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未熟时 第2章 小牌大耍

石碑旁边站着三个人，似乎是专门在等陆行云。

陆行云一下车，中间穿衬衫戴眼镜的和头发稀疏的两个中年男人就迎上来，眼镜男笑呵呵地对着陆行云说：“您就是陆老师吧，欢迎欢迎，路上辛苦了辛苦了，我是贺思进，之前跟您联系过的。”

陆行云伸出手轻轻回握了一下贺思进伸出来的手，道：“先等我拿一下东西。”

贺思进连连说好。

陆行云指挥司机搬东西期间，头顶稀疏的陈健康——本村支书，悄悄地问贺思进：“我看他不像个靠谱的人啊。”

贺思进挤挤眼睛，示意他少说话，别给人家听见了。

陈支书：“不管咋样，这个一定要留住，不然老刘不给咱继续帮忙了咋整。”

贺思进：“他要不帮忙，我就拉我爹去他办公室坐着，看他怎么办。”

他们口中的老刘是本县教育局局长，之前叮嘱过他们这回有一个外省来的男老师有希望留在这里，让他们千万把人家留住了。

本县甚至本省往各级乡镇里聘老师太难了，这还是仰仗着他们村的光荣历史县教育局才能优先给他们签老师。

陆行云没搭理他们，自顾自指挥着司机把他的东西抬下车。

陈健康说得没错，陆行云一看就不是会呆在这里的人。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体恤短袖，短袖上有一幅油画，一件蓝色的及膝短裤，裤边上有几个英文字母，整个人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周身气质看着就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石碑下还站着一位青年，身高很高，麦色的皮肤，也是一件白体恤加一件蓝色牛仔及膝短裤。

青年叫林向阳，今天是被贺思进拉过来的，说什么今天来的老师和你是同龄人，要他来帮忙留一下。

林向阳在看见来人之前，心里暗自期盼，希望这是一位有志青年，愿意来祖国的穷山沟里奉献自己。

在看到来车后，心里的那点子期待消失的无影无踪。

粤字打头的车牌？这么远的距离开车来，这怎么可能是来教书的？

这怕不是他爹的哪家有钱人家的少爷来这儿探险来了吧？！

林向阳踢着石碑旁的小石子，心里略微有些失落。

等陆行云把东西拿下车的时候，林向阳失落的心情消失了，开始发笑。

大阴天戴墨镜，装逼的有钱人。

陆行云大大小小四个箱子加一把吉他，不等陆行云向司机说什么，司机就进去车里跟他挥挥手：小陆你好好工作，我先回去了啊，你爸还等着用车呢。

然后一脚油门拐弯远去，空留激起的尘土绕着陆行云久久不散，等陆行云发觉眼前灰蒙蒙的，才意识到是墨镜没摘，抬手摘了墨镜放进裤兜里，然后转身看向鬼鬼祟祟两人组。

哟，刚才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个帅哥呢。陆行云挑了挑眉，有些稀奇。这穷山恶水的，难为还能长出个帅哥了。

他上前和贺思进交谈着说着明天报道的事项，贺思进一拍胸膛说小事儿，明天我领你去，跟着我就行。

这自然是好的，省得他开口要求了，陆行云想。

贺思进想的却是，这可得看好了，别不吱声跑了。

贺思进热情地招呼着陆行云：“陆老师来来来，我带你去看你住的地方。”说罢主动的拉起陆行云的一只箱子，招手让另外两人一起来分一下行李。

林向阳拉着俩箱子跟在另外三人后面，土路上混合着很多小石子，并不平坦。拉着行李箱很费力，轮子摩擦路面的声音也格外大，哐啷哐啷的，像是在给陆行云示威。

林向阳真怕给他箱子的轮子给磨掉了。

他住的地方就在学校边上，一打开门往下走几步就是学校院子内，屋子是北方老式的石窑洞。

他们把东西放在门外，贺思进打开门领着陆行云进去。

陆行云站在门口看向这个房子，眉头一皱，这地方土的掉渣——字面意思的土，地面是结实平整的黄土地，看起来像是专门收拾过的，但依旧改变不了它是个土房子的事实。

他的火气有些上来了，已经到了嘴边的“给我住这破地方我就不干了”又被强行咽下去

贺思进观察着陆行云的表情变化，看见他皱了皱眉，心下一慌，犹豫了一瞬便开口道：“您要是觉得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给您重新换个住的地方，不过需要一点儿时间，您看……”

