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哥儿笑笑,没将保拉提的事放在心上。他拒绝后保拉提就没再纠缠,敖登大婶又是个热心人,他哪会为难人。
“慧哥儿。”稻哥儿把凳子往慧哥儿身边挪挪,小声道,“我要认阿勒玛罕老嬷做干亲了,今晚请你过去吃席。”
慧哥儿有些惊讶,没想到阿勒玛罕心这么软。这几日稻哥儿的事在难民中传开了,加上第一批的二十多个姑娘双儿,大家不免对稻哥儿指指点点,觉得他被一个男仆玷污,失了大晋人的风骨。
有几次小声嘀咕被婉儿、音哥儿和阿勒玛罕听到,阿勒玛罕直接上前理论,半点不惯着这些背后嚼舌根的长舌妇。
只是稻哥儿到底无亲无故,就算阿勒玛罕再护着,在难民中还是难免被孤立。据婉儿说,他整日低着头跟在她和音哥儿还有阿勒玛罕身后,像个可怜的受气包。
如今认个草原干亲就不一样了,阿勒玛罕前夫是部落的勇士,酋长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以后稻哥儿走到哪儿都有人撑腰。
“恭喜。”慧哥儿笑着道,“阿勒玛罕是个好的,你有福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多跟阿勒玛罕商量,别再闷在心里不吭声。大家都很忙,很难猜到你在想什么。”
“嗯。”稻哥儿眼睛有些红,重重地点头。他实在没想到阿勒玛罕会为他做这么多。以前在家,他是最不起眼的双儿,父母都没怎么回护过他,如今阿勒玛罕对他这般好,他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干阿父才行。
稻哥儿低头挤奶,觉得当初跟着慧哥儿来草原真是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羊圈内欢声笑语不断。对喀日图的族人们来说,转场是每年的大日子,说是过节都不为过。
虽然每年随季节搬迁着实辛苦,但他们过惯了在路上的日子,觉得安居一处的生活才是无聊。况且转场不是离开,而是让草场修养生息,来年他们还会回来。
每年转场途中的风景,是多少安居的人这辈子都看不到的呢。
草原广阔,不远处的一处山丘后,五六个草原游匪赤红着眼睛趴在草地上,盯着不断升起渺渺炊烟的部落营地。
“大哥,姓胡的忒狠了,听说其他草原的游匪都被剿光了。我打探过了,前面的部落快转场了,男人们都出去找马找骆驼去了,要不就是找羊去了。就剩一些妇人夫郎,咱们干完这一票就跑到草原深处躲起来,谅那姓胡的再能耐也找不到。”
“就是,大哥。营地里肯定有酒有肉。咱们多少天没吃过饱饭了。抢这一票就跑,我就不信草原没有咱们兄弟们的立足之处。”
被称为大哥的大胡子男人吐掉口里嚼着的草叶,红着眼睛道:“咱们人少,妇人夫郎们少说也有二三百人。这样,现在趁他们都在羊圈里挤奶,咱们去几家毡房里抢一把,尽量不惊动人,抢完就跑。我可听说这个部落里有个姓胡的都敬佩的神箭手,不能大意。”
余下几人对视一眼,知道人多,万一来个乱棍打死老师傅就完了,都点点头表示同意。
大胡子男人一挥手,游匪们猫着腰在草丛间慢慢前行。
草丛另一边玩打仗的几个小孩,见草丛里有动静,孩子头领阿特罕挥挥手,小娃娃们立刻趴下,在草丛里警惕地看着不远处的陌生人。
“汪。”许是闻到了陌生人的气息,慧哥儿身边卧着的班班突然起身,箭一样冲出去。
“班班,你去哪儿?”慧哥儿停下挤奶的动作喊道。班班这两日跟他熟了,听话得很,从来不离开他身边半步。今日却一反常态,慧哥儿有些奇怪,小声嘀咕,“库兰回来了?”
“不会。”驰娜尔大婶顺着班班离去的方向看过去,见草丛的晃动不像是风吹的,警觉起来,“那边草丛里,敖登,阿勒玛罕,你们看,像不像有人?”
