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NPC偷渡指南 第2章 林原理堆叠一众DEBUFF的人生

“哎呀，妞妞怎么过来了。”

老城区筒子居民楼，林原理母亲打开门，向着黑暗里招呼了一声。

这是一位略显丰满的中年女性，她的头发已经发白，脸上布满皱纹，一直笑眯眯的，看上去很是慈祥的样子。

由于来之前许志明打了电话报备，所以对他俩的到访，林原理父母一家此时并不感到意外。

原理父亲也在家，这时候正端坐在客厅看报。

老两口有两个孩子，大女儿是林原理，底下小的是个儿子，叫林原心。

小儿大学毕业后并没有出去找工作，吃住一直在家里，据说是在搞什么互联网创业。但创业并不能总是闭门造车，所以一天里这小子会花费大半时间，出门和兄弟朋友们联络感情。

这个朋友，那个兄弟的，指不定哪个就是他的贵人，拉上他一把。面对家人偶尔的质疑，原理的弟弟林原心言辞凿凿，一副你们帮不上忙就不要插手的样子。

原理母亲热情又亲昵地招呼许志明坐下，从冰箱里拿出今天刚买的水果，又抓了一把林原心扔在桌上的零食，一起摆放到她女婿的面前。

原理父亲也放下了手中的新城日报，关切询问着女婿近些时日的事业和生活。

林原理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她被父母忽视的正尴尬得不知所措，原理母亲像是这才看见了她：

“去、去，厨房里那些锅碗瓢盆还放着呢，这么大个人了，眼里依然没有活，好不容易回趟家，也不知帮衬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许志明勾起一抹隐秘的嘲笑，他人舒适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轻蔑的目光却像探射灯般向林原理投射而来。那神情，那姿态，仿佛在说，“瞧瞧，这就是你心心念念要回到的家。”

林原理自觉无趣，乖乖去了厨房，她一贯是个软弱柔顺的孩子，在母亲的言传身教中，打小就十分懂事。面对此情此景，她不该也不会有一句怨言。

家庭和父母并不是她的避风港，这和林原理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自从回到了家，她就像被什么阴暗的怪物缠上了般，她能看见自己是笑着的，但她知道自己的内心每分每秒都比着上一刻要更加的沉重和暗淡。

原理父母以前是厂里的双职工，一辈子旱涝保收，却没能大富大贵。他们一直住在老城区破旧的职工大楼里，并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好在老两口生活美满、儿女双全，女儿嫁了个好人家，儿子也出息长大。现在两个老人退休了，无病无灾，吃喝不愁，正是安享晚年的好时候。

职工大楼布局简单，也保证了每家充足的生活空间。

原理一家是三房一厅的格局，父母一间房，小时候她与原心一人一间房。

客厅连着厨房，用一道推拉玻璃门隔断，玻璃门还是老式纹样，平日里隐约能看见厨房中忙碌的身影。每层楼道的尽头都设立了水房，有单独的隔间，一些生活用水，例如洗衣、沐浴，都在这里解决。

好些年头过去了，这里的时间却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像记忆中的那样未曾发生过改变。

记忆中，她也是做惯了家务的人，眼前小事对她其实算不上什么困扰，林原理努力压下心中泛起的奇怪感觉，心里想着事，倒也并不耽误她麻利做好了手上的活计。

完成母亲布置的任务，她并不打扰客厅里谈性正浓的三人，径直就去了这个家里曾经属于她的房间。

这间房现在被改成了弟弟原心打游戏的地方，一张偌大的电竞桌和各种游戏设备，取代了那里曾有的一张床和一个小桌，墙上是机能暗黑风格的贴画和海报，遮盖了四面白墙上贴满的她从小到大拿过的各式奖状。

林原理在房间里像无头苍蝇般乱转了转，终于在墙角发现了她遗留的物品。

“现在所有人在客厅说着事，一时半会不会有人进来打扰我。”

“回顾自己的记忆，我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我的父母爱我，但是他们爱弟弟胜过爱我。我的丈夫爱我，但是他爱工作、爱面子胜过爱我。尽管如此，我依然深深爱着、依赖着身边的所有人，我每月上交工资扶持家里，我温柔体贴对丈夫千依百顺，我的生活一直和睦顺遂。”

她拍去物品上面的灰尘，对着自己加油鼓劲，思索间找到了自己曾经的日记，“那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了问题呢？”

“昨天有人说我的丈夫出轨了；昨天白裙女好心安慰了我；昨天我去捉奸，发现一切都是误会，白裙女人却由此揭露了我即将被丈夫谋害的未来。”

“这一切是我的臆想吗？还是他们谁在对我说谎？我好像真的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了，我的记忆似乎也出现了差错，有什么不堪的东西正被大脑锁在深处我触碰不到的地方。”

“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在我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故事？难道真像是许志明说的那样，是我疯了吗？我是不是该找个时间，约个医生？”

