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哉 第1章 最美

“小姐生的花容月貌，刘生配不上静卉小姐”

刘生冷若冰霜面无表情，从不正眼看我。

刘生，我眼中最美的男子。

他的眉如同杂草一般荒淡，鼻子是正儿八经的牛鼻子，嘴唇和两半成熟的桃子一般厚。

脸型如山野一般崎岖。

唯那双眼睛，是双眼皮丹凤眼，最难看。

幸好眉毛鼻子嘴长得好，弥补了眼睛这一处的遗憾。

配不上，刘生这是在嫌弃我配不上他。

泪水淹了荷花池。

镜中的我，樱桃小嘴，大眼睛，高鼻梁，吹弹可破的皮肤。

真丑。

我唤了小翠。

“拿剪刀来，我要毁了这让人生厌的脸”

小翠是我的丫鬟，也是我的好姐妹。

她剪着花儿，眼睛瞪成大鸡蛋，眉毛皱成好看的八字。

“小姐，这可使不得”

小翠是个非常好看的姑娘，厚嘴唇，塌鼻梁，还有难得的八字眉。

呜呜呜呜。

我怎么这么丑。

小翠见我哭了，立刻匆忙拿了帕子。

“小姐可是国色天香，是我们朝第一美人，哪让人生厌呢”

表情真切，我觉得她应该去演戏。

可我听了没那么难过了。

“小翠”

我抱着小翠。

“小姐”

也就只有小翠，会安慰我骗我了。

月上了柳梢头，我巴巴看着门外，刘生还没回来。

扔了帕子，我深吸一口气。

厉声开口“走，小翠，上翠楼，灭了刘生这个王八蛋”

刘生嫌弃我丑，不愿见到我，也不愿承认是我夫君。

他十日里九日宿在翠楼。

翠楼里，都是些奇丑无比的男子女子，好看的，也就那么一两个。

我是真不知道刘生看上她们什么了，也就比我好看那么一丢丢吧，他竟然乐不思蜀了。

白日还好，他晚上还宿着，我免不得要多想。

刘生太好看，故他每次一去翠楼，就有姑娘来府门口转一圈。

边走边掐着嗓子，用着守门小厮能听到的声调。

“静小姐，你家老牛又跑出来耕地了”

今日也没免得了。

爱上翠楼的男子，不是好男子。

我左手提着刀，用食指指尖试了试锋利的刀尖。

很厉，削泥如铁。

够吓唬刘生的了。

小翠一脸嫌弃地看着我。

“小姐，你右手拿着那么大坛子蜜干什么”

我舔着手指，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给刘生吃的，他爱吃蜜”

小翠咚地躺在了地上，舌头一伸。

一脸生无可恋“这都是什么事啊”

我一踢她，又装死“走了”

热闹的翠楼里，女子见我都拿扇子遮了脸，偷偷打量着我。

通饮达旦的男子，口中酒还未咽下，流了一脖子，震惊看着我。

我一捂脸，可怜兮兮看着小翠。

“小翠，小姐真这么丑吗”

一旁的小翠一路都瘪个嘴，她都这么好看了，还瘪嘴装嫩。

哼。

我心里妒忌，一手拉了小翠的嘴。

“别装可爱了，本身就这么可爱了”

小翠收了嘴，慢悠悠地叹气“小姐，他们是被小姐的美貌震惊了”

小翠人真好，我心里感动。

她都如此美貌了，还知道照顾我这等丑人的情绪。

好大度，映衬的我更小心眼了。

但我可不会大夸特夸让小翠知道我瞧着她是多么的貌美。

我偷眯眯扫了一圈，锁定了那个唯一一个还在喝酒的男子。

很好锁定，因为，刘生是这里边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才能见到的好看男子。

我一鼓作气走到刘生面前。

左手刀，右手蜜。

左手刀，右手蜜。

左手，左手。

右手已伸了出来。

“夫君，这是卉儿专门为夫君带来的蜜，当日吃最好，夫君尝尝”

我温声细语，只为夫君莫厌恶我。

长的丑，还不能提供情绪价值的话，得多让夫君嫌弃。

双手恭敬地献上蜜罐，殷切地希望夫君能接下。

可是。

不出意外的话，夫君不会接受。

夫君撩开眼帘子，漫不经心看了这蜜一眼，这一眼，丑的惊世骇俗。

可我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只一眼，他便转了眼。

“你找错人了”

他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夫君装不认我，我正要舔起笑脸。

小翠已经抽了我左手的刀。

电光火花间。

小翠像个暴躁的捉奸夫人，她一手指着刘生，眉毛飞扬，大嘴噼里啪啦，一瞬间变了五六个神色。

“张生，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信不信我现在替我家小姐除了你”

