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早些时间来到医院缴费处的玉盈看着大厅内浑浑噩噩,满脸麻木站在队伍里不知是人是鬼的病号们,下意识停住脚步,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种回到现实里的错觉。
“江哥,我们...”玉盈回头去找江让的身影,可她背后哪有人。
“江哥?”
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手臂忽然被来人撞了一下,玉盈瞪眼一看,眼前的病号好似具行尸走肉般被钉在地上,干柴般的身躯套着宽大泛黄的病号服,浑身散发着一股阴暗麻木的气息,唯有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微微转动着,正看着她呢。
恐惧的情绪犹如条蠕动的蛆虫从脖颈处缓缓爬上头顶,顺着骨缝钻进她的大脑里,她的唇瓣抖了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挤出一句:“对、对不起”
她麻木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直到身后传来一声传来深入骨髓的咆哮声唤醒了她的理智,浑身不由自主紧绷起来。
“追上来了!那江哥呢?”她慌忙回头,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先是一喜,忙上前拽住江让的衣袖要跑,可这人跟铁铸的雕像似的怎么都拽不动。
“江哥,怎么了?快跑啊,那个女鬼又追上来了!”她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咬着牙拼尽全力拽着江让。
“麻烦让让哈,我跟前面这位大哥认识”江让厚着脸皮挤进缴费的队伍里,不顾其他病号怨毒的眼神,怒瞪回去“看什么,这是我大哥,小心我大哥削你们!”
异样的视线很快收了回去,江让揪着玉盈的衣领将她塞了进来,在她耳边沉声说:“别动,小点声”
“怎么了吗?”玉盈想回头看,被江让捏着脑袋转回去。
“动作幅度不要太大,瞟一眼就好,是它吗?”
玉盈听从江让说的照办,余光瞄着身侧缓缓上前来的身影,估约两米五高,脖子处细密的针线缝合三颗硕大狰狞的狼头,布满细密利齿的嘴里不断流淌着粘稠的口水,健硕的身躯缝合六根手臂,一下一下拖拽着散发出铁锈味的链子,三头六臂的怪异模样,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
“地狱三头犬?”这话是江让嘴里嘀咕说出来的,他拧紧眉头,觉得贵院真热闹。
看清它的模样,玉盈吓得脸色惨白,咽了口唾沫缓缓点头“是...是这个医院的保安”
“嗯,别动,保持住。”两人静静等待着保安从他们的身侧走过,堵住了正从楼上飞撞下来的女鬼,手里的锁链将女鬼缠得像坨粽子似的。
江让看着眼前一副城管收摊的热闹,砸砸嘴巴觉得嘴里没味,要是有点瓜子磕就好了。
玉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里透露出一股死里逃生的喜悦“太好了江哥,它们走了。”
“噔噔噔──”一声怪响。
缴费窗口里的工作员不满的敲敲玻璃,它那光滑圆润像球一样的脑袋上睁开一只鸡蛋大的眼珠子,眼睛下方裂出一条弧线“到你了,要缴纳手还是脚,或是其他肢体内脏?”
玉盈还沉浸在喜悦中,一时还分不清状况“啊!什么手啊脚的?我不做美甲。”
身后的江让拿过血红色的纸张,粗略扫了一眼,脸色越发低沉,这上头是一份缴纳住院费用收款单,没有半点提及货币金额而是用人体的肢体脏器作为缴纳费用,这住院费昂贵到令人咂舌。
“呦呵,还附带小广告呢”江让觉得新奇,翻面一瞧禁不住笑出声来了。
这吹得天花乱坠的,居然还有配备丧葬服务,吹拉弹唱无所不会,包您满意。
我要是喜欢哪个偶像,医院还能把人拉下来来个现场演唱不成?
再瞧瞧这收费价格,请问我是坐他头上听吗?
包满意了,可我不满意啊。
豁,还有专业团队抬棺入墓 ,配备各式风水宝地龙脉山头供你选择。
江让嘴角抽抽:怎么?埋地里还能复活过来不成。
江让屈指敲了敲缴费窗口,身子慵懒地依靠着窗口一副挑事的模样,开口就是:“把你们院长给我叫来!怎么回事,你这医院收费怎么那么离谱,扰乱市场是吧!”
