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白光中,伏劫的视野被彻底剥夺。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听不到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仿佛停滞——唯有心脏仍在跳动,每一下都沉重如擂鼓。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终于散去。伏劫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战场上。焦黑的土地寸草不生,天空呈现诡异的暗红色,远处堆积着无数断裂的兵器,锈迹斑斑的刃口上爬满细小的血色纹路。
"这是......"
"你的心象。"
伏劫猛然回头,看见夜语气站在身后,但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银白色,长发无风自动,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剑气。更诡异的是,他的影子——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影子——而是一道漆黑的、如雾气般扭曲的人形,手中握着一把与孤云剑一模一样的影剑。
"夜语气?"伏劫试探性地问道。
"是,也不是。"对方的声音低沉而苍老,仿佛有无数人在同时开口,"我是初代孤云令主封存的剑魄,也是夜家血脉的守护者。"
伏劫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发现右臂的黑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皮肤下若隐若现的云纹,与孤云剑的纹路如出一辙。
"罗骁的计划,从来就不是打开幽冥道。"夜语气——或者说寄宿在他体内的剑魄缓缓说道,"他要的,是释放被初代令主封印在剑中的东西。"
战场中央突然裂开一道深渊,漆黑的雾气如潮水般涌出。雾气中,隐约可见一具巨大的青铜棺椁,棺盖上缠绕着九条锁链,每条锁链上都刻满了细密的符文。
"那是......"
"初代令主用性命封印的'灾厄'。"剑魄抬起手,指向深渊,"三百年前,它几乎毁灭了整个江湖。如今,罗骁想借夜家血脉和苏家金血,强行破开封印。"
伏劫突然想起清芫记忆中的画面——罗骁将碧玉笛芯嵌入剑匣,而剑匣缝隙中,隐约可见一双碧绿的眼睛。
"所以,孤云剑从一开始就是......"
"钥匙,也是牢笼。"剑魄的声音带着沉重的疲惫,"夜家世代守护这个秘密,而苏家的金血,是唯一能加固封印的东西。"
正说着,深渊中的青铜棺突然震动,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棺盖微微开启一道缝隙,碧绿的雾气如活物般渗出。伏劫的心脏骤然紧缩——那雾气中,浮现出无数双眼睛,每一双都带着贪婪的渴望,死死盯着他。
"时间不多了。"剑魄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你必须做出选择——是让我彻底觉醒,以夜家血脉重新封印它,还是......"
"还是什么?"
"还是斩断这一切。"剑魄抬起手,影剑指向伏劫的胸口,"用无锋剑,刺穿你的心脏。"
伏劫沉默。
远处的深渊中,锁链一根接一根地崩断。青铜棺的缝隙越来越大,碧绿的雾气已经蔓延至战场边缘,所过之处,连焦黑的土地都开始腐朽。
"如果让你觉醒,夜语气会怎样?"伏劫终于开口。
"他的意识会被我吞噬。"剑魄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这是夜家血脉的宿命。"
伏劫握紧了手中的无锋剑。剑身冰凉,却莫名给他一种安定的感觉。
"还有一个办法。"他缓缓抬头,目光锐利如剑,"让我来承载剑魄。"
剑魄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
"孤云剑选择了我,而我的右臂已经与它同化。"伏劫抬起右臂,皮肤下的云纹清晰可见,"如果夜家血脉是钥匙,那我的身体,就是新的牢笼。"
深渊中的青铜棺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棺盖被猛地掀开!碧绿的雾气冲天而起,化作一条巨大的蛇影,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伏劫。
"来不及了!"剑魄的身影几乎完全透明,"快决定!"
伏劫不再犹豫。他举起无锋剑,却不是刺向自己,而是猛地插入地面!
"我选第三条路——"
剑锋触及地面的刹那,整个心象世界剧烈震动。无锋剑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地面裂开无数缝隙,金色的光芒从地底迸射而出!
"以孤云令主之名,重铸封印!"
金色的光芒与碧绿雾气激烈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伏劫感觉自己的右臂仿佛被撕裂,云纹如同活物般游走,最终全部汇聚向无锋剑。
而夜语气的影子,也在这一刻彻底脱离他的身体,化作一道漆黑的剑光,直刺深渊中的蛇影!
现实世界的地窖里,时间仿佛静止。
苏灏舟的金血仍在空中悬浮,形成一幅完整的星轨图。铜汁化作的小蛇已经缠绕上孤云剑,剑身上的骨节发出"咔咔"的响声,仿佛某种古老的机关正在启动。
清芫的金属面容完全剥落,露出里面精密的齿轮与血纹钢铸造的内核。她的声音变得机械而空洞:"锈剑门第三十七代守剑人...启动最终指令......"
卿月棠捡起地上的蛇眼宝石,宝石突然融化,渗入他的掌心。他的双眼瞬间变成竖瞳,嘴角浮现出诡异的微笑:"原来如此...药王谷从一开始就是......"
"砰!"
地窖顶部突然炸开一个大洞。真正的夜语气从天而降,手中软剑直指卿月棠咽喉:"你不是卿月棠!"
"卿月棠"大笑起来,身体开始扭曲变形:"当然不是...我是罗骁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险......"
话音未落,心象世界中的冲击终于波及现实。孤云剑轰然炸裂,无数骨节四散飞射。每一块骨节都化作一柄小剑,精准刺入铜汁人形的眉心!
而伏劫的右臂,此刻已经完全晶体化,皮肤下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金色的光芒。他缓缓睁开眼,瞳孔中倒映着星轨运转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