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烦人亲戚冒了出来。
徐瑶的父母发来消息,问她今年准不准备回老家。套了个近乎后,开始表露真实目的。
往年,这对极品父母还算克制,收了寄去的礼物,客客气气地收完过年红包,不再多话,彼此发个新春快乐,尴尬结束。
春节假期,晏青会带徐瑶去别的城市玩,以避开春节假期令她不快的因素。
年岁见长,父母开始追问徐瑶什么时候结婚。这次,不知道是不是联系不上晏青,亦或是父母认为这话对徐瑶说出也没有关系。
“我的好女婿不是说好了,你们结婚会给我和你妈转一百万吗?”
徐瑶先是迷茫,而后愤怒,她强行镇定,不让声线发抖,答:“你继续。”
父亲用相当可恶的口吻说:“赶紧确认个时间,该结婚结婚。你年纪也不小了,再熬下去三十岁,那就成老姑娘了。”
他嘀咕,“晏青当时可是说了,等过几年你们稳定了就考虑结婚的事。一百万,他答应的。”
徐瑶恍然大悟。大学期间,她还没毕业,父母就想着给她介绍有钱人,收一笔高昂彩礼。
晏青出面帮她解决了,之后她再也没有操心过。
徐瑶眼眶发热。
她无声地吸了吸鼻子,想着晏青怎么能一句都没说过父母对他的刁难:刚谈恋爱时,晏青也不过是刚毕业的本科生,哪有那么多钱来应付她爸妈?她了解她那混蛋父母,一个贪财,一个附和,企图从她身上汲取利益,沾沾自喜称她是他们最完美的“投资品”,以及,要她牢记感恩。
“要不是我们把你生得这么漂亮,你哪有机会嫁给小王总?”大学期间,父母风尘仆仆赶到学校,要让她匆忙嫁人时,他们这样说。
晏青出面后,父母不再提矮胖、油腻的“小王总”了。
他们用词礼貌很多,只是,某些时候,他们还是会用可恶的、很坏的语气,尖酸刻薄道:“你男友还算潜力股,这几年挣得挺多。听说一个月能有一万块?你要是没长得这么出挑漂亮,他估计也舍不得每年给我和你妈的钱。”
晏青会给他们定期打一笔钱。
这笔支出,徐瑶是清楚的。他们一个月给四千,能够支撑一对贪婪父母在小县城里潇洒度日。幸亏这对极品父母的眼界不大,不晓得大城市里有更多灯红酒绿、富丽堂皇的东西。他们苛刻地将她养大,身边认识的最有钱的人——所谓富二代“小王总”,不过也就是能拿出三十八万彩礼钱的县城连锁烧烤店老板的儿子罢了。
晏青曾经醉着酒,温柔地用双手捧着她的脸,珍惜地吻了吻她的鼻尖,笑着说:“瑶瑶,要是你将来有一天,必须得回老家,我们千万不能穿着漂亮衣裳、开着好车去。”他们在一起后,徐瑶再也没有回老家过年。
他没说她的父母有多糟糕,只是碎碎念:“到时候得委屈你,挑点没那么时髦的衣服打扮……”以防那对父母看到精致华美的衣衫,意识到女儿、女儿男友的生活条件绝不止月薪一万的事实。
徐瑶不笨。她连自己的工作、家庭地址都没告诉他们,晏青更是不会说。
极品父母根本不晓得女儿早在十九岁时就拥有了一套价值百万的房产(现在的价值起码翻番四五倍),他们设想中最有本事的人也不过就是个开着烧烤店,一次能掏出三十八万的小王总。
毕竟,倘若父母知道晏青一年的工资……他们提出的金额只会比一百万多得多。
徐瑶喉咙难受,她克制情绪,从一直被晏青保护的缩头鸵鸟状态慢慢挣扎,佯装无意地在电话里说了一句:“快七年了,你从晏青手里拿了快有五六十万了吧。”
一个月四千,一年四万八,还不算每年父母生日、过年时,晏青替她打点的红包。
徐瑶毕业后的工作非常体面,度过实习期后,年薪有二十万,国企单位的工作没那么忙碌。她靠着应届生身份考上后,运气很好,如鱼得水,靠着自身能力升职加薪,好友陈芝十分羡慕她的工作。
父亲还以为她还是实习期间工资三千,得靠男友工资过活的“没本事女儿”。
他总是瞧不起女人,在家里作威作福,架着皇帝威风,再有徐瑶的母亲软弱,愿意捧着他,以他为重,唯他是从。他的气势更加嚣张。
父亲哼了一声,“怎么,觉得给多了?”
