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寻拿出腰牌,那女子看了才犹豫地放下匕首,却还是不肯让三人近前。
“你们都是捕快?”
丁寻指了指张蔚:“我二人是蓝桥县衙快班捕手,今日奉命随这位叶相公出行到此。敢问姑娘如何称呼,是哪里人士?方才你说出了人命又是怎么一回事?”
女子目光在三人之间转了转,缓缓呼出一口气,双手虚握成拳,微微屈膝行了个万福礼,言道:“我叫苏芸儿,和家兄到此地寻人,暂时落脚在这别院中。方才见了那般景象正心有余悸,失礼之处,请三位海涵。”
叶千和丁寻、张蔚三人见了,连忙躬身拱手还礼。
叶千打量苏芸儿道:“既然丁爷和张爷到了,苏小姐不如带咱们进去看看,也顺便说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何?”
苏芸儿见丁寻二人点头,便闪身让出路来,道:“三位随我来吧,大家都在正堂里。”
“大家?”丁寻问道,“除了苏小姐和兄长,这别院中还有什么人?”
“算上我与兄长,一共五人,嗯,四人和冯大哥。”苏芸儿道。
叶千问:“苏小姐说的冯大哥,可是被害人?”
“正是!”苏芸儿狠狠点头,“明明昨晚还好好地,今天一早就……”
“那其余两位是?”
“哦,剩下两位是一对夫妻。”苏芸儿道,“和冯大哥都是昨晚到别院借住的,今日一早也是王家娘子发现的,嗯,尸体。”
别院依山势而建,占地很广,四人走过前院,经月洞门再往里面走便开始都是台阶了,不过台阶都不高,坡度也平缓,倒并不辛苦。
苏芸儿指着前面的回廊告诉大家,经过那里再往前便是主院,正堂便在主院里。
叶千点点头,好奇道:“我听说这名家别院平时都是闲置,苏小姐和兄长是怎么住进来的?”
苏芸儿道:“我和兄长两日前到蓝桥县,因名家长辈与我父亲是旧识,故先去拜见。长辈盛情,教人在别院中收拾了两个僻静的小院给我们暂住落脚,我们推辞不过便住进来了。”
丁寻听了也问:“我曾听县令说起名家,说是长辈曾经做过京城的大官,小姐的父亲可有官职?”
前面一把清亮的声音响起:“家父江南巡盐使苏元庆。”话音未落,一位身着白袍的年轻后生从回廊转了出来,躬身拱手道,“苏行止见过诸位。”
“大哥!”苏芸儿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朝着苏行止跑了过去。
叶千道:“我记得当朝皇后娘娘也姓苏,其兄长便是现任的江南巡盐使。”
苏行止打量着叶千,上前叉手道:“这位兄台有见识,听口音似乎是京城人士?我们兄妹一直随母亲在庐阳老家生活,这还是头一次离家游历。说起这位姑母,也只是小时候见过罢了。”
“苏兄有礼,在下叶千,正是从京城到此。”叶千赶忙还礼,心道出了京城反而竟遇上些动不动行礼的,还是六扇门好,到哪都是混不吝,谁也不计较这些繁文缛节。
丁寻和张蔚都有点懵,如果苏行止说的是真的,那他兄妹二人就是皇亲了。皇亲到了蓝桥,又怎么是两个小捕快能接待的?
想到此,丁寻有心叫张蔚回去县衙报信,却被叶千先一步拦住。
“丁爷,既然刚才苏小姐都说这别院出了命案,咱们不如还是先移步正堂看看究竟。否则这里情况不明,万一乱起来,那可是大事。”
苏行止见状也道:“这位兄台说的没错,自发现冯兄尸体,我们几人俱是惊恐不知所措,两位差爷既然来了,还是先看过现场,再去报信也能说的更明白些。而且我们也好得些指令,不至张皇无措。”
丁寻拱手道:“指令不敢,苏公子既也如此说,那咱们先去现场就是。”
张蔚道:“别院中可有仆从?去县衙送个信也好,再说恐怕还得请仵作,来来回回也得不少时间。”
苏芸儿和苏行止对视一眼,都摇头:“这别院里的下人平时在山脚下的庄子里,只每日午间才过来例行打扫,此时却是没有的。”
叶千听了,便问:“难怪咱们在门口见到苏小姐要去报官,原来这别院里都没有下人伺候。那你们住在这里一日三餐的饮食怎么办?”
苏行止道:“名家庄子上的人每日来打扫时都会送些食材,这里有厨房,我和舍妹两人自己下厨。”
张蔚道:“我还当官宦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没想到苏兄和苏小姐却是这般勤勉。”
“您说笑了。”苏行止哈哈一笑,“我们勉强算官宦人家,但富贵,可提不上。”
叶千又问:“其他住在这里的人也自己下厨吗?”
