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云直到上了飞机也没有跟林向阳说一声,林向阳也有给他发消息,不过他有没看。眼不见为净。
只是在飞机起飞前给肖时杰发了消息。
靓仔:靓仔,下午来机场接我
靓仔:机票图片.jpg
开了飞行模式带上眼罩准备补一觉,为了今天偷摸出走成功他晚上睡觉前给自己不知道暗示了多少回才能在闹钟响之前醒来,一晚上没睡好。
都怪林向阳,他心里气愤想,决定在过年之前坚决不理会林向阳。当然过年那天的话嘛,肯定得联系一下,就……勉为其难地发个新年快乐吧。
林向阳左等右等等不到消息来,手指在屏幕上一下一下地无意识轻点。手机震动,屏幕里是肖时杰发给他的消息。
肖时杰:他上飞机了。
林向阳回了个ok,熄了屏,去将陆行云的吉他拿过来放在自己膝上轻轻勾起指头拨动弦。没有找到拨片,不知道陆行云扔在哪里了。
他低垂着眼睛出神,很久才眨一次眼睛。这屋子里到处都是陆行云留下的痕迹,他没有收进牙刷杯里的牙膏,没有归位的画笔,还有他用来擦脸的油……
唯独没有了这个人。
估摸着陆行云落了地,林向阳就打电话给他确认一下他有没有到家。但是电话拨出去很快就被挂断了,林向阳终于放下手机不做抵抗。
没法说,也无从说起。他拧巴了前半辈子,这回也吃尽了自己拧巴的后果。
肖时杰很晚才给他发来陆行云到家的消息,短短的语音条里背景声嘈杂,肖时杰醉意明显,说话大着舌头。在快要结束的时候还闯入了陆行云的一声笑声,林向阳反反复复地听着,没有别的反应。
上床盖好陆行云的被子,蒙着头,细细数着过年的时间。这一数才发现,离过除夕还有三天了。
一年又要过去了,他还是没有一点儿长进。
腊月二十八,陆行云才在家里见到了自己的父母。回来一天多了,跟肖时杰还有一帮狐朋狗友大醉一场后,父母是他见到的第一波人。
陆行云还没睡醒,他爸陆港就敲门催他出来。陆行云忍下要骂出口的脏话,顶着鸡窝头趿拉着拖鞋来到客厅,接受他家里人目光的盘问,哦不,洗礼与关心。
陆港不着痕迹地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陆行云,发现自己孩子结实了不少,心里挂起半年的石头才算是落了地。在陆行云走之前跟他媳妇夸出口的“我在那边有认识的人”完全是当时现扯的,只是为了让文晓兰放心。
文晓兰一见陆行云出来就急匆匆地拽着他坐在自己身边,检查自家孩子有没有瘦了伤了。确认陆行云全须全尾后放下了心,亲昵地摸着陆行云的手:“乖仔,终于回来了,想死妈妈了。”
陆行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靠在他妈妈身上,嘟囔着说:“离不开我还非要把我推出去,哼。”
文晓兰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夸赞道:“不错,看着结实了不少,就是晒黑了。工作累吗?”
陆行云说起这个可有的聊了,大诉苦水,说自己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每天讲八节课还要包揽各种文娱活动等等此类,最后邀功般地总结一句:那边的老师学生都夸我呢。
陆港听着他自夸,心里很高兴,但是面上不漏一分,只不过也肯定了他:“干得不错,这么累的工作下还胖了,估计伙食不错。”
文晓兰剜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我们云仔哪里胖了。”
陆行云挣开母亲的手,瘫进沙发里,也不反驳:“没错啊,伙食挺好。我还在那边找了个男朋友,不过现在正在跟他生气。”
陆港心里的自豪愉悦被这话立刻冲散了,正色道:“认真的还是玩玩的?那种地方的人保守古板,你少去招惹人家。”
陆行云不耐烦地回顶:“我很认真的,我可喜欢他了,没开玩笑。就元旦那会儿视频里的那个人,过两天喊他过来给你们定定心,”末了,仍是不满意地补充:“死老头子,一天天的就知道批评我。”
肚子适时叫了一声,文晓兰马上起身,问他吃什么,她亲自做。
陆行云想了半晌,说吃手擀面。文晓兰愣了一下,以前这孩子成天点心零食往嘴里塞,少吃正经主食,没想到出去一趟倒改了这坏毛病,挺好。
然后就见陆行云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坚果拆开,丢进嘴里嘎嘣嚼。
……
林向阳在陆行云不接他电话之后就没有再发过消息,在家里跟爸妈忙着准备过年需要打扫置办的东西,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好像这样才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让自己整天都把心挂在小小的手机屏幕里。
直到除夕晚上。
陆行云在离林向阳千里远的家里,每天忍住想要发消息给林向阳的冲动,想着林向阳要是再给他打电话他就接了。但左等右等等不到,眼看除夕晚上了。