陆行云立马就接着他的话茬说下去：“给我换个地方吧，贺老师你也知道，我一个南方人实在是住不习惯这里。”

闻及此言，林向阳在后边翻了个白眼，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心知肚明。

又随即听到贺思进说：“好嘞好嘞，那我和小林商量一下，陆老师你坐下先歇会儿。”

陆行云没走进去，转身向学校院子内走去。

于是贺思进拽着林向阳进去，低声征求他的意见：“小林，那按我们之前说好的，让这个陆老师先住你那？我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村委会的会议室收拾出来让他住？”

贺思进恳求的目光落在林向阳身上，看得他浑身不自在。他觉得贺思进真够憋屈的，一个副校长兼教导主任兼各课代课老师等等职位加之他够当这个陆老师的爹的年纪，居然对着一个毛头小子有求必应的。不过又转念一想，自己也没比这贺老师好多少。

谁让他们村穷呢？

今天来接这个陆老师之前贺思进就跟林向阳提过这个问题，最后得出解决办法：万一他们安排的地方不行，就让这新老师去林向阳家住。

陆行云在略微靠下的石坡上审视这个学校——说是学校，也就一排五间教室，连大门都没。房顶上倒是屹立着威风凛凛的几个大字：平安村第一小学。因常年风吹日晒，鲜亮的红色有些地方发白，更显寒酸。

还没等他靠近教室仔细查看，就听见身后轮子划过地面的轰隆刺啦的声音，着实难听。

窝囊三人组已经带着他的东西下来找他了，陆行云想估计是自己有新去处了，便等着贺思进开口。

“陆老师，要不你去我那住吧？我一个人住，有两个房间，比这个好一些。就是稍微有点远……陆老师看要不跟我去看看？”开口的不是贺思进，而是那个从见他就没说过话的年轻男人。

贺思进也在旁边极力推荐：“对对对，小林家跟这里不一样，你们又是同龄人肯定能聊到一起。”

陆行云人虽然嚣张了点，但还是有点儿眼力见的。这么一小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对他们有多重要，便装模作样托大拿个乔，思索着能给自己争个好去处就争。

他在心里恶狠狠地想，该死的老陆，你瞧不上我有的是人瞧得上，我还不稀罕呆在你家呢。

想罢便对着那个叫做小林的男人微微笑，道：“那真是麻烦你了，希望不会打扰到你。怎么称呼呢？”

林向阳也对他回以微笑：“不麻烦，我叫林向阳，陆老师直接喊我名字就行。”

“麻烦阳哥了，那我们走吧？贺老师跟陈支书忙自己的去吧，不用陪我了，我跟着阳哥走就行。”不等贺思进怎么说，他就像个领导一样安排了三人的分工。

住人家的地方，嘴上就得客气点喊哥，陆行云这点子道理还是明白的。

于是他就跟着林向阳单独走了，没了替他跑前跑后拿行李的小弟到还真有点不方便，一个人拖着俩箱子，他还背着一把吉他，走在八月的蒸腾暑气中着实不好受，即便这会儿是阴天。

林向阳怕尴尬，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陆行云：“陆老师是不是学艺术的啊，整个人看起来就很有气质。”

这倒不是恭维陆行云，林向阳见他第一面吐槽归吐槽，但打心眼儿里觉得这老师皮相不赖，颇有股奶油小生的味道，字面意思上的。

陆行云本就是南方人，又是夜行动物，皮肤比一般南方人还略微白点。林向阳偷偷估摸了一下，这陆老师没他高，也就是个一米七七七八的样子。

陆行云回答他：“我是学美术的，”然后反问“你呢？”

林向阳轻笑一声，声音淹没在轮子哐啷哐啷的噪声中，“我是学机械的，工科生，三年前大学毕业，找不着工作就回村呆着了。”

陆行云眼神亮了亮，认为他也是啃老一族的，觉得有些亲切，便主动地跟他聊天。

林向阳家说是离学校有点远，但也不是很远，约莫走了有十五分钟就到了。

林向阳把身上的吉他放下来——走了没几分钟他看见陆行云头上冒汗冒得厉害，便接过了他身上的吉他——然后打开门领着陆行云进去。

小陆：只要你也啃老，那我们就是好兄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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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牌大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