阿勒玛罕眯起眼,伸手感受了下风向,低声喊道,“有生人来了。”
驰娜尔大婶慌忙起身,妇人夫郎们脸色都有些慌乱。男人们出去了,营地里只剩他们这些妇人和夫郎,这时候来生人,还偷偷摸摸的,想也不是什么善茬。
阿勒玛罕抬手让众人聚拢,小声道:“前几日库兰教射箭,慧哥儿和阿特罕都学会了,我也会射箭,大家不要慌。库兰是草原有名的神箭手,他教出来的人不会差。”
阿勒玛罕是夫郎中的好手,平时天气好时还会跟汉子们出去放羊,在妇人夫郎中很有威信。众人闻言神情有所缓和,阿勒玛罕继续道:“大家不要分开,都拿上木棍,我们去那边看看。慧哥儿你准备好箭,遇到危险了随时放箭。”
慧哥儿点头表示知道。婉儿和音哥儿脸色发白,苏阿奶年纪大了,此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拿起一根粗树杆挡在音哥儿身前,又捡起一根更粗的递给音哥儿,粗声粗气道:“拿好,既然来了草原,多跟慧哥儿学学,阿奶就是死也安心了。”
音哥儿眼眶发红,接过木棍重重嗯一声。
喀日图妇人夫郎们少说也有三百人,此时挤羊奶的就有一百多,大家悄悄向草场移动,很快就被游匪发现。
游匪们知道暴露了,也不再躲藏,直起身,见都是妇人夫郎,并没有汉子,大胡子哼笑一声,开始喊话:“你们识相点儿,兄弟几个也不为难你们。将家里过冬的牛羊肉都交出来,我们就走。怎么样?”
“放你娘的屁。”阿勒玛罕呸一声。为了转场路上有充足的体力,部落前些天家家都杀了羊,给了这些强盗他们吃什么。
“看清楚,我们可有一百多人,你们就六个,该你们识相点儿才对。”阿勒玛罕半步不让,回嘴道,“现在就滚,我们就当没看见过你们。否则胡将军来了,你们可没好果子吃。听酋长说,胡将军可是过两天就会护送我们转场的。”
酋长当然没说过这话,只是阿勒玛罕前几日去酋长家,知道胡将军近日在草原剿匪,拿来吓唬他们罢了。
大胡子闻言果然愣了一下,之后却是更加恼怒。
他一个响当当的汉子却被一个老夫郎看不起,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啐一口唾沫,眼神有些阴毒:“少废话,给不给?不给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大胡子挥手,身后的五人齐齐举起弓箭对准众人。
妇人夫郎们发出尖叫声,大胡子哈哈哈笑起来:“就你们,再来一百个老子也不惧。姓胡的来又怎么样,老子先抢了你们再说。”竟然拿胡旭文那个杂粹威胁他,当他是吃素的不成?
只是这笑容没持续多久,背后一支短箭射来,直直插进他的左胸。大胡子震惊地看着胸前露出的铁质箭头,慢慢回头想去看是谁射的他,却在身子转到一半时倒地不起。
原来是阿特罕,他和孩子们一直埋伏在草丛里,他们人小躲在草丛里很难被发现。阿特罕见射中了人,高兴地直蹦,却不知道被其他五个游匪当成了眼中钉。
此时五人齐齐瞪向黑皮小男孩,阿特罕急忙又抽出一支箭,却忽然发现有一个游匪脚步慢了下来。只见那游匪小腿上插着一把小箭,冬儿举着小弓站在不远处,一脸戒备。
班班狂叫着冲出去撕咬小腿中箭的游匪,慧哥儿大喊:“冬儿,趴下。”
慧哥儿没想到冬儿胆子这么大,见游匪被激怒,忙忙地放箭射中了离冬儿最近的游匪。只是用力过大,肩膀上的伤裂开了。他咬紧牙关,默默又抽出一支箭。
一下子损失两员大将,游匪们瞬间有些慌,特别是大哥早早就死了,令四人心内都有了退意。只见四人齐齐将手放入口中吹出哨声,远处的马儿听到呼唤跑来。
四人边跑边放箭,来到马前时利落地翻身上马,一溜烟跑远了。
妇人夫郎们这边缺少弓箭武器,幸亏游匪放箭时齐齐趴下护住了身体,此时人跑了他们也没追。慧哥儿松口气,跑过去检查冬儿:“冬儿,你没事吧?”
冬儿从地上起来,小脸儿红扑扑地,一脸的兴奋和得意:“阿父,我射中了他的腿。我厉害不厉害?”
慧哥儿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通才放心,闻言摸摸冬儿的头,笑着说:“厉害,我们冬儿真是厉害死了。”
“阿父,我也学射箭,也像哥哥一样厉害。”丹哥儿跑过来,抱着哥哥和慧哥儿的手不放。
“好,丹哥儿也学。跟你哥哥学好不好,你看哥哥多厉害。”慧哥儿笑眯眯地说。
冬儿闻言小胸脯挺得高高的,丹哥儿点头,又晃着慧哥儿的胳膊央求:“让库兰叔叔也给我做小弓,我也要小弓。”
“你自己去跟库兰叔叔说。”慧哥儿摸摸丹哥儿的头,又去看不远处的阿特罕。小家伙被母亲驰娜尔抱得紧紧的,脸颊羞红,显出些大男孩被母亲拥抱的羞涩,眼神里却满是骄傲。
“真是好样的。”阿勒玛罕夸奖冬儿和阿特罕,“以后也是部落的勇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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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游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