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二十八柄飞剑轰然落下。
速度之快,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一击,必死无疑。
凤羽声量拔高,几声喊道:“灵儿,躲开!”
钟灵儿一动不动,头低垂着,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见她这般不躲也不避,猜测她大概知道实力悬殊,没有抵抗的斗志。
灵剑派的弟子们心都提了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钟灵儿看。
不过,他们并不是担心钟灵儿是不是会就此丧命,一个金丹期的修士,死了就死了。
他们在意的是,师兄竟然用了太极剑法,太极剑法乃宗玉师叔自创剑法,整个修真界只有他们师徒二人会,且平日里,从不轻易使出。
对一个小小的金丹期修士,太极剑法是否过于大材小用了。
只是很快,他们就被打了脸。
二十八柄飞剑在要碰到钟灵儿的一瞬间,她突然抬头,在黑夜里,原本深黑的眼眸变成冰蓝色,让人无端想起极北之地的冰川,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她嘴唇微动,缓缓吐出一个字:“定!”
二十八柄飞剑在她眼前停下,其中有两只剑尖正对着她的双眸,却在一瞬间,堪堪止住。
剑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雪花,几息之后,一道薄冰覆盖住了整柄飞剑。
剩下二十七柄亦是如此。
它们浑身被冰覆盖,悬在空中,一动不动。
钟灵儿起身,葱白的手指轻轻落在里的最近的飞剑上。
“啪嗒”
剑身的冰面上出现一道裂痕,随后,这裂痕越来越大,逐渐爬满了整柄飞剑。
祝丞兮预感到她要做什么,抬手施法:“收!”
渔溪剑发出剧烈的争鸣声,但那冰面看似薄薄的一层,却始终挣脱不出。
钟灵儿弯唇,“你很宝贝你的剑?”
不待祝丞兮回答,她打了个响指,二十八柄飞剑发出清晰的破碎声,瞬间碎了一地。
冰块夹着残剑的铁块,上面漂浮着一层寒气。
祝丞兮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师兄!”归知秋飞身上前,将人扶住。
本命剑毁,会反噬到剑的主人身上,虽然渔溪剑算不上什么名剑,但陪他征战多年,经历过大小秘境不下百个,与他契合度极高。
如今渔溪剑毁,他所遭受的反噬不亚于那些神兵天器所带来的反噬。
祝丞兮掐着归知秋的手指泛白,过了许久,才稍稍挣脱开她的搀扶站直了些。
他抹掉唇角的血迹,问钟灵儿:“姑娘,是水灵根?”
“是又怎样?”
“我从未见过刚刚那般强悍的水系术法,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一二。”
他姿态放得很低,语气里是浓浓的求知的渴望。
可惜钟灵儿并不是个喜欢给人答疑解惑的老师,“自创术法,无门无派。”
这话,饶是谁听了,都会觉得她是胡言乱语。
一个金丹期的修士,自创了一个水系术法,将一个元婴修士的本命剑打碎了。
这说出去谁信。
归知秋上前争论,“我师兄诚心诚意问你,你怎可这般态度。”
“我什么态度?”钟灵儿双手抱胸,下巴轻抬,“或者你说,我应该是什么态度?”
归知秋:“自然是解释清楚你的来历,然后给我师兄好好道个歉?”
钟灵儿:……
不怕对手太强大,就怕对手太自大。
她指了指自己,“我?”
然后又指了指祝丞兮,不信邪的又问了一遍,“跟他道歉?”
归知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钟灵儿重复的发问让她有些不耐烦。
就一个道歉,哪来的这么多话?
莫不是她不愿意?
不过,她猜对了,钟灵儿确实不愿意。
红唇往上仰起,白色的贝齿随着嘴巴的一张一合显露出来。
“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要跟他道歉?就因为他是元婴,而我只是个普通的金丹?”
归知秋冷哼一声,“那是自然,我师兄什么身份,宗玉师叔的唯一嫡传弟子,你又是什么身份,师出无门的草根罢了。”
她眉眼飞扬,神色里是挡也挡不住的……愚蠢。
钟灵儿舌头顶着腮帮子,眼睛弯成月牙,笑声里夹杂着不屑,“那既然这样,你这名师高徒的师兄,输给我这个草根,连本命剑都折了,岂不是得自尽谢罪?不然,活着就是你那师叔的污点。”
“你……”归知秋手指指着钟灵儿,脸气得发红,她突然抽出一根红色长鞭,“啪”的一声甩在地上,“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就撕烂你的嘴!”
“够了!”
祝丞兮打断了她的话,眼里罕见的流露出了几分不耐,他看向钟灵儿,“知秋是个急性子,没有什么恶意,还望姑娘莫怪。”
“师兄……”归知秋想辩解,却被祝丞兮一个眼神止住。
“你再胡闹,我现在就让人把你送回灵剑派。”
这话一出,归知秋饶是再不甘心,也不敢造次了。
这二人拉拉扯扯,着实没趣,钟灵儿打了个哈欠,走到了谢道一旁边,十分自然的用头抵住了他的肩膀,利用长发的遮掩,神不知鬼不觉地休息。
谢道一眉眼低垂,在衣袍的遮掩下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刺骨的寒意透过她轻微颤抖的手传了过来,察觉到她想挣脱,他面上不显,握着的手用力了些,同时,一股暖意从接触的手心流进了钟灵儿体内。
体内一冰一火,钟灵儿额头很快冒出一层细汗,过了一会儿,冰与火中和,她整个身子暖和起来,舒服得让她不想睁眼。
只是,有人并不想看到她这么舒服。
钟离九思如豺狼虎豹一般的眼神死死盯着二人,在他的视角里,二人紧紧相拥,亲密无间。
手指的骨头被他觉捏的咯吱作响,其实他也很奇怪,自己为何会对一个仅仅见过一面的女子这般看中。
就算钟灵儿长得美,但这世间,比她美的人多了去了,但她确实最特殊的一个。
他想不明白缘由,只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在看见她的第一眼,他就只有一个想法:她是他的!
