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NPC偷渡指南 第3章 真实其实是负面词汇

晚饭时分，众人落座，其乐融融地维持着表面上的得体。

“怎么不见林原心？”

随着时间的流逝，林原理越发焦躁难安，她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又一个可怕的画面，有她淹死在酒店浴缸的，有她被丈夫推进冰冷湖水的，有她在饭桌上昏倒后众人相视一笑的，还有父亲跳起来掐着她的脖子，母亲在一旁将餐刀捅进她的身躯的……

明明这一桌坐满了她最亲最爱的人，但看着那一张张或亲切、或体贴、或充满爱意的面孔，林原理却只觉浑身发冷，似乎下一秒身旁的人就会暴起，对她露出阴险恶毒的神情。

他们都想杀了我！

一碗冒尖的红烧排骨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又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不知被谁添置在一旁，林原理的左右手边摆满了她最爱的鲜花，中间那碗白米饭上竖插着她的筷子。

林原理不敢再看，木然地低下头，旁边人窃窃私语的声音混杂成一团：

“吃吧，难得回家，爸妈给你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

“瞧瞧，我就没见过比志明还会疼爱老婆的男人了，他一颗心可全扑在了你的身上。”

“妞妞啊，你得惜福！不要吵闹！乖顺一点！”

林原理低头，再低头，逐渐将身体蜷缩起来，她呼吸变得急促，内心的恐惧被慢慢放大，在她快喘不上气的时候，白裙女人拍了拍她的背。

“你发什么愣！饭都凉了！”母亲的筷子突然敲打在林原理的手上。

林原理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又一次沉浸在了幻象中。

我是不是真的病了？我怎么会整天疑神疑鬼地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相信呢？

“因为你不是他们最重要的小孩。”白裙女人摇头，“你从小并不拔尖，成绩没能让父母脸上增光，青春期又因容貌惹来了许多事端。”

“你的父母从不信任、不喜欢、甚至于厌恶你，你以为母亲刚刚的那句话是对你说的吗，不，她是对她的女婿说的。”

白裙女人在许志明身旁落座，她端起林原理的碗筷，吃得津津有味。女人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微笑，十分具有感染力，林原理看着看着，情不自禁也学着微笑起来。

“她说啊，许志明你快把我糟心的女儿带走吧，公园湖边夜深人静，我的好女婿，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爸妈都支持你。”

林原理不寒而栗，她又一次深深低下了头，“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该怎么办？”白裙女人诧异地看着她，“你的内心不是早就告诉了你答案吗？”

“他们都想害你，而你这样的害怕，你的内心难道就不去想如何才能永远地、彻底地解决这种恐惧吗？”

“……爸、妈、还有志明！”

林原理僵硬了许久的身子放松下来，她终于正视了自己。

“我有件事要和你们说，”林原理向众人坦白。

“我想我是病了，这几天我时常看到种种幻影，还有一个白裙女人如影随形。前几天我和志明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杜撰了一堆人名质问他是否出轨。我、我时常感到害怕，我感觉身边的人都要对我不利，我甚至怀疑了志明，也怀疑了你们……”

林原理越说越小声，她注意到桌面上的饭菜似乎在晃动，瓷碗中的汤水也隐约荡起了涟漪。

“……是不是地震了？”犹豫片刻，她侧身询问父母和丈夫。

“砰——”

林原理的感觉并未出错，大楼在摇晃，天花板在落灰，饭桌上碗筷轻震，一声巨响在屋外传来。

“怎么了？”许志明在一旁，神色如常。

林原理惊愕地瞪大眼睛，不等她说些什么。原理母亲突然站起，脸上出现了惊喜的笑容。

“原心！一定是原心回来了！”

害，怎么在这个时候，林圆心就回来了？

母亲打开房门，快步向外走去，林原理扶着桌子起身，暗自叹气，也小心翼翼地紧随其后。

楼道里的灯坏了，身前是黑乎乎的一片，背后暖黄的灯光投射出来，依稀照亮她面前极小的一个部分。墙壁斑驳，灰白的墙皮裂成片状，有些耷拉在墙上，有些掉落在地上。地面堆满了杂物，台阶也不怎么干净，沾着一些发青、发红的可疑污渍。

时值五月，天气炎热，楼道里食物腐蚀发酵的酸臭弥漫，这不美妙的气味，让林原理忍不住捂紧了口鼻。

“是林原心吗？原心回来了吗？”

她声音嗡嗡地在这破房子里传递回荡，某一个瞬间，失真的回声好似带回了其他女人附和的动静。

楼道在沉睡，黑暗中有什么在酝酿。

突然！

一团漆黑的身影闪电般向她袭来，林原理心跳停了半拍，她“啊”的一声尖叫，藏在嗓子眼里许久的声音，一下就漏了出来。

“别慌，是我。”

许志明靠近。

只见他伸手，越过林原理的肩膀，就要打开控制楼道灯亮的开关。

“灯坏了……”林原理惊魂未定地盯着他。她紧紧抓住丈夫垂落在身旁的手腕，人体的温度顿时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

“没坏，我之前试过的。”许志明笃定。

正如他所言，“啪嗒”一声，光芒四射，那片黑暗原形毕现——楼道拐角处那座高耸的巨物就这样清晰地映入眼帘。

巨物的体型足有两米多高，暗红的血肉拼接着、交缠着，正从折角处满满当当地挤了出来。它缓慢站直了身体，林原理这才发现它竟有着人形的躯干，就像是几个壮硕的相扑手融合在一处。

