置：“你想知道我就必须告诉你吗？”他重复：“请求别人的帮助，是需要条件的。”

彭兮象觉得外国人的想法儿跟他简直不是一回事，这个人干什么都要谈条件。

那双猫眼像长了钩儿一样往他脸上、身上看，看得他汗毛都起来了。他拧起浓浓的眉毛，又不甘心示弱。视线又从他的眼睛慢慢下移，鼻子、人中、微微张开的嘴唇，他立刻闭上它，好像这样就能防止目光窥视他的牙齿和舌尖。

兮象狠狠瞪他一眼，气得够呛。他心想自己又不是黄花儿大闺女，好么央儿的，居然让人耍了流氓！

没成想，他靠得更近了。

“你！”

叩叩！

彭兮象一晚上被这敲门声弄得神经紧绷，刚要骂街，一下儿让人敲蔫了。

“挪亚先生，车备好了。”

“好的，我知道了。”挪亚这次回答的很迅速，对方听到回答下楼去了。

“过来。”他走到卧室，把手里的衣裳扔在床上，下达命令：“换上。我们该走了。”

彭兮象抖开一看，不干了：“你让我穿这个？这丫头穿的！我不穿！”

挪亚静静地瞧了他几秒钟，平静地说：“穿上它不是我的条件。因为我不介意你和我睡，如果你听话我甚至可以温柔一点儿，如果你反抗得很厉害我可以叫他们进来击毙你，最迟明天早上，最快今晚，你会变成一具尸体从这个房间被抬出去，我更不会告诉你照片上的人是谁。你不按照我的要求配合，不讲信用，也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

彭兮象从来没碰上过这么强词夺理、颠倒黑白，还不要脸的人。今儿算开了眼界了！可他不服软又不行，这孙子他妈的说得处处在理儿！

他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又决不能放弃梨白的消息，哪怕会再次失望。

他赌气地开始扯脖领子，为着方便藏身，他穿了一身黑，黑褂、黑灯笼裤，黑布鞋，其实还有面巾的，刚才跑动的时候不知掉在了哪处。

挪亚盯着他肉乎白净的手指头跟一字儿盘扣较劲，扯了半天没开，又只好抬起脖颈一点点的好好解。

一仰脖儿，彭兮象就看见他又盯着他：“转过去你！”看他不动窝：“转啊！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都是男人，你怕人看？”

彭兮象觉着真是够了，要不是你流氓耍到我身上我也不信。他不废话了，直接吹灭了床边的蜡烛。

外间剩一支烛火亮着，卧室黑的勉勉强强。

彭兮象就解了仨扣儿，抬胳膊衣襟一撩，结果头发不干，卡住了。他使劲一扯：“咝！”衣裳扽下来了，头发也扽下来了。不过那都不碍紧，换完要紧。

他一身白肉，可惜一点儿自觉没有。挪亚在夜光里看他，依然感到目眩神迷。

摸索着旗袍的斜襟，一个个解开金鱼扣，他依旧没有耐心，解得差不多就从脑袋上套下去了。别说，这女的够膀！他穿着居然一点儿也不勒。

盘扣系个七七八八，头发往外一撩：“成了，走吧！”

“裤子脱掉，还有鞋。”

“你别得寸进尺！”

挪亚转身往外走，彭兮象有点儿慌了，追着他：“这样就行了！黑灯瞎火的谁会认出来！”

似乎是专为堵他的活路，电灯嘶嘶两下，亮了。

彭兮象眯着眼，站在倒吊的花朵形状的水晶灯下，抬头看它，恨不得砸了。

“我对他们说小姐崴了脚，要送医院。所以我得把你抱出去。”挪亚一点点走近他，彭兮象又感到紧张，他退后一点，挪亚抬起了手。

“你别过......呃，什么东西？”彭兮象看见他从他的侧襟，拽出来一条纸一样薄的黑布。

挪亚没回答，审视他：“旗袍里套裤子，布鞋，你觉得德国兵都是瞎子？”

“哎行了行了，你转过去！”

彭兮象麻利儿把裤子脱了：“走吧。”真他妈凉快！

“这是袜子。”挪亚转过来：遮汗毛用。”

彭兮象一撩裙角，小腿青色的茸茸汗毛，标准的男人腿！

他扯过那黑布条子，发现有好几根线连在一起：“这玩意儿怎么穿？”

“坐下。先穿一只脚。”

彭兮象依言坐在扶手椅上，一跷二郎腿，整条大白腿斜着就冲破了视线，腾一下站起身：“我操！这和光着有什么差别！”把心里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挪亚发出一声轻笑。这一笑，彭兮象全身都臊得着火了：“这什么衣裳！爷不穿了！你叫人吧！”说着就开始够裤子。

挪亚一脚踩住地上的裤子，把他困在椅子里：“你大概不知道，很多士兵都喜欢中国男人，他们看到你，也许不舍得直接把你打死，而是先做一些刚刚我们没有继续的事，他们有很多人，你想被那样......”

啪！

彭兮象眼睛发红，扬手一巴掌，打在男人提防的手背上。

挪亚停顿了一秒钟，拿起丝袜，冷酷地说：“穿上回家。或者叫他们进来。”

每一次都有选择。每一次都只有一个“选择”。

彭兮象低着头一声不吭，挪亚弓着身等了他一会儿，站直了身体。

袜子被揪住了。

“把灯，关上。”声音比蚊子还小。

房间里又恢复了只有烛火的昏黄。屋子里静悄悄的，滴答，滴答......不知是水管的滴水还是窗沿的雨水，或两者皆是。水声敲击羞耻和困境，他的手脚不听使唤，两次都没能把脚尖伸进袜筒。

“嗯！你...”

“不要动。”

挪亚握住了他的脚，单膝跪在他身前。

他让他的脚踩在膝头，腿弓起，灵活的手将黑色薄丝堆积成一个圈，接着笼络五根肉感的脚趾，叫它们轻颤，叫它们顺从。脚掌、蜿蜒的脚弓、脚跟，他依仗着它慢慢吞吃了踝骨和小腿，黑色薄雾终于越过膝头，它的浑圆把它撑得更薄，使它不得不透出纯真的胭色。

而这个黑色的圈套，由灼热的、坚定的手掌驱使，它还在向下、蔓延，贴着越来越滚烫的皮肤，掌心和黑色融为一体深深侵入裙摆深处，喷张的五指紧裹住整片潮热绵软，在指缝间满溢。

嘣！松紧蕾丝解除了圈套。

兮象死死按住那只手，直到他自己请愿撤出来。

“另一只。”他说。

“我会了...不！”

兮象惊慌地夺回自己的脚，但没成功。挪亚仍握着它。他的神情更冷酷了，兮象甚至以为他会因此撕了他的裙子。而他只是握着他，呆了一会儿。

“快点儿。”他说。

他被赦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