“知道隔壁收费多少吗,就敢瞎收费,真当大伙眼瞎啊,大家都是照顾你们生意呢,你再看看你这价格,讲真的对得起你们的衣食父母吗,对得起自己良心吗?!”江让气恼地拍拍周边病号的脑袋,结果不小心用力过猛,一不留神把病号鬼的眼珠子拍出来弹射了出去。
还挺Q弹。
这一被打断,缴费员很快反应过来可不吃他那一套,它气得身体发抖,脸上的肥肉颤了颤:“不可能,绝不可能有比别家比我们更便宜划算的了,你哪听来的,谣传,都是谣传!”
江让弯腰凑上前,压低了声音:“喂,可别怪我没提醒,最近消费维权日上头查得正严呢...”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指节敲击玻璃发出清脆的声响。
“什么消费维权日?唉,你没听说过也正常,毕竟贵院安保措施做得比较好,难免消息封闭了些,我这可都是一手消息,保真!”
缴费员嘴上不停说着不可能,江让却注意到它那只螃蟹钳般的怪异大手将缴费单往前推了推,撇了一眼,堪称骨折价,真.骨折价,但是它小看了江让的抠门程度。
一旁看热闹的玉盈皱紧眉头,眼里还透露着一种没有经过社会摧残过的清澈的愚蠢,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这是什么人间地狱啊,鬼怪的世界也要被资本主义侵蚀掌控了吗?
对方有意对他示好,江让也不好再摆出张臭脸,打了一棒也该来点甜枣了不是。
他把缴费单推到一边,开口就是一顿胡夸海夸:“瞧您这大脑袋,一看就是有福气的,脸大脖子粗,不是老板就是伙夫,肥肠挂肚,油光满脸的,油水挺足啊!您这也干了很多年了吧,这年头生意不景气,理解理解”
缴费员被他这一阵彩虹屁吹得一时找不着北,分不清他这是夸人还是骂人,但隐约觉得这是好话,爱听!
趁着它眯着眼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江让切换了话题:“管理那么大个医院不容易吧,办理出院手续可都是复杂活,我瞧见医护们还要准点查房呢,真是辛苦啊。”
“那可不,我这活可不是谁都能当的,那几只小兔子也就会追人屁股后面喂药,每到夜晚十二点就吵嚷嚷,合该把那几个疯婆娘也都拿去养花,还会啥?不像我,还要登记收费记录入住时长,我们院规模大,人多眼杂的,活可不轻松,整整瘦了一圈呢”
这家伙,棺材里冒烟啦?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
“哎呦,那您可真是不容易啊,给安排了那么多工作又要登记收费还要办理出院手续”
他有意无意在‘出院手续’这几个字音咬得特别重。
“出院手续?”
缴费员一顿,硕大的眼珠子直溜溜打转,这个词汇似乎对它有些陌生,过了好一会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摆摆蟹钳似的爪子敷衍道“啊哈哈哈哈,什么东西啊,听都没听说过,咱院可没有这个东西”
这是不配合啊,江让收敛了笑意,又看了一眼拇指粗的围栏,晃晃脑袋收回一些不靠谱的想法。
转头摸着下巴思索:常规来说办理出院手续,需要病患找到医生开具诊断书,再由护士提供各项资料后到缴费窗口办理出院,那反向思考,办理住院手续又要什么呢?
他撞开一旁等待许久刚想上前要缴费的病患,拽着玉盈拉到缴费窗口前,拍了拍她的脑袋瓜子:“这我妹,脑子有些不太好打算住几天看看医生”
闻言,玉盈猛然转头看向江让,在对方的精神压迫下,咬牙切齿道:“啊对对对,我脑子有病,他脑子有坑”
见到终于要来单子了,缴费员这才收起那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模样“她的入住时间还剩下半天,要续费几天呐”
江让和玉盈面面相觑,看了看对方完好的模样。
“哎等等,我那还有四五位朋友身子不舒服想来院住几天,派我前来打探打探价格的,你这有没团购价,办理住院手续怎么个走法啊?”
