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徒 第7章 第 7 章

寒易的喘息声混着锁链轻响，在寂静的密室织成细密的网。季千秋盯着少年腕间渗血的镣铐，恍惚看见二十年前自己亲手系上的红绳——那夜寒易高烧呓语，滚烫的指尖勾着他衣襟，孩童细软的嗓音唤着"师尊别走"。

"师父的定力…越发不济了。"

寒易忽然仰头，喉结擦过他执药匙的手背。汤药泼洒在霜白中衣，晕开的褐渍像极了那年禁地里被打翻的朱砂。

季千秋的手腕被猛然扣住，药碗坠地碎裂的脆响中，少年染着药汁的指尖抚上他唇峰："昨夜您替我疗伤时…"尾音化作湿热吐息，"可不是这般畏手畏脚。"

记忆如附骨之疽啃噬神经。季千秋想起黑暗中交缠的青丝，寒易后腰的旧疤在他掌心发烫，与阿沅画像上的剑痕严丝合缝。当他惊醒时，自己的齿痕正烙在少年肩头，像枚屈辱的戳印。

"松手。"灵力震开桎梏的刹那，季千秋窥见寒易眼底破碎的水光。少年踉跄跌坐在蒲团上，腕间伤口渗出的血珠坠入药渍，绽成朵朵红梅。

"怕什么？"寒易扯开衣襟，心口魔纹随笑声明灭，"怕发现您在我身上留的印记…"染血的指尖抚过锁骨处的咬痕，"比母亲的画像更逼真？"

季千秋的袖袍扫落案上烛台。跃动的火光中，寒易锁骨处的守宫砂灼灼如血——那是昨夜疗伤时，他失控咬破的伤口。三百年前的预言在耳畔炸响，混着少年凄绝的诘问："当年您给我烙下这砂印时…究竟是想锁住谁的魂？"

黑暗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季千秋在逼仄的墙角捕捉到寒易的气息，魔气如蛛网缠上四肢百骸。少年冰凉的唇擦过他战栗的耳垂："每次您用灵力探我经脉时…"膝盖顶进他腿间，"这里跳得比镇魔钟还急。"

记忆如潮水决堤。季千秋看见十年前的雨夜，寒易浑身湿透跪在殿外，只为求他指点剑法残章。当他将外袍裹住颤抖的身躯时，少年濡湿的睫毛扫过颈侧，激起陌生的战栗。

"别用她的脸…"季千秋的警告被吞入交叠的唇齿。寒易的亲吻带着自毁般的快意，魔纹顺着手腕爬上他的咽喉："当年您把我按在剑谱上时…"利齿刺破他下唇，"怎么不嫌这张脸恶心？"

碎琼剑的嗡鸣震碎满室旖旎。季千秋看着寒易被剑气掀翻在地，少年脊背撞上剑架的闷响与记忆重叠——那夜他醉倒在禁阁，正是这般将人压在凌霜的画像上，朱砂笔滚落染红寒易的袖口。

"您总说我肖似母亲…"寒易咳着血沫低笑，"可当您扯开我衣襟时…"染血的手按上心口，"唤的从来都是阿易。"

季千秋的灵台轰然炸裂。昨夜强行窥探识海的画面在眼前闪回——寒易跪在冰棺前，用碎瓷片在心口刻下与阿沅相同的伤痕。每一道结痂的旧疤里，都藏着他醉酒后的荒唐呓语。

"为什么…"剑尖抵上少年咽喉时，季千秋才发现自己在颤抖。寒易的泪水砸在剑身，蒸腾起带着魔气的白雾："因为只有痛极了…"魔纹刺破肌肤缠绕剑刃，"才能骗自己…师父的怜悯不是施舍。"

密室突然剧烈震颤。季千秋在寒易骤缩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眉心朱砂印正渗出冰蓝血丝，与三百年前凌霜入魔时的征兆如出一辙。

"终于发现了？"寒易的笑声浸着癫狂，"您日夜佩戴的镇魂玉…"指尖挑开他凌乱的衣襟，"是用我心头血温养的。"

季千秋的掌心燃起灵焰。摇曳火光中，寒易心口的守宫砂正化作冰霜蔓延——那夜他借口闭关刻下的封印，原是为锁住自己躁动的情魄。

"杀了我…"寒易的唇色开始泛紫，"就像您对母亲…"魔血从七窍涌出，"做的那样…"

碎琼剑穿透胸膛的刹那，季千秋听见冰层碎裂的脆响。寒易在他怀中化作纷扬的雪尘，最后一声呢喃混着冰晶落入衣襟："原来师父的心…比极北玄冰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