他想到这里,头开始发疼,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诱惑他:去,杀了那个男人,你就可以永远拥有他了。
这声音吵的他想发疯,啰哩啰嗦,就跟苍蝇一样,甩也甩不掉。
“闭嘴!”
他突然怒吼,双眼泛着血丝,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对劲。
祝丞兮上前,想看看他的情况,却被他一把甩开。
钟离九思有人皇之气护体,只要他不想,没有任何人能近他的身。
但别人不能碰他,他却能碰别人。
他走到一个小弟子面前,一把扯出了他的剑。
“诶,我的剑!”
小弟子惊呼一声,但看到他的脸色,抽了口冷气,瞬间不敢说话了。
钟离九思没学过武,拿剑的姿势都有些别扭,他双手持剑,脚步有些虚浮地朝钟灵儿的方向砍去。
还未靠近,那原本半搂着钟灵儿的男子突然抬头,一双猩红的眼眸直直朝他看过来。
钟离九思先是一惊,而后,不由自主地被这双眼睛所吸引,他歪着头,手中的剑一松,砸在了地上,自己则往前走了几步,在离钟灵儿三步远的地方,晕了过去。
钟离君泽惊呼一声,步伐匆匆地将人扶起来。
她拍了拍钟离九思的脸,见他没有反应,又加重了力道。
直到力道大到钟离九思脸上出现清晰的指印,钟离君泽落下重重一击,他才突然惊醒过来。
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摸一摸他的脸。
梦里有一支紫色蝴蝶一直在扇他的脸,痛的他直接醒了过来。
“我这是在哪儿?”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根本不认识,于是问旁边的钟离君泽。
“哥,我们现在在爷爷的院子里。”
爷爷的院子?
他眨了眨眼睛,好像是有这件事。
钟灵儿听到动静,磨蹭了会儿,抬起头来,额头上愕然出现一道红色的大印子。
谢道一一愣,伸手揉了揉她发红的额头。
钟灵儿将被他不小心弄乱的额头吹正,这才转过身来。
迎面对上的,是钟离九思复杂的目光。
他看着的是……谢道一?
钟离九思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男人给了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他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世间的一切邪念,洞察你的内心,并且将你的一切**放大。
刚刚被他只看了一眼,他就生出了庞大的破坏欲,想将这个院子里的一切毁灭。
视线里多了一抹鹅黄的身影。
钟离九思目光往下,便看到钟灵儿一脸戒备的样子,生怕他会对她身后的小白脸做什么一样。
他嗤笑一声,良久,对钟离君泽说:“十七,走。”
钟离君泽踢开长长的裙摆,乖乖跟了上去。
一路上,钟离九思都一言不发。
钟离君泽犹豫了会儿,问道:“哥,你是怎么知道圣女在这里的?”
钟离九思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
仅一眼,钟离君泽就心头一颤,像是被毒蛇咬到了一般,她笑容有些僵硬,“兄长这般看我做甚?”
钟离九思勾唇,露出一个堪称恐怖的笑容,“十七,你今年多大了?”
这话问的,他们不是双胞胎吗?
只是钟离君泽不敢将这心里话说出来,老老实实回道:“今年三十有六。”
钟离九思:“三十有六,我们钟离一族天生长寿,到了十八岁,容貌便不会更改。”
钟离君泽手指掐住手心,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因此。”他顿了一下,直勾勾盯着她,“我总把你当作小孩子,竟不知,你已经长成了狼子野心。”
钟离君泽倏然跪地,“兄长冤枉,十七绝无二心。”
“绝无二心?”他一字一顿,将这四个字缓缓念出。
钟离君泽语气坚定,“对,绝无二心。”
“那我要如何才能相信你?”
钟离九思眼神睥睨,良久,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突然笑出了声,“要不,你立誓吧。”
“立誓?”钟离君泽手心刺痛,一股湿润流淌下来,她强装镇定,仰头问道,“兄长要我立何誓?”
钟离九思左手摩搓着下巴,好整以暇道:“不如你就立誓,你永不背叛于我,否则,自断一臂。”
他左看右看,“兄长记得,你的手极巧,总是能做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那就选你的右手吧。”
右手……
他认真思考之后轻飘飘的几句话,听起来还以为是对她的慈悲,结果,句句直戳她的要害。
她的右手,能制作出战场上最精妙的兵器,这是她能立威的根本。
自断右手,她便再无出头之日。
“妹妹可是不敢?”钟离九思弯下腰,凑近了些,意味深长道,“还是说妹妹对我,不能做到永不背叛?”
钟离君泽摇头,脸上的笑容灿烂了许多,“兄长可别再逗十七了,若能让兄长安心,小小的一个誓言算得了什么?”
她举起三指向天,“钟离君泽在此向天发誓,若背叛钟离九思,甘愿自断一臂。”
随着她最后一字落下,天边响起一声闷雷。
钟离九思拍了拍她的头,声音里是不难发现的愉悦,“十七,记住你今天立的誓。”
向天地立誓,一旦得到回应,是不能收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