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血浸湿了梁润的校服,他浑身上下不知道被啄了多少个血洞。他的左眼仿佛被人罩了一层红纱,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赤红。左眼又痛又痒,他忍不住揉了一下,半边脸都是血污。
要死了吗……
打斗中,班里的桌椅都被毁得不成样子,乌鸦把他逼到墙角,他无路可逃。梁润靠着墙壁,被命运左右的无力感让他感到绝望。他还剩下什么呢?手上唯一的武器——拖把杆已经被乌鸦啄得只剩一小节,然而这一小节还没有他的手臂长。
乌鸦冷酷地盯着面前的血人,好像在说,认输吧。
它的下一个目标是心脏。
难道他真会死在一只乌鸦手上?
可我不想死啊……
虽然他很弱小,但他也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掉。求生的渴望让梁润精神一振,他握紧了手中的半截拖把杆。
义眼乌鸦出招了,它的身法如如游龙,柔软的黑色羽翼化作坚硬铁片,片片利刃向梁润袭去。
乌鸦偧开的羽毛看得梁润头晕眼花,梁润用拖把杆架住,为自己赢得了短暂的时机。
不过乌鸦这一击的真正意图是心脏,它立刻调转方向,向心脏处进攻。
梁润浑身无力,还是强撑身体,挥动武器向乌鸦刺去。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刺中乌鸦,他计划将乌鸦逼到墙角,再用后门困住它。只有拖住乌鸦,自己就能趁机逃出去。
乌鸦果然被他逼到了墙角。
梁润拉住了铁门,他用力甩门,居然把乌鸦夹住了!
梁润青筋暴起,喘着粗气,他举起了拖把杆,红着眼睛,将尖锐带刺的部分对着乌鸦。
“咕……”被铁门压住的乌鸦没有了刚才的神气,而是发出一声虚弱的惨叫。
犹豫之间,梁润不禁放松了门上手的力道。
感受到压力变小的乌鸦拼命挣扎起来,想要挣脱束缚,逃出升天。
梁润咬紧牙关,不再犹豫,终于将尖刺扎穿了乌鸦的身体。乌鸦像烤串似的穿在了木棍上,红色的污血顺着木棍流到了梁润手上。
梁润被烫伤一样将木棍扔到一边,靠着墙缓缓蹲下了身体。
他把乌鸦杀死了……
周围一片寂静,针落可闻。失去了生命力的太阳依旧挂在天边,周围的一切还是灰蒙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风吹动了窗帘,鼓动的窗帘起起伏伏,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梁润抱着自己的头,小声地哭了起来。
“咋还哭起来了,”监控室里的郭游嚷道,“不就是一只破乌鸦吗。”
这小子也忒脆弱了点,别说杀死一只义眼乌鸦,就算杀死一万只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在结界里试炼过这么多人,没见过为只破鸟哭丧的。上个月他在重庆遇到的小女孩,才十岁,杀了二十只义眼乌鸦。他也算开了眼了,没见过这么娇气的人。
不过他能够反杀成功还是令郭游感到意外,本以为这小子成为义眼乌鸦手下亡魂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妈的,所以心烛到底在不在他身上?
在郭游思索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的不是一个人名,是一个代号:京878号。
郭游接了电话:“喂,老唐。什么事?”
