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与机器人 第6章 进城

风停雨歇，远处云层泄出一丝阳光。

苏索悬着的心落回一半，他已到极限，身体疲惫不堪，每动一下都是咬牙硬撑。

“你充多久电能走？”

卡特森伏他背上，“太阳光线较弱，若现有条件不变，需4个小时20分钟可满足行走功能。”

“那先休息，我换身衣服，吃点东西补充补充体力。”

口中说着商量的话，苏索已把人安置在一块石头上。

“嗯。”卡特森没有异议，此处距离战斗地点足够远，暂时安全的情况下，让苏索恢复体力最重要。

看着苏索收起防雨布，解下绑在自己身上的行李，为充电箱笼选了个面对光线的角度后，卡特森低声道：“谢谢。”

“客气，以后我们可要一直同行，就应该相互照顾。”

换下湿衣，苏索拿出所剩不多的干粮，张嘴咬下一大口，与卡特森商量接下来的打算，“我们在这等四个小时？”

卡特森有些犹豫，四个小时后天已经黑了，“或许休息好后，你愿意继续背着我走？这里不适合过夜。”

满脸黑线，苏索心下腹诽：真是机器人，竟然听不懂话外音。我也是蠢，会指望这个铁疙瘩。

吐槽完，他直言：“虽然天要黑了，但对于你的要求我有心，却无力。要知道人类在很累很累时是不能休息的，因为一旦停下来就很难提起劲继续赶路了。”

卡特森的确不知道，真诚发问：“为什么呢？”

“你可以理解为我的身体也只剩1%的能量，若是不停下，这1%的能量能在惯性的驱使下让我一直行走。可一旦停下，1%的能量连让我开机都做不到。”

“任何机器都做不到你说的依靠1%的能量在惯性驱使下一直行走，”卡特森认真反驳。

苏索回忆起初遇时的卡特森，当时的他像个性格高傲、有点奇怪的人，但愈相处愈会发现他非人的一面——做事一板一眼、不了解人类感情、爱说“根据运算”。

“机器当不然，很多人也不能，这取决于人们有多大的毅力——咬牙坚持的毅力。”

眼中的斗志渐消，卡特森失落承认：“我不懂你们人类说的毅力是什么……”

咽下最后一口干饼，拍掉手上的碎屑，苏索斜着身体、手扶着石头站起身，说道：“你不是喜欢观察吗，先观察，再模仿。你的‘寿命’这么长，总有一天会学会的。”

说完不等卡特森回答，他咬牙迈步向外走去，声音夹着些许颤抖继续说：“今晚就在这休息吧，我去巡视一圈。”

卡特森留在原地，唯一能动的眼珠追随着破云而出的道道光芒，沉思：模仿，我一直在模仿，可是为什么总会被看穿呢？

巡视回来后，苏索将卡特森带到他发现的更安全的地方后，拿出露营用具，交待卡特斯守夜，便倒头睡死过去。

第二天

睁眼时太阳已经高高挂在正空，苏索浑身绵软无力，大脑晕晕沉沉，闭上眼能再睡个昏天暗地。

强整着眼缓了一会，他才扭头，卡特森保持着昨天的姿势坐在一块石头上，若不是身上的衣服和身下的石头换了，刚睡醒的苏索还以为他这一晚上一动未动。

打了个又大又长的呵欠，将双手伸出睡袋伸个大大的懒腰，苏索问：“怎么不叫醒我？

卡特森借用苏索昨天的比喻，“让你体内的能量自然达到100%才好。”

哭笑不得，爬起身收拾东西，苏索敷衍道：“那还真是谢谢您了。”

收拾完，继续踏上漫漫长路。

卡特森电量从5%爬升至18%时，时间已快要过去一星期，他们终于见到了人烟。

环绕着一座光秃秃、高耸入云的山峰，从山脚向上分布着高高低低各式房屋，这是一个比苏索的聚居点大好几倍的城市。

苏索很开心，他的食物早就断绝，一星期以来全靠采集和捕猎获取食物，运气差的两人没能次次得手，所以他只能饥一顿饱一顿的，不少次暗暗羡慕机器人不用吃喝拉撒。

卡特森也很开心，当然他不知道这种意识就是开心，他只是看到这座城市规模挺大，觉得有能源球的机率也大——他想回到以前电量自由的日子。

“这应该是一个管理较为规范的城市，”卡特森对排在前面的苏索说出自己的观察。

此时，两人正排在接受入城登记的队伍里。

不同于卡特森明目张胆地四处观察，苏索克制着自己初到一个地方的激动心情，笔直地站在队伍中，用眼角余光窥探视线范围内的一切——正前方是高大厚实的城墙，墙上镶嵌着三四米高的金属大门，大门两旁各有四个并排的窗口，两人排的正是其中一个窗口前的长队，同样的队伍旁边还有一队，也是在等待做入城登记。

