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凤羽回来了,不然钟灵儿非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不可。
凤羽回来的时候,浑身湿透透的,翅膀上的羽毛黏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狼狈。
钟灵儿问:“你这是怎么了?”
凤羽一脸气愤,“不知道哪个天杀的,这个时候渡劫,我偷偷摸摸跟在魅魔后边,结果一个天雷落下来,瞬间就被发现了,幸亏我跑得快!”
钟—天杀的渡劫的—灵儿本人摸了摸鼻子,小声为自己辩解,“那人家渡劫,自己也控制不住啊。”
“他那是单纯的渡劫吗?那雷跟青龙的腰一般粗,我都怀疑是哪个凡人要飞升了。”
有那么夸张吗?
她不就是从筑基升到金丹嘛,对了,筑基到金丹会引来天雷吗?
钟灵儿想到这里,回过味来,估计是有个大能刚好在附近渡劫,引来天地异色,不是她的问题。
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猜测,问凤羽:“你跟着魅魔,可有发现什么?”
凤羽摇了摇头,“我只看到她往阳城内走去了。”
哦?
她撸起袖子,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走,我们回去看看。”
“回去干什么?我们唯一能打的还受着伤,回去送命吗?”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钟灵儿手肘弯起,拍了拍胳膊上看不见的肌肉,“这不还有我吗?”
“你?”凤羽眯起眼睛,一脸你能行吗的表情,深深刺痛了钟灵儿脆弱的心灵。
“把你那恶心人的嘴脸收一收。”
钟灵儿敲了敲他的脑袋,不由分说的要将他往洞外拖。
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向岿然不动的谢道一,后者接收到她的眼神,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慢腾腾站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他的动作有那么一点点僵硬。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脑海中的兴奋取代,过去十几年,她从未停止过学习,就算不能使用灵力,她对许多术法的理解都远超普通修士。
马上,就能检验自己这十几年的学习成果了。
凤羽见二人去意已决,主动化作了凤凰,停在了二人身旁。
钟灵儿足尖轻点,身姿轻盈地跳上了它的背。
谢道一迟迟没有动静。
此刻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苍白毫无血色的皮肤看着更加病态。
钟灵儿不由地想到了他说的拜她所赐,有些心虚。
她朝他伸手,后者愣了一下,弯唇笑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钟灵儿手心用力,就把他带上了凤凰的背上。
“坐稳了。”
凤凰说完,整个身体化作离弦之箭,飞速往城内赶去。
古老的城墙高高筑起,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连带着数以万计的百姓围了起来。
城墙之上,“阳城”二字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钟灵儿坐在凤羽的背上,俯视着这座小城。
总感觉今天的阳城安静的有些过分,明明正值晌午,闹市里竟然空无一人,就连平日里吆喝的最卖力的小摊贩都不见人影。
家家大门紧闭,街道萧索异常。
与此同时,一个个黑色的身影从地里钻了出来,皆是头顶魔角,眼眶猩红的魔。
他们数量庞大,一出现,就迅速占领了整个阳城的街道。
凤羽见状,头往后仰起,问他们:“我们还进去吗?”
话音刚落,城内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这些魔目的明确,一个个闯进城内居民的屋中,不多时,便挟持着人出来。
而这些人,清一色的都是男子。
上到黄发老者,下到垂髫小儿。
有女子想冲破魔将的控制救人,被当场一掌穿心。
鲜红的心脏落在魔将手中,只一眼,便被他吞了进去。
下一秒,他突然痛苦地抠着嘴巴,整个身躯陡然增大,肚皮越来越鼓,像是要破开他的皮肤冲出去。
“嘭”的一声,他的身体碎成了无数片,深绿色的液体溅到地上,随处都是。
这个动静不小,魔群有些慌乱,叽里咕噜地说着一些钟灵儿听不懂的话。
“发生了什么?”一位身穿黑色铠甲的高大魔将走过来。
他的脸看着跟正常凡人无异,只是面部有些凹陷,嘴巴凸起的厉害,看着跟没吃饱一样。
他右手拄着一只三叉戟,说话的时候,随意将三叉戟的头往地上插。
三叉戟的身体因为这个动作而轻微颤抖,魔群也安静下来。
紧接着,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魔凑过去,跟他解释了一番全过程。
那魔将只是轻蔑地看了一眼,“死了就死了。”
他环顾一圈,突然走过去,一脚将一个年轻男子踹翻。
那男子趴在地上,还未说什么,下一秒,头和身体就分了家。
人群里爆发出尖锐的尖叫,胆子大的赶紧捂住了小孩子的眼,生怕他看完生了梦魇。
在众人战战兢兢的目光下,变故发生了。
那分开的头和身体,竟然化作了断开的两截木头。
那魔将冰冷的声音回响在每个人心头,“有老鼠钻进来了,找几个机灵的猫,把这些老鼠找出来。”
凡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露出了对生死的迷茫。
钟灵儿拍了拍凤羽的后颈,“我们走吧。”
以目前他们的实力,贸然下去救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三人回到了城主府。
一别数日,再次回到这里,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城主府的墙壁上挂满了白色的丧幡,朱红的大门破败,其中一扇不知所踪。
