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菜上桌,李观棋盛了汤,解下围裙,到餐桌边,落座的同时将汤推至随春生面前。
上午的外卖又硬又难吃,和晚上的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随春生喝了口暖呼呼的芋头汤,身子跟着暖起来。
她笑眯眼睛,真诚道谢,“谢谢。”
李观棋跟着笑,眼神仿佛在说你喜欢就好。
吃饭不能说话,也不好打字,所以两人在餐桌上什么话也没说。
随春生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做设计做的久了,需要长时间沉浸在一件事里,这样才能设计出好的作品。
她在家时,家里的饭桌一直是她的批斗桌,每到吃饭时间,随女士总会对她的各种行为评头论足。知道她是对自己关心过盛,随春生也不好说什么,默默低头做个鹌鹑。
随春生没想过自己会来到另一个男人家里,和他坐在一个桌子上安安静静吃饭,这种感觉有点怪,但好在她并不讨厌。
一顿饭完,收拾餐具。
李观棋去厨房收拾,随春生想帮忙,无处下手,最后只能回到客厅里找糯米玩。
李观棋的家很暖和,温暖舒适的风徐徐送来。
随春生暂时还不想回到自己那个冷冰冰的屋子,再说了她在别人家蹭饭,吃完饭就走好像不太好,理智和情感都告诉她留下来打个招呼再走比较好。
她在房子里随处转着,想看看糯米去哪了,找了好几个角落没看到。
倒是在李观棋房子里看见块专门读书的地方,随春生在落地小书架上瞧见本服装设计的书。
她记得自己有本一模一样的,新奇抽出来看。
随春生吃完饭喝完汤,身体也暖和起来了,原本只是想抽出本书坐着看的,没想到看着看着眼皮开始打架,不怪她,实在是这里太温暖,身体不知怎的完全放松下来,然后在地毯上靠着旁边的软椅扶手睡着了。
她睡觉没有个样子,以前粗糙惯了,给她个温暖的环境随时随地能睡。
糯米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似乎还想让她帮忙开猫条,蹭到她身边,软软叫了声,舔舐她的指尖。
可惜睡得迷迷糊糊的随春生只感觉右手指尖湿湿的痒痒的,还以为是在做梦,嘟囔两声,“唔,别闹。”轻拍了拍猫头。
糯米以为她是在跟自己玩,更起劲了,围着她吊下的手转圈。
李观棋收拾好厨房出来,看见的就是这幅光景。
没想到随春生会在自己房子里睡着,他稍稍愣了两秒,随后将次卧收拾出来,换上干净的三件套。
重新回到落地窗边,怎么将随春生抱过去又是个问题。
李观棋有些犯难了,怕弄醒她,迟疑的两秒,糯米见他过来,喵呜叫了声。
他食指放在唇边,对糯米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通人性的猫猫不叫了,摇摇尾巴离开。
李观棋蹲下身,最终还是选择公主抱这样的姿势,扶住她的脑袋。
随春生迷糊间,能感觉有人在移动自己,但她太累了,眼皮拼命抬也只抬起条缝。
她看见躺在一个人怀里,鼻尖满是那个人身上的清冽松香气,意外的不讨厌,只感觉无限安心,又睡了过去。
-
随春生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能睡,一直睡到晚上才醒来。
她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蛄蛹两下,翻个身,手往枕头下摸,什么也没摸到。
意识这才慢慢清晰。
随春生平躺在床上,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缓慢回神。
这好像不是她的房间?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最后点睡意消失殆尽。
噌的从床上跳起,意识到李观棋可能还在外面后,她又迅速放轻动作。
心底大呼,她居然在一个“陌生”男人家睡着了!而且一觉睡到了下午!
虽然李观棋不算真正的陌生人,是她的相亲对象,或者说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但她还是尴尬的头皮发麻。
手机,手机呢?
随春生想看时间,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在睡着前就被人放在了床头柜上,旁边还有杯温水。
应该是怕她睡醒口渴。
她心头冒出点怪异的感觉,拿手机看时间。
晚上八点近九点,她居然在这里睡了四个小时!
不能再待了,随春生收拾起床,叠好被子,准备开房门出去时,想了想还是快步回来一口喝掉床头的水。
不喝不知道,她的嗓子确实醒来有点哑,润润喉咙,舒服多了。
她拿着杯子出去,客厅里开着灯。
李观棋正坐在她睡着前的软椅上看书,一身家居服,戴了副无边框眼镜,整个在沐浴在暖黄色的落地灯下,颇有温柔人夫感。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扶了扶眼镜,见她出来,温和笑着放下书,做了个手势。
随春生没看懂,但是感觉对方应该是在问自己醒了没。
她有些尴尬,错开对方直白的目光,颔首,“嗯。”
又举了举手中的杯子,“谢谢你的水,呃,杯子放哪儿?”