“心烛测出来了没?在广宁待半天了还没消息,”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和郭游很熟,开起玩笑来并不给他面子,“你当公费旅游呢。”
“去你的,这小破县城连个像样点儿的餐馆都没有,有什么好玩儿的。”郭游笑骂道,他停了一下接着又说,“现在正测着,义眼乌鸦刚被他杀死。”
“那你不得给人上点难度?”那人回道,“对了,你事情结束赶紧回来,移苦修那帮人在湖南搞得人仰马翻,现在人手不够,你速度回来干活。”
“知道了,”郭游骂道,“就知道你没憋什么好屁,挂了。”
看来得加快进度了。
“乌鸦测不出来,那么就给你加点猛料。”郭游阴阴笑道。
哭了一会儿,情绪缓和之后,梁润抹了一把眼泪。
太阳还挂在天上,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平时吵闹的教室现在显得格外空荡,分明是熟悉的地方,却让梁润感到陌生。他的脚边是乌鸦的尸体,小小尸体开始变得僵硬,直挺挺的。乌鸦身下淌着血迹,血腥又残忍。
梁润缓慢走到自己的座位,好像他的身体也跟着僵硬起来。他拿了自己的校服,走到乌鸦尸体旁,学着大人装殓尸体的样子,将扎乌鸦身上的木棍抽出来,最后将校服盖了上去。
他的手在发抖,他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但是他还是这样做了。
做完这一切后,梁润茫然地扫了一眼四周,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等等,那是什么?
梁润注意到,他的课桌上摆着一本书。他可以确定刚刚拿校服的时候,桌上空无一物。这本书就这样凭空出现吗?或者是有人放在这里的?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梁润毛骨悚然。
他走上前,一抹粉色映入他眼中。这是一本封面画的是一个穿着粉色吊带的摩登女郎,她拿着一支翻盖手机正在打电话。女人的头顶着四个五彩缤纷的大字——山河之恋。极具八、九十年代画风的封面和文名让梁润感到好奇,谁把言情小说放他桌上了?
梁润拿起《山河之恋》,左右看了看,然后翻到背面。
背面是书的简介:爱起来多深,恨起来就有多疼。山河堂堂主的唯一女儿,居然喜欢上一个穷小子。她说东他不敢往西,她得意至极。殊不知她早已成为男人的猎物……
梁润翻开目录,一共六章。第一章吉凶论;第二章符箓;第三章解梦;第四章法器;第五章共情;第六章人性:职场如战场。
什么鬼?在挂羊头卖狗肉?
我倒是要看看,你这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梁润打开书的第一章,一道白光从书里冲出,晃得人看不清书上的字。紧接着书在剧烈抖动,像是什么东西,要从书里挣脱而出。梁润想扔掉它,但有一股力量,将他手和书牢牢地粘到了一起,他根本甩不开!
一张面目狰狞的脸从书页中浮出,紫红色的嘴唇伸出一条长长的舌头,那舌头如同一只巨大的蛆虫,疯狂扭曲蠕动着,像是要说话,又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吃入腹中。
这是什么东西?
梁润害怕得浑身发抖,他想跑可两腿像被施了魔法,完全不听他使唤。他只能看着那张脸变得越来越清晰。
“嗬嗬——”
那张脸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吟。只见另一张嘴咬住人脸的面颊,咬住之后,不断在两齿间磋磨,直到咬下一块鲜血淋漓的肉!人面也不是善茬,卷起长舌将对方的上唇掀飞。
双方的污血混在一起,味道酸臭难闻。
一张脸和一张嘴相斗的惊悚场面,让梁润吓得浑身发抖。
一番纠缠之后,人面终于取得了胜利,它尖叫一声,从书里钻出。等它彻底钻出来后,梁润才知道,这并不是一张脸,而是一颗头。
这是一颗女人的头颅,梁润也不知道称它为头颅是否恰当,因为它已经面目全非!那一头长发没有光泽,如同枯草,发丝纠缠在一起,散出发出腐肉的味道。她双目赤红,像一只被惹毛了的斗牛。脸颊上被“嘴”咬掉的地方缺了一块肉,那块肉并没有完全从脸上剥离,它还连接着皮肤,摇摇欲坠的挂在脸上。
放出来的女飞头极度兴奋,她上下翻飞一圈,接着冲着梁润用力吼叫。震得梁润头晕眼花。
《山河之恋》里的那张“嘴”也开始蠢蠢欲动,最终也突破了书页,成功从书里钻了出来。
一男一女两颗飞头靠在一起,四只红色怒目瞪着梁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