周围的人们三三两两交谈着，有些长得和苏索以前见过的人差不多，或是拖着短尾巴、或是头顶犄角、或是身体□□出一块西少一块。

另外一些身体特征苏索则从没见过，有全身覆盖鳞片的人、有双手生蹼（蹼源自卡特森科普）的人，视线平移，有长三条手臂的人。

三条手臂是直接从大门进入的，只见他掏出什么交给守卫，守卫用拿在手上的机器扫描后还给他，就挥挥手让他进去。

直到看不见人影，苏索才低声自语：“三条手臂，还没见过呢。”

这句话正好被身后的卡特森听见，他也看见了那人，“基因突变，若是在混乱时期之前，可能会被当做怪物，但在现在他和你们都是一样的 。”

苏索怔怔回头，“什么？”

“你知道人类变成现在这样，最大的原因是由基因融合引起的吧。混乱时期前，科技高度发达，各个国家的贫富差距如鸿沟般巨大，富人掌握着最先进的技术，对穷人的欺压愈发有恃无恐。最初的战争发生在某个科技发展顶尖的国家，一名富人通过互联网直播虐杀了31名贫民窟的穷人，却没有受到任何制裁，贫民窟的穷人们因此发起了反抗，暴乱波及的范围逐渐扩大，周边国家一个一个被拉入战局，富人与穷人之间、国与国之间，新仇加上旧恨，最终沦为世界大战，混乱时期开始。”

“在穷人们发起反抗的时候，一名穷苦出身的科学家致力于通过其他途径帮助穷人获取对抗富人的力量。最终，他成功了。他发现融合了动物基因的人不仅身体素质大幅提高，还拥有了动物的某些特征——超强的弹跳能力、能夜视的眼睛、嗅觉灵敏的鼻子、水下呼吸的鳃等等。号称安全可靠的基因融合技术很快在穷人中推广开来，随着战争的白热化，不仅几乎所有穷人都选择融合动物基因，更是有国家在军队中大规模推行基因融合以提高战斗力。就现实而言，那些支持基因融合的人的确没有说错，它‘安全可靠’还让人拥有超越自身的能力。”卡特森摊手，“如果外型的改变不算有害的话，毕竟当时的人们也想不到在经过几代人的繁衍后，基因融合技术会把人变成这样。”

“我……我只知道，人们现在的模样是因为基因融合技术造成的，其他的……”苏索沉默了，低下头，是自己不用穿鞋的双蹄：竟然只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力量……

卡特森还在继续科普：“人们没有变成这样前，孕育的孩子有很小的概率因为一些原因发生基因变异，出生时身体异于常人，这种人长大后会遭受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被当做非正常人，但现在……”

他转头四顾，身周全是对当时的人们来说长得奇奇怪怪的人，“这些都不重要了”

苏索没有搭话，他还在想着基因融合技术产生的原因。

沉默着，两人随着队伍慢慢挪动向前。

走到窗口前，苏索调整好心态，看见窗口里坐着一个黑黄条纹的皮毛、头长白色长角的男人。

男人双手翻飞，把身前的键盘敲得噼啪作响，头也不抬地问：“暂住？常住？几人？”

苏索回答：“暂住，两人。”

男人抬头上下扫视苏索和卡特斯一番，低头继续敲键盘，“带什么危险物品了吗？有的话需要登记。”

苏索如实告知。

接下来，男人又问了两人的基本信息、从哪里来、进城目的等等。

登记好后，他递给苏索两张卡片，口中交待：“这是暂居证，里面有你们的信息，遇到检查的交给他们检查就行。有效期是三个月，到期后要延期需到卡片背后的地址续期。还有，在城里可以打架，但不得伤人性命，不得动用杀伤性武器，记住了吧？”看见两人点头，男人脸上浮现笑容，少了公事公办，语气轻快许多，“那么，铁矿之城迪赛瑞思欢迎你们。”

将刚到手的两张暂居证递给城门守卫，苏索看见守卫将暂居证插入手中黑色的机器，几秒钟后机器上亮起绿灯，发出“哔哔”的声音，接着守卫抽出卡片还给苏索，示意他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