在各种纷乱的念头缠绕交错中，林原理打开了日记。

说是日记本，其实它的前身是学校发的作文本。

它原本是语文老师为了培养孩子们写日记的习惯，一周一收的“日常周记”。作为一个半公开的作业，前半本的文字写风景、写班级、写出游和“我的XXX”，最后这个无聊作秀的行为不了了之时，后半本却因此能够真实承载了一些林原理的心声。

“同学们不和我玩，他们说我是不爱干净的小孩。妈妈说，这是勤俭节约的美好品德，值得表扬，而且女孩子天**美，更应该克制自己，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学习上。”

“我问妈妈能不能给我买新衣服，妈妈拒绝了。阿姨家的衣服还是新的，女孩子长得快，买衣服就是浪费，再说把女孩子打扮得太漂亮也不是什么好事……我明白了。”

“这次我的成绩退步了，妈妈说女孩子读书就是不行，她打了我一巴掌，却给了弟弟桌上的鸡腿。弟弟成绩并不好，可妈妈说，男生学习后劲足，以后补习班就让弟弟去。唉，她根本不知道，弟弟每次上课都偷跑去外头打游戏了。”

日记本上空白了几页，林原理连续翻过，再次看见了她十分熟悉也更加成熟的字迹。

“我长得很漂亮吗？上了初中，有好多人喜欢我。”

“爸妈觉得我没有以前听话懂事了，别人告诉他们这是青春期叛逆。女孩子到了这时候就该早恋，不爱学习啦！”

空白。

“有人欺负我，弟弟为什么不帮我，还向爸妈告我的状？”

空白。

“林原心很讨人厌。”

“刘琳说得没错，爸爸妈妈可能是爱我的，但是他们更爱林原心。”

又是好几页的空白，林原理越翻越快，直到最后一页，纸张皱巴巴的，背面有人随手写下张狂又扭曲的字迹。

“我是父母最失败的作品，我令他们感到厌烦和耻辱！但我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不曾信任我！

都怪林原心！他才是父母眼中完美的小孩！总有一天，我会毁掉他的，哪怕搭上自己也在所不惜！”

看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但这些能说明什么呢？

“毫无头绪啊……”林原理叹着气就要放下日记本。

“……你在做什么？”

一个苍老沙哑声音在背后突然响起，吓得林原理打了个激灵。她顿了顿，调整着自己的面部表情，神色自然地将手中的日记放回原位——那堆叠陈列的杂物堆里。

“没什么，就是无聊，便随手翻了翻。”林原理微笑回头，望向站立门边的母亲，转移话题，“怎么没有人告诉我，我的房间变成这样了？”

原理母亲闻言皱眉，脸上呈现出理所应当的不解，“你都不在家里住了，还占着屋子做什么！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疯，你丈夫也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原理母亲要比对着其他人放松自在许多。

她寻摸着一点点接近林原理，只是没有了一向和蔼可亲的笑脸，那张对于林原理来说太过熟悉的脸庞，此时却冰冷让人想逃。

“志明刚刚告诉我，你们闹了些不愉快，还说你受了委屈，让我们也劝劝你。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沉默了片刻，林原理半真半假地将事情和盘托出，“有人告诉我，志明出轨了，说得很真，还拿出了他与别人亲密的照片，看着不像是假的。”

“谁！是谁挑拨离间！”原理母亲冷哼一声，脸上带着林原理无法理解的深恶痛恨，“我都说了，你少和不清不楚的人来往你就是不听，现在社会上红眼病的人多的是，人家看不得你幸福，你怎么还愚蠢地上当受骗呢！”

林原理顿了顿，“妈，你不知道，许志明背着我和很多女人都有来往，什么刘琳、张姝、李笑笑、王爱爱，还有一堆我叫不上名字的人。”

“什么这这那那的！”

原理母亲挥手，并不想深究女婿的花边逸闻。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志明外头真有情人，他愿意回归家庭就是好的。你不要跟他闹，你先看看自己配不配，就你过往那些和同学、老师不清不楚的糟心事，还能找到志明这样好的实属不易。你可不要昏了头，破坏自己的幸福生活！”

母亲话里话外透露了一些值得深思的东西，林原理大受鼓舞，不顾她眼里一闪而过的警告，继续试探。

“从小到大，我是不是总令你失望？不管是同学，还是老师，甚至还有……”

想着日记本，想着变化的房间，还有那些写下的心声，林原理突然灵光一闪。

母亲的神色有些复杂，她展了眉，挂起笑，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抽动着，她仿佛心有预感又似乎怀抱侥幸，只静静等待林原理接下来的抉择。

“甚至还有……林原心？”林原理继续说。

幼年的不甘、许志明和白裙女对回家诡异的态度、母亲对女儿不该存在的鄙夷和打压……这个家里一定发生过什么！是所有人都知道，都心照不宣的过去！

“你还有脸提你弟弟啊。”母亲说话小小声的，“你毁了他，没事，爸妈不怪你，谁让你生来就是向我们一家讨债的呢。”

女人挂着笑脸，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走到门槛处，她的声音又像往常般洪亮了起来，穿透了房门里外，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饭好了，吃饭吧！吃完你和志明去公园走走，湖畔清静风景又好，不着急回家，放心，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爸妈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