“好说好说,一只眼一根手指头都成,再办理登记病历单就成了,新病患入住时期为三天,后续可再另外缴费”
“那这个病历单是要交给医生的吧”江让试探开口。
提及病历单的去向,缴费员瘫坐在椅子上,那一坨肥肉颤动像一汪肥腻腻的肉汤,它摆摆手:“这不需要操心,都归院长管理呐。”
没听到想要得到的消息,江让阴沉着脸不说话,指头轻轻敲击着缴费窗玻璃估测厚度。
旁边的病患显然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刚想挤走江让,被他一脚踹开了:“你是吉吉国王吗?赶着投胎呐,急什么,你能比我急?没瞧见我们还在办理缴费吗?没礼貌!”
江让眉头一挑,他隐约觉得不对劲,周围两三个病患缺胳膊耳朵的可以看出是要续费住院时间,可是他们身上什么也没缺,入住时间也就一天,恐怕是有什么隐藏优惠套餐吧。
他凑了过去,低声说:“兄弟,咱们都那么熟了,老实交代有什么优惠体验套餐不?”
缴费员眼珠子转悠,原本还一副装疯卖傻的模样,忽然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一般,眼神逐渐变得空洞麻木,犹如操线木偶摆动着双手抽出了夹缝里小广告样式的卡片,江让直觉这个就是他要找的真相,慌忙伸手想要去抽走卡片,谁料缴费员那双螃蟹钳子会夹得那么紧,逼得他爬上柜台,一顿极限拉扯,卡片被撕成两半。
缴费员忽然清醒过来,然而江让早已收起卡片拉着玉盈走了。
走远了他躲在角落里看着手里残存三分之二的小广告:缤纷周年庆,优惠送大家,十周年大促优惠,惊喜不容错过,仅需灵魂典押即可体验24小时玫瑰主题病异风格酒店
江让挑眉,紧紧盯着卡片一脸怪异:酒店...这甜美的居然是一家酒店?那它们都搞啥,玩cosplay呢?!
角落里还有小字说明:乙方需持有病历单才可出院,如若违规出院,甲方将认为乙方毁约,有权利不归还押金,一切所有权归...
剩下部分就没有了,江让不在乎反正已经得知通关的要求了。
搞这半天,原来游戏是将他们的灵魂拿去当押金了,要是早知道说出关键词会触发npc回复,他也不至于浪费那么长时间呀。
兜兜转转关键还是在病历单上,可是病历单会存在哪里呢?可惜刚抢了人家东西,江让看向因暴怒膨胀成红烧河豚的缴费员,好像...短时间还真不好去找缴费员再套话了。
玉盈沉思一会儿提议道:“不是说由院长管理吗,要不我们找找院长室?”
江让觉得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让玉盈先去找找地图路标有无院长室的位置信息,转身左顾右盼像找什么走远了。
玉盈对此很是不解,她有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江让好像真的在去拉客。
“唉,这位兄弟,你也来缴费住院呐,巧了不是,我刚拿对肾换了半年住院时长呢...你不信?”
江让悄悄避开缴费员的视线范围将病患拉到阴暗角落,掏出手里顺来的缴费单,赫然一副二道贩子小黄牛的模样:“看看,这可是内部员工优惠价,划算吧!看你有缘,怕你吃亏了才跟你透露的”
“报酬嘛,付我一只手就好了。有防备心都是正常的,但遇到我那么好看的就没必要了,你看看这些都是我的老顾客支付给我的,童叟无欺”他掏出裤兜里的血手晃了晃展示自己的成果。
“哎——付不起也没关系,有件事需要拜托一下兄弟你...”
直播间都齐齐无语了,第一次见到有人画大饼画的那么圆的,居然还敢指示npc去干活。
有人直呼牛批,也有弹幕在质疑,事情发展得太顺利了,反而显得有几分诡异,大家都没忘记江让身上那个霉运娃娃,难道霉运娃娃失效了吗?
江让反而是想忘也忘不掉,毕竟这玩意儿散发出来的臭味实在让人遭不住啊,他用床单裹了好几层都还依稀能闻到那股味,不难怀疑就是这个臭味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原本白净的床单被侵蚀沾染上霉绿色的痕迹,拧一拧兔耳还能掐出绿色的汁液,滴落地面迅速结了层厚厚的苔藓,绿化能力着实优秀,他好像发现了新商机。
江让是不信邪的,这回属实是踢到铁板了,很快霉运娃娃再度发挥了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