对于这个问题,两人均表示不清楚。苏芸儿解释道:“我和兄长住的两个院子挨着,在这别院的最后面,也就是地势最高的那里。”她说着抬手指给众人看,“兄长的院子里有小厨房。其他三位住的较远,我们也不熟悉,便不曾问过。”
说话间一行人进了主院,影壁墙后一座高大的正堂赫然出现,院中两侧种了两排龙爪槐,院子东侧还有一块奇石和一丛竹子,旁边则是一组石桌和石鼓凳。
正堂大门洞开,上有匾额,写着“颂恩堂”三个斗大的字,遒劲有力,落款处是两个小字“丰林”和一枚闲章。
叶千眼神闪了闪,如果她没记错,当朝首辅苏霖的字就是丰林,也难怪这苏家兄妹说名家长辈与其父是旧识了。
只是不知这两家人交情如何,但看把他二人安置在这别院里,说明也算重视。但是既不安排人伺候,又不给送三餐饮食,只叫他们自己下厨,又透着几分古怪。不过这些和凶案无关,且如今自己已不是公门中人,身份还挺尴尬,就更不适合提起了。
几人走到门口,正堂外回廊的美人靠上坐着一人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见了苏芸儿便喊了一声,走上前来,问道:“苏小姐不是去了县衙,怎么这么快回来了?这几位是?”
苏芸儿指了下丁寻:“这两位便是蓝桥县的捕快,在门口碰到的。”说着又给三人介绍,“这位是王先生,他和娘子是昨晚来的别院,比冯大哥早一些。”
丁张二人拱手道:“蓝桥县快班捕手丁寻、张蔚。”
被称作王先生的男子见状也忙回礼,打量着两人,目光却带了些审视。他比苏行止矮了大约一寸,身材干瘦,尖脸圆眼薄嘴唇,头发枯黄稀疏,小小一个发髻只用一块灰色头巾包住,穿一件宽大的蓝色锦袍,更显得人瘦小枯干。
“甘州王永,见过两位官爷。”
寒暄之际,从正堂后面绕过来一个女子,打眼看去大概三十来岁,画着浓妆却遮不住面色暗沉,穿一件玫红色窄袖褙子,应该就是苏芸儿提到过的发现尸体的那位“王娘子”了。
果然,王先生见她过来便介绍道:“这位是我娘子。”
丁寻看了眼回廊转弯处:“夫人方才去了哪里?”
王娘子瞥了眼众人,目光最后落在苏行止身上好一会才收回去,抬手按了按鬓角,笑道:“奴家去更衣了,差爷要去检查吗?”
丁寻一噎,王永扯了下她胳膊,低声喊了句“琴娘”,略带歉意地对众人道:“琴娘胆小,众位莫怪。”
叶千心想这也叫胆小的话,那旁人岂不是风一吹就吓死了?
果然,苏芸儿垂眸不语,苏行止也暗暗撇嘴,似有不屑。张蔚更是直接哼了一声,不过也没说什么。
倒是丁寻,毕竟经过的事多,仍是面色如常,摆手道:“尸体可是两位发现的?如今在何处,可否带我一观?”
“您随我来。”王永当先往正堂去,琴娘听到尸体两字明显有些瑟缩,飞快地抓住他胳膊紧跟了去。
正堂很宽敞,进门后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青地大匾,匾上是斗大的两个古篆大字“念远”,又有一行小字“丰林书赠同和”。黄花梨案上,设着两只青花开窗玉壶春瓶,画的是福禄寿纹样。地下两排十二张楠木交椅,真是古朴又气派。
王永指着左手边一溜交椅的后面道:“是琴娘发现的,就在那边,我们都没敢碰,只找了块白布盖上了。”
丁寻闻言捏起一角将白布掀起,果然,下面的人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口鼻均有血迹。
“呜啊!”苏芸儿只看了一眼就闭上眼躲到苏行止身后。苏行止也没心思多看,护着妹妹转到旁边交椅上坐了。
叶千想了想问苏行止:“山下庄子的人每天大约什么时辰上来?”
苏行止道:“这两日都是午时末到我们院子的。”
现在刚过辰时,也就是说距人上山来还得两个多时辰。叶千看向丁寻和张蔚,两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如此势必是要有人马上下山去一趟县衙了。只是让谁去才合适呢?
叶千转身来到王永和琴娘身边:“未请教王兄是哪里人?”
王永道:“我们是峣柳县人,就在蓝桥县南边。”
“敢问您夫妇二人到蓝桥县是做何公干?”
“我们……”王永看了眼旁边的琴娘,垂眸道,“我们没有什么公干,就是在家里待腻了,出门转转。唉,那边两位不也是一样?”
琴娘抬起头:“你又是什么人,为何问我夫妇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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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