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感，强烈地向林原理袭来，她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不断地上涌，差点就这么昏厥过去。

那肉山有头有脸，有躯干也有四肢，躯干顶上光秃秃的肉球好似它的脑袋，人脸五官却被肥肉挤成一团，依稀可见笑容的模样，没错，它在笑，笑着向前伸出手臂。

它的面前站着一个人。

“不！小心！它不是林原心！”

林原理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也顾不得是否会惹来怪物的注目，她挣扎着就要上前提醒母亲，却被一旁的许志明眼疾手快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是说不回来吃饭了吗？”原理母亲似乎看不见怪物，依然笑容满面地张开了怀抱。

怪物无声地大笑，它抬头，突然加速逼近，一把捞起原理母亲，头颅口唇处裂开那满是尖牙的利嘴，喉咙里发出了含含糊糊的声音。

眼看一出惨剧就要发生，林原理还来不及哭，肉堆里却传出了原理母亲的笑声，“好了，好了，看你都多大了，怎么还撒娇呢！”

“听说林原理回来了，我身为弟弟不和姐姐、姐夫吃个团圆饭，未免也太过失礼了。”怪物嘶哑着声音回答。

“瞎说什么，他们哪会跟你计较！”

怪物放下原理母亲，母亲笑着喘气，亲昵地拍了拍小儿子的胳膊，一边擦去脸上的黏液，一边引导他进门上桌。

一家人此刻真正地坐在了一起，一时间静得林原理都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原来人在极度震惊和恐惧下是发不出声音的啊，强稳住心神，林原理自嘲地笑笑，鼓起勇气偷瞄着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弟弟”。

“想看他就正大光明地看，”许志明轻抚林原理披散的秀发，动作轻得好似安抚，嘴里却吐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话语，“毕竟这个家里，谁不知道你们有着苟且啊！”

“贱人！”母亲闻言回头，面色扭曲，“你都嫁人了，志明对你哪里不好，怎么见了你亲弟弟，还是这副没有骨头的样子！”

林原理瞠目结舌，深吸一口气又去看父亲。

“看我干什么！”父亲铁青着脸，也冲她怒目而视，“想当初我们要知道你是这样恶心的玩意，我是把你扔了、卖了，也好过你后来祸害我们一家人！”

怎么了！他们都怎么了！

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林原理倒吸一口凉气，冷汗直冒，却不敢轻举妄动。

“刘琳也是贱人！竟敢坏我好事！就她这般愚蠢的女人，许夫人的位置怎么可能轮得到她！不过我也是瞎了眼啊！”许志明冷笑着，一边咒骂一边分别给姐弟俩添了菜，“竟然被你们两个奸夫Y妇耍得团团转！”

“妈知道委屈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原理母亲慈爱地给许志明夹菜，而父亲就在一旁赞许地直点头。

三人和睦地窃窃私语，就好像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这个世界没有人多看林原理一眼，也没有人关心她的感受，林原心才是世界的中心，哪怕他不回家吃饭，饭桌上留出的最大位置依然属于他，而他一回家，真实的世界悄然运作，便再没人会同林原理虚与委蛇。

林原理长长地叹息，怪物也在一旁静静看着这出好戏。

“那么你呢？你怎么不说话？”怪物问，他突然看向林原理，显然是在向她问话。

“说什么？”林原理平心静气地反问。

“也是，你早就对父母不抱希望了，所以才会借着许志明离开这个家。”怪物笑嘻嘻地挖苦着她，“只是你想不到自己会被许志明伪装的爱情打动，你更想不到会被付出信任的爱人杀害。”

“是吗，我不记得了”林原理神色古怪，说不出话来，“原来我的一生竟然是这样的。

我一直想象着她该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我知道了，她是重男轻女原生家庭的受害者，是逆来顺受背负全家重担的沉默羔羊。曾经她可能有过觉醒，有过不甘，但她的反抗却倒在了美貌带来的流言蜚语和亲人带来的中伤背刺。好不容易，她在借由婚姻逃离过往中窥见了光明，但虚假的希望反倒最终害她泥潭深陷，性命不保……”

“可你能怪他们吗？”林原心笑得更大声了。

“早在你因暗恨嫉妒，引诱自己亲弟弟替你报复初中霸凌你的小混混和骚扰你的老师时，你的父母就恨你不仅不检点，还差点毁了林原心的前程；早在你明知许志明不过贪念你年轻的身体和出众的容颜，却依然沉迷于他虚假的温柔时，你就该想到总有一天事情败露，他不教训你是不会咽下这口气。

你自己作了孽，你自己轻信他人，你被人害了，也被自己害了。本有机会做猎人，怎么反倒死在了爱情上？哈哈哈，这样的伏笔，这样的情节，你说我编写的这出戏，是不是很有意思啊！”

“……啊？”林原理一惊，转头看向林原心。

她这才发现，眼前那个怪物，他笑归笑，那双冷冰冰的眼睛从始至终一直紧紧死盯着她。

“你别慌啊。”

林原理从来没想到，某天她竟然会在一个怪物身上看到了似人般的彬彬有礼，只见怪物也跟着转身，他低下头一点点凑近，就像看见了蚂蚁堆里混进了一只臭虫般兴致勃勃，“我将真相告诉了你，现在轮到你告诉我了，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

我是个什么东西？

那一瞬间，林原理毛骨悚然。

捉虫 1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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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真实其实是负面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