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点,小镇的街道上冷冷清清,道路两边只有昏暗而零星的灯光。月光投下来,地面和棚屋上积攒着石子和污垢。
整条街上只有一家饭馆还开着,昏黄的灯光从店面的玻璃门透出来,投射在地面上。几个醉汉叉腿坐在门口,嘟嘟囔囔地说话。
隐约中,沙泽从街道尽头走出来,鞋底碾踩着沙土地面,发出“嘎吱”的声音。她走过一盏路灯,光线从头顶罩下来,只看得见她黑色的轮廓。
走过饭店,几个醉汉零零散散开始起哄。
她抬头,看见小山坡上的房子还亮着灯。
见她没有反应,其中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出手拉她。她盯了醉汉一眼。
醉汉身体僵住,不敢再动,后面几个人也没有出声,盯着她走远了。
沙泽慢慢走上小山坡,房子的门半开着,看起来像一家旅店。走进房子,一个年轻人睡在前台后的小沙发上。房子内很安静,能隐隐听见楼下传来的音乐声。
沙泽一笑,顺着声音往地下室走去。
推开门,吱呀一声,里面是另外一番天地。昏暗的灯光,各色的酒水,明灭的光影。调酒师在吧台擦着杯子,客人零零散散地分散在座位上。
沙泽看了一圈,不动声色。
听见开门的动静,坐在吧台的年轻男人回头看她。
调酒师也注意到她,冲她扬了扬杯子。
年轻男人穿一件黑色上衣,寻常五官,神态淡然。调酒师扎着短发,嘴角带有笑意。沙泽朝他们走去,坐在年轻男人身边。
她问调酒师:“有什么可以喝?”
调酒师微笑着看了男人一眼,对沙泽说:“这里有菜单。”把菜单推了出去,沙泽点了一杯血腥玛丽。
调酒师调酒的时候,沙泽盯着杯子里的猩红色看。
“这款酒调了很多年了。”男人说。
调酒师转到壁橱拿酒,回转过来接男人的话:“始终有人喝嘛。”
“这是我今天调的最后一杯,晚上愉快。”调酒师调着酒,抬头看沙泽。
沙泽没应,伸手接过调酒师调好的酒,啜了一口。
手里的液体在灯光下泛出迷幻的光泽。这里地势偏僻,丑壬不容易找来。
刚好,她也无意再走了。沙泽抬头问:“你们这里还要调酒师吗?”
调酒师有些愕然,耸了耸肩,示意沙泽找旁边这位。
“他才是老板。左岩。”调酒师笑道。
左岩放下手里的酒,点点头:“需要的。”
调酒师擦着杯子,笑着摇摇头道:“又到了花钱的时候了。”
左岩问沙泽:“你会调酒吗?”
沙泽道:“会一点。”
左岩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杯沿,沉吟片刻:“那你先待几天试试吧,那赫支带你。”
沙泽看向调酒师,他煞有介事地冲她行了个礼。
左岩继续道:“最近房间比较紧张,一楼有一个小房间,你要是不介意可以住那。”
沙泽回头,持杯喝尽猩红色液体,然后抿了抿嘴唇,略微一笑。
“好。”
左岩带沙泽出了酒吧,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合上,幽暗迷幻的世界被关在了地下室里。
沙泽跟在左岩背后,两个人借着幽暗的光线往上走,脚步声在四周回响。上了一楼,左岩去前台拿了房卡,带沙泽去了房间。
左岩打开灯,沙泽眯了眯眼睛。
他说:“就是这里,我住在你隔壁。”他指了指旁边的房门。
“知道了。”
沙泽进房间关上门,余光瞟到打开的窗户。她走到窗前,外面是一片起伏的原野,月光照耀下泛着深蓝近黑的幽光,神秘而荒凉。
沙泽跳上窗前的小桌,坐到窗框上。高原夜晚寒意透骨,风猎猎吹来,沙泽脚下悬空。她和另一个少年一起生活的时候,也是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远处,天空漆黑如墨,黑到极点。
沙泽盯着地平线看了一会,才慢慢睡过去。
睡梦中,已经到来的黎明快速回到地平线以下,世界再次被黑暗所笼罩。周围寒风刺骨,漫无边际的雪地跟黑夜一样,看不见尽头。沙泽浑身发抖,身上积满了雪。她勉力迈步往前走,濒临力竭。
她不记得自己在这里走了多久,没有尽头、没有白天。
只有寒冷、黑暗、疲惫和饥饿。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停下来喘气,白色的雾气快速消散在黑夜里。
沙泽抬头往前看,她什么东西都看不见。
沙泽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了,她的身体缓缓向一边倾斜。她尝试挣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低吼,但是无济于事。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红点。她的眼睛受不了刺激,努力眯起才看清前面的东西。
那是火。一个人举着一个火把正在往前走。
沙泽抬头,眼睛映出沉沉的黑夜,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的面孔上。
原来今天还不该她死。
她再次往前看的时候,野性终于回到了她的眼睛里。她低吼一声,缓缓移动她的四肢。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爪子略过积雪,没有一点声音。
场景飞速变换,惊恐在那个人的脸上放大。沙泽一跃而起,将他扑倒,躲开那人手上的火把,一爪毙命。血液满头满脸地喷溅到沙泽身上,人血的腥臭和生命的温度将她包裹......
沙泽睁开眼睛,浑身冒汗、低声喘气。天已大亮,有人在邦邦敲门。她平复了一下呼吸,从床上坐起来。转头看,外面是无尽的碧野。
她起身,打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