李观棋撑手起身,朝她走来。
随春生还处于一种无所适从的尴尬氛围里,在对方靠近时下意识后退半步。
好在他也只是想拿过她的水杯,回身进了厨房。
李观棋洗水杯间隙,随春生抓了抓头发,慢吞说:“那个……我就先回去了,今天实在麻烦你了。”
前者正在擦干手上的水,抬头,想找手机来打字。
可惜随春生眼神飘的太快没看到,话完,便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
回到家,关上门。
随春生才感觉身体轻松点,靠着门板松了口气。
不过李观棋家真暖和啊,猛然回到她这冷冰冰的房子,她还有点不适应。
随春生回了房间,打开她下午买的电暖扇,房子稍稍好一点,不至于那么冰冷。
做完这些,看手机发现李观棋刚给她发了微信,点开来看。
李观棋:【下午我看你家没有地暖,金川入冬后会很冷,冻久了对身体不好。】
没有面对面对话,随春生心里那点不适少了些,回复:【是太冷了,我准备安个空调试试。】
对面很快询问:【需要我推荐吗?】
随春生迟疑了会儿,婉拒了,【没事,随女士对这方面很熟,我会找她帮忙看看。】
后跟一个笑脸。
李观棋知道她口中的随女士是随春生的母亲,或许是察觉出她的犹豫,倒没继续坚持。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李观棋或许是看出了随春生的尴尬,没继续追着她问。
两人的关系稍稍平静下来点。
而随春生有了更多时间忙工作上的事。
从头开始不是一句空头白话,她需要更多准备。
为此,她特意从网上下单大量书籍,啃透书本的同时不忘动手操作。
十一月真是金川气温的分界线,小时候没觉得。
回家待的这几个月,随春生快把这几年的冻都挨了,这些天她好几次冻得受不了,差点想敲开隔壁门蹭地暖。
听着电视地方台里放金川今年冬天是最冷的一个冬天的新闻,随春生裹着毛毯缩在沙发上,不出所望地把自己冻发烧了。
她外卖买了体温计,刚送来。
房子空调温度调高,热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她尝试自己降温,但好像失败了。
随春生拿出体温计,体温还是很高。
她又站起身开始在房子里转圈,物理出汗排“毒”。
做了这么多,没别的原因。她抗拒去医院。
试问谁小时候没被给自己打针的白医生吓过,虽然长大后知道那都是别人工作。
但随春生就是生理抗拒,想到自己要去医院,比生病还难受,所以从小到大,生病了她能自己扛就扛,等实在受不了了,才去医院。
第三次查看体温,未降。
随春生决定了,如果第五次她还继续烧的话,她就去医院。
心里这么想着,她坐回沙发。
没想到第四次量体温时,她直接躺沙发上睡了过去。
醒来时,外面天早就黑下来,她两个眼睛烫的要爆掉。
随春生张了张嘴,发出嘶哑的声音,喉咙好痛。
嗓子烧哑了。
她冷不丁想起前些天在李观棋家意外睡着醒来,床头的那杯温水。
现在的情况跟那时真是天差地别啊。
随春生尝试动了动手指,发烧烧的浑身酸痛。
脑袋嗡嗡响,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脑袋会烧坏掉。
躺在沙发上裹着毛毯的随春生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拿到手机,给自己打了个救护车。
救护车很快到来。
躺上救护车的时候,随春生想,她或许是世上第一个发烧硬撑结果把自己撑上救护车的人吧。
蠢透了,真是没苦硬吃。
到最近的医院,量体温,挂水一条龙。
等随春生意识没那么模糊时,她已经在医院的输液室里坐着了。
晚上,输液室人少。
除了她,剩下三个是小朋友,刚打了针,眼睛红彤彤,她妈妈在帮她剥橘子。
见她一个大人,小孩子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或许是觉得丢人吧,当护士来催随春生去缴费时,她立刻起身,推着输液架出去了。
抱着单子来到缴费窗口排队。
没等排到她,余光忽然瞥见个熟悉身影。
随后随春生像是有感觉似的转头,只见李观棋一身纯黑羽绒服风尘仆仆地站在医院门口,仿佛刚下班没回家赶过来,手上还提着下班买的菜。
两人遥遥相望,李观棋没有如往常一样露出温和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