他很是得意:“我还嫌少呢,你别指望要回去,我当初和你男友谈过了,他亲口承诺只要我们不去烦你,就会打钱给我们。”
能让极品父母歇了售卖女儿的心思,一定是因为有利可图。
早在几年前,徐望宗就看不上那个“小王总”了。
礼金38万固然好,但他女儿的男友一个月固定打钱,三五年下来,提供的金钱早就超过38万。
烧烤店小王要求女儿嫁进他们家后,绝对不许拿夫家的钱贴补娘家。
一对比,还是有源源不断生钱之源的晏青讨喜。
徐望宗为自己当年同意晏青和他女儿在一起的决定感到满意。
不过,说实话,当年他一点也不觉得晏青是什么能挣钱的潜力股。
晏青穿着灰扑扑的廉价西装,看起来像是县里批发市场的土老冒款式。年青人头发凌乱,没有烧烤店小王那发胶抹得油腻的有钱架势。
徐望宗挑剔地下了定义: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大钱。
要不是烧烤店小王一夜之间,莫名其妙不愿意和徐家定亲了,他一定不肯愿意将漂亮女儿交给这个普通年轻人。
真xx操蛋。
徐望宗叼着烟,在烟雾中想着多年前发生过的事,他眉头不解紧紧皱着,内心困惑,至今未解:就那几天的功夫,原本想要娶他女儿的年轻小伙们一个个都缩头乌龟似得躲起来了。
事情发展到那地步,徐望宗实在没辙。
他急于售卖女儿,怕徐瑶趁他没注意拿了身份证和男朋友结婚,那他可就丁点都讨不到好处。
偏偏,能帮忙搭戏台的重要人物缺失。
烧烤店小王不愿意出面,含糊其辞,说自己家里新介绍了合适的女孩,后来他也确实和那适龄女孩相亲结婚了。其他条件稍逊小王一些的青年更是屁都没吱一声。徐望宗咬牙切齿地想,他们这群黄毛十五六岁时追在徐瑶身后痴笑的劲儿呢?
最终,徐望宗只好接受了晏青谈的条件。
没办法,徐望宗的眼界就这么大,认识的合适男人也就这些,谁能晓得他们忽然变卦,让他转为被动?要是真不答应晏青,哪天徐瑶一恼,直接抓着男友领证结婚去,那他才是要叫苦连天,分毫不得。
谈话内容大抵就是那些宽泛的,“我和徐瑶的感情很好”“我会好好照顾她”“我的工作发展机会挺好,现在实习工资一个月五千,之后就能慢慢升到经理主管职位……”
最重要的还是钱。
小县城的古板封建老混蛋从没尝过有钱的滋味,身边全都是一群穷亲戚,见过的世面太少。
徐望宗被缺了重要配角的现实逼迫,失去了所有主动权,最终,又被晏青允诺的钱迷惑了眼。
晏青要他们不许打扰徐瑶的生活。
他许诺了金钱,为徐瑶带来了长达多年的平静。
临走前,徐望宗还不忘嬉皮笑脸地掏走了他兜里最后一分钱。
这些事,晏青一句都没有对徐瑶说过。
……
徐瑶听着她从没听过的,过去发生的事,她无声无息地颤着睫毛,酸楚慢慢溢上心头。
分手以后,这些从没提及过的过去变成了一种特殊而古怪的痛苦与酸涩。手脚发软,像是被泡在密度很高的液体里,让她难以呼吸。
晏青为她做了这么多事。
但他还是分手了。
为什么呢?
是因为忍受不了她的奇葩极品父母吗?
徐瑶摇了摇头,甩掉这个念头。她觉得不是,她清楚记得分手前夜,他们触碰彼此光裸的肌肤,说着悄悄话。
晏青说自己会安排好订婚宴的所有事项。
她说她不想请她父母来,她没打算让自己的任何一个亲人参与到她的人生大事。
晏青沉默地听,还用嘴唇贴了贴她湿湿的眼角,哄她:“当然啦。”
她还问他:“我父母很恶心,你会困扰吗?”
晏青亲亲她的脸,笑了起来,真实地,不含谎言地说:“瑶瑶,我对他们没什么感觉,那些钱对我们来说不值一提。”
他狡猾地眨了眨眼,补充说:“我也不是每次都准时打钱。为了伪装成普通打工人,时不时还要和你爸妈抱怨一通我的工作不够稳定,工资缩减的事呢。”
晏青知道徐瑶每一次和父母交流后,情感上都会受伤。他不愿看她失魂落魄,直接接手了之后的联系,不让她与父母直接对话。
“以及,从情感上来说,我得庆幸他们生育了你。”
徐瑶仍然记得,说话时,他的眼睛在夜色中闪动着温柔的波光。
晏青从不用她的家庭缺陷伤害她,他把她当作易碎的珍品。他知道她一时间没法割舍,不能像哪吒那样割肉剔骨。无数人类终其一生都被原生家庭带来的创伤而痛苦。
徐瑶的娇纵脾气很大一部分都是被他惯出来的。
如果受不了,晏青在最开始就应当拒绝为她解决麻烦,不是吗?
徐望宗还在喋喋不休。
徐瑶分析完毕。她明知晏青不会是因为她父母而选择分手的前提下,还是难以避免地对徐望宗产生浓厚的厌恶。
真恶心。
她不想再听下去,挂掉电话,甩给父亲几句话,以作结束。硬邦邦地,毫无温度。
“我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你等着吧。”
徐望宗傻眼了:“你什么意思?”他总算有点慌了。
徐瑶怀着恶意,将他的幻想全部打碎。
“我和他分手了,”她眼也不眨,“你想要的一百万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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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