说罢，小翠一踢刘生面前的桌子，将刀一挥，气拔山河，大咆哮一声。

“我就问你回不回府”

翠楼里，很静。

小翠她，好英武。

左眼看着刘生，右眼看着小翠。

再看翠楼里惊讶看向此处的人，都不敢动了。

我该帮刘生，还是帮小翠，这我处在中间，小翠是我最好的姐妹。

而刘生，是我最爱的夫君。

左边夫君，右边姐妹。

帮了夫君，寒了姐妹的心。

帮了姐妹，我的刘生，怕是再也不看我一眼。

刘生鬓前一缕长斜发，这样看只能看到棱骨分明的下颌角，太丑了。

我最喜欢刘生将刘海别了都一丝不苟束在束绳里，再露出他的牛鼻子，厚嘴唇，全脸的麻子，和稀疏得寸草难生的眉毛，这样最好看。

可真是天上有地上无。

刘生握着酒杯，看了眼小翠，这才看我。

我心扑扑地跳，赶紧把小翠手里的刀摆下。

刘生冷眼看着我，说实话，他的丹凤眼实在好难看。

不过他那看死人一般的眼神，恰好弥补了他全脸最丑的眼睛。

他看着小翠，慢慢开口。

“此处没有张生，只有刘生”

话罢，刘生在我的脸上凝了一瞬，又一撩长发，转头一饮而尽一杯酒。

酒润的嘴唇红嘟嘟的，好难看。

干巴巴的嘴唇多好看。

小翠像被噎了，可她气势不减“刘…刘生，你还是转过去吧”

刘生听罢，果然再一转脸，彻底转了过去。

小翠啊，还是你能治得了刘生。

他侧着脸，看不清到底是不是在看我。

只是片刻后。

“小姐请回吧，刘生今日不回府了”

这怎么行。

我上前一把握住刘生的手，哇塞，暖乎乎的。

我作势撒娇。

“夫君不回，卉儿也不回了”

小翠嘴巴能塞下鸡蛋，本来就好看，现下更好看了。

“小姐，夫人还在府中等小姐呢”

“夫人要是不见小姐回去，八成会提刀来翠楼呀”

小翠在我耳边喋喋不休。

翠楼里，人窃窃私语。

“那不是静家小姐，她为何要和那个奇丑无比的男子说话”

有人认出我和刘生。

“那男子，应该是她府上的人吧，八成是偷了府里的钱来此处花天酒地，被小姐找上门了”

这些人，造什么谣。

“夫君，我们回吧”

我柔声，带了恳求。

刘生侧脸微动，又一饮而尽。

下一刻，酒杯被摔了，我看着小翠。

“一个茶有那么好喝吗，我告诉你，你再不走，小心我吐你一脸口水”

刘顺着声音看向小翠。

小翠咽了咽口水，动了动嘴巴。

本坐的粲然不动的刘生嗖地站了起来，从容中带了微不可查的狼狈。

刘生在桌上放了二两银子，伺候刘生喝酒的两位女子满心欢喜的收下。

我看了眼她们二人。

吹弹可破的皮肤，小巧的鼻子，细溜的眼睛。

比我还丑。

夫君真可怜，有我这等丑妻，都不敢点貌美的女子来陪他喝酒。

我心里愧疚，看着刘生更喜欢他了。

有女子掩着扇子看着我。

与旁边的人嘀咕“她是不是病还没好”

我狠狠白了她一眼，她却赶紧笑开了花。

“静小姐好”

我没回她。

回府的路上，我依偎在刘生怀里，他有些纤细，硌的我骨头疼。

“夫君，你多吃一点嘛”

我埋怨着。

突然，刘生胳膊一挥，将我扶正“还有人看着呢，你好歹是一户人家的小姐，这般成何体统”

刘生的厚嘴唇一张一合，脸上还带了红晕。

不馋扶就不搀扶吧。

我和小翠走在刘生身后，夫君的背影好瘦。

“夫君除了脸好看，哪儿都不好看”

我得出结论，和小翠说着。

自从出了翠楼，小翠就像用尽了全部力气的蔫了的花儿。

她本无精打采的，突然停了脚，身前，刘生的身影也一晃。

小翠摇着头。

“他除了背影是个人，哪还是个人”

我看着夫君个高腿长，腰和小翠一样细。

心生不满，“这腿和骡子一样，腰和瘦马一样，背和床板一样平”

太丑了。

看他的背影，是个残忍。

刘生要回头，我欣喜的不得了。

小翠一别脸，满脸嫌弃“还是别回头的好”

刘生最后也没回头，只是等我和小翠跟上他后，默默地一步一步走在了我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