顺着檐廊一路走过去,假山胖的小池塘已经干涸,露出斑驳的池底。
钟灵儿一眼扫过去,刚准备继续走,右脚一顿。
她立刻转身,跳到了池塘中心,那块印有人连雕塑的石头旁。
手指在上面敲敲打打,很快,便摸到一个松动的角落,她稍稍用力,就听到“咔哒”一声,池底开始震颤,过了许久,在离石头五步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钟灵儿与谢道一对视了一眼,往洞口走去。
离得近了,发现这个洞口下面砌了一层又一层的石阶,二人顺着石阶往下。
刚开始十分狭窄,走了一段距离之后,石壁两边的距离陡然变宽。
再走了一会儿,面前豁然开朗,一个石室出现在他们面前。
石室没有门,入口跟上面的洞口相连。
里面布置十分精致,紫檀雕花拔步床上挂着双层床帐,其中一层杏色绸绫,一层是紫色的薄纱,眼下天气正热,杏色的绸绫高高挂起,床内被一层轻纱隔开。
旁边,是沉香木制的梳妆台,上面放着的菱花铜镜做工精细,一看就价值不菲,旁边是一些女儿家的胭脂水粉。
再往后,是一个四扇山水屏风,将石室分成了两部分。
钟灵儿绕过屏风,发现后面只有一个巨大的浴桶。
她伸手探向撒着花瓣的水面,温的。
估计人刚走不走。
一览无遗的房间,二人没有兴趣在此处逗留。
谁料刚转身,就跟房间的主人迎面相撞。
付婉见这里闯入了外人,第一时间想呼救,声音卡在喉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安静下来。
登堂入室被人当场抓住,钟灵儿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有些苍白的解释道:“路过,路过,呵呵。”
付婉点头,不只是信了还是没信,她走到屋子内唯一的桌子旁坐下,看了眼干站着的两人,“请坐。”
钟灵儿刚想拒绝,谢道一腿长,一步就迈过去坐下了。
她噎了一下,也跟着坐了下来。
付婉提起茶壶,给二人和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后,缓缓开口,“他还好吗?”
他?是谁?
钟灵儿满脑子疑惑。
“应该还不错。”谢道一突然开口,声音懒洋洋的。
钟灵儿猛地抬头,瞪向谢道一。
可恶,他有秘密不告诉她!
谢道一被她这恶狠狠的眼神弄得心虚不已,手指不自觉地摸向鼻尖。
付婉没有将二人的眉来眼去放在心上,在听到谢道一的话后,她提着多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没事就好,没事,她做的事情才有意义。
她突然站起来,朝二人行了一礼,“我斗胆想求道长们帮我一个忙。”
她脊背弯下,身量放得极低,可钟灵儿却一点都没有觉得她此刻卑微。
钟灵儿将她扶起,“司夫人,你请说。”
付婉摇头,“我不是司夫人,我姓付名婉,付家乃开国元老,六朝更代而不歇,我乃付家女,不是司家妇,何况,这司家也只是个幌子罢了。”
提到司家,付婉嘴角轻咧,露出一抹既凉薄又讽刺的笑。
这个笑容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又恢复成了端庄高傲的世家女的样子。
“我想求二位道长替我照顾我儿,他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念想,他能平安长大,我便此生无憾了。”
“你的儿子?”钟灵儿眼睛不自觉地瞄向她的肚子,一片平坦,看着就不像有孕。
难道说……她生了三四次,终于把孩子生下来了?
付婉:“我的儿子就在紫玉珠内。”
嘶……钟灵儿倒吸一口凉气,立马掏出紫玉珠来细细查看。
发现里面除了两个黑色的圆点,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只是,相较于一开始,这颗紫玉珠内更加澄澈透明。
“你是说,你的孩子在这里面?”钟灵儿再次问道。
付婉点头,“他身上的魔气太重,这紫玉珠乃是金顶寺的禅师坐化而成,可以净化魔气,若非是它,我早就死了。”
尽管心里早有猜测,但当付婉说出魔气二字时,钟灵儿的心都颤了颤。
一出生便带着魔气的,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母亲体内的魔气侵扰,一种,便是天生的魔。
天生的魔,引得魅魔亲自前来,被嗜魔称作主上。
包括刚刚闹市内修道者的踪迹……
“他是魔神!”
钟灵儿声音有些激动,几乎是笃定地开口。
付婉对“魔神”二字没什么反应。
钟灵儿立马反应以来,她心里清楚,自己生的这个孩子,是三界浩劫,魔域之主。
“我不知道什么魔神,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孩子。”
这话说的,听起来母爱伟大,细想却极其残忍。
明知道是灭世之人,便不能将他当作普通婴孩,这是对六界生灵的漠视。
钟灵儿甩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色有些不好看,“抱歉,我不能帮你。”
付婉虽然早有所料,但也不由地失望,她还想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却被钟灵儿冷冰冰的眼神喝止。
她不由地红了眼眶,“你们道门之人,对众生仁慈,为何不能对他仁慈一点。”
“我现在不杀他,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钟灵儿一字一句,声音仿佛凛冬的寒风,让人心底发寒。
她不愿再与付婉多说,对谢道一道:“我们走吧。”
衣袖人紧紧抓住,“既然你帮不了他,那能不能把他还给我。”
她双眸含泪,语气里带上了乞求。
钟灵儿呼吸一滞,没办法维持脸上的冷淡。
她心软了,但她的理智还在。
她用力,一点一点掰开付婉的手指,一字一顿道:“抱歉。”
付婉的手被甩开,踉跄了下,喃喃道:“你会杀了他吗?”
钟灵儿:“在保证他的魔气被完全净化后,我会尽力保住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