他不想错过跟林向阳在一起的第一个除夕,吃完饭就回了卧室,没有跟父母一起看那无聊的晚会节目。
删删改改,最后还是只发了一句阳哥新年快乐。
林向阳攥着的手机发出了久违的震动,他立即起身出门,他爷爷跟他爸妈都在看电视。
屏幕上是陆行云的消息,他看清楚后,一直蹙着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一些,应该是喜悦的。但在喜悦之外,还有已经粘稠得名为思念的情绪重新占领了他的理智。
他没有回,而是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一声就立刻被接起了,隔了数千公里的距离,听筒里传来的男声有些失真,少了往日里几分的清润。
“喂”。
林向阳听着这个久违的声音,无端的有些眼眶湿润。
“陆行云,新年快乐。”
电话那头很安静,林向阳这边礼花响声就没停过,他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机,确实没挂,正在通话中。
“阳哥,新年快乐!”陆行云故意沉默,但实在装不来阴郁报复那一挂的人,还是很快给了林向阳回应。
林向阳嘴角微微上扬,那股化不开的愁苦好像散开了些。
还没想好该说什么,那边就传来了一串话语:“阳哥,你干嘛呢?你那边可以放烟花啊?真好,我家这禁止了,什么都没有,走哪儿都全是人,可无聊了。”
林向阳听着他喋喋不休的抱怨,眼中笑意更甚,刚才还觉得呛人的烧碳火发出来的黑烟现在已经可以忍受了。他问:“你在干什么呢?”
“我啊,嗯,我在看外边的灯笼。路上有很多中国结呢,还挺好看的。你在干嘛?”
林向阳紧了紧被北风吹透的外套:“我在看烟花,黑烟滚滚的烟花。”
陆行云被他逗笑了,笑了好一会儿才要求换视频,他也要看。
视频一接通,陆行云那边明亮温馨,看装修像是在卧室。他撑着下巴在看窗外,林向阳猜他应该是把手机立在窗边了。
“哇,你那边也太黑烟滚滚了吧,我都看不见你。”
林向阳本就在外面,黑烟之下难以看清,更不用说他此刻还背对着光线,更是分不清屏幕是是不是真的有人了。
林向阳出声:“我在外面,给你看,这边现在有很多放焰火的。”摄像头翻转,对着天上的炸开的礼花。
陆行云看着有些卡顿与惨白的烟花,没什么兴趣。命令他:“转回去,我要看你,你给自己打个光。”
林向阳失笑,听话地站到窗边。
这下陆行云才终于看清林向阳了。分明才几天没见,陆行云却觉得像是过了很久。
睡觉没有人搂,床也没有人暖——虽然他家这边的天气实在是不需要此项服务。
他有些为自己前几天的置气后悔,白白浪费了见面的机会。
林向阳紧紧看着对面的人,一件白色的短袖,头发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自由地伸展着身躯,灯光照的他像是在发光。
陆行云正在跟他说她姐姐要订婚的事情,林向阳毫无征兆地打断他,直白问:“陆行云,你还生我的气吗?”
陆行云蓦地顿住,短暂的沉默之后,还是如实回答:“有一点……阳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要我吗?”
林向阳有些紧张,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陆行云看见林向阳明显落寞下去,心里不是滋味,想不明白为什么。
“算了”,陆行云很快又说:“那你……想我没?”许是觉得这个问题还很幼稚,问完还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假装看向窗外。
“想的,陆行云。我很想你。”
陆行云耳朵一下子开始有些发热。除了林向阳不给他回答为什么拒绝他之外,别的问题一概是有问必答,而且相当直白,丝毫不拐弯抹角。
他很小声,而且快速地说了一句我也很想你。林向阳没听到,隔着屏幕问他:“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陆行云就提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然而林向阳还是问他说什么了,刚才卡了。
他破罐子破碎,很大声地,很坚定地说:“我说我也很想你——”话音刚落,就与屏幕里正在笑的林向阳对上了眼神。对方眼神戏谑,眉眼弯弯,陆行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也还是生不起气来,林向阳很在乎他的回答,那就还是说明林向阳是喜欢他的。陆行云心里略微平衡了些,决定不计较这个了。
然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问他:“阳哥,年后你来我家吧,食宿路费我全报销了,我带你见见我爸妈和我姐,顺便参加一下她的订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