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 第3章 第 3 章

收到游栎消息的时候，林雨正躺在洛阳酒店的床上，等着孔凝梳洗完毕，一起去吃午饭。

孔凝的假期来得突然，所以这趟旅游算是心血来潮，连攻略都没来得及做。用孔凝的话来说，算是对上次的补偿。

林雨从探店视频退出，点开微信，对面是一条语音。

没等做出反应，游栎又发来一条消息。

游栎：【安安看到视频了，一直磨着要找你，他打字打得不好，我让他直接给你发语音，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林雨回了个：【方便。】

她点开语音，男孩子清脆明亮的声音传出。

安安：“姐姐，你的视频我看啦！你弹得好好哦，我好佩服你。”

她被这满是崇拜的语气逗乐，也回了语音：“谢谢，你好好学的话，会比我弹得更好。”

孔凝闻声探出头：“你跟谁说话呢，怎么有小孩子的声音？”

“一个小朋友。”林雨简单解释，“挺可爱的。”

“就是你上次说的，想让你弹琴的小孩儿？”孔凝问，“听起来年纪不大。”

林雨点头：“嗯，六七岁吧。”

这时，对面又发来一条语音：“待会儿舅舅送我去上钢琴课，我也给姐姐发一段我弹琴的视频吧！”

【好啊。】她回复。

“别光顾着跟小朋友聊天，想想咱们去吃啥呀。”孔凝说，“我饿了。”

不知怎么，看到游栎和安安，林雨忽然想起那天吃的河南烩面，正巧在河南，她朝孔凝眨眨眼，说：“去吃烩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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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面上时，游栎发来了一段短视频。

视频里，小男孩正乖巧地坐在钢琴面前，调整好坐姿后，转头问道：“可以开始了吗，舅舅？”

拍摄视频的人应了个声线温和的“嗯”，安安于是动起手指，开始弹奏。

安安弹的是一首考级曲，简单流畅，没有差错，就他这个年纪而言算得上很棒。

林雨：【弹得真棒，比姐姐小时候厉害多了。】

游栎：【他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林雨笑了笑，好奇：【安安的钢琴课都是你带他去的吗？】

游栎：【不是，今天他缠着要我送，估计就是想给你拍视频。】

服务员把面送上来，林雨道了谢，看向面前的面，第一眼就觉得不如之前那家。

尝了一口，的确如此。

“怎么样？”孔凝满眼期待地问。

“一般，不算难吃。”她如实说，“但没有我之前吃的那家好。”

“之前？”孔凝问，“你是说咱们那儿？”

林雨点头：“对，就在我公司附近，回去带你尝尝。”

“好啊。”孔凝欣然答应，“你终于不点外卖了，我很欣慰。”

“正巧那天遇到一个新朋友，一起吃了顿饭。”她说。

孔凝挑眉：“刚刚聊天这个？”

林雨：“嗯。”

孔凝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追问：“你视频说送给朋友的《Butterfly》，朋友是他吗？”

林雨不认为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坦然承认。

孔凝说：“既然提到视频的事儿，那我斗胆替粉丝们问一问，淅沥7314老师，您这次打算断更多久呀？”

林雨被她逗笑，好一会儿才说：“不会太久。”

“嗯？”孔凝没太明白。

林雨说：“我买了电子琴，这几天就到。”

“这是……新朋友给你带来了新鲜感？”孔凝含笑看向她。

林雨思索片刻。

与其说是游栎带来了新鲜感，倒不如说他是一个引子，让她重新找回了一些曾经拥有的东西。

至少，如果不是《Butterfly》，她短时间一定不会弹琴，也就不会发现，那个断更许久、掉粉严重的账号，在新视频发布后，仍旧有很多粉丝点赞评论。

虽然一部分觉得她的弹琴水平下降，但更多人都表达了鼓励和想念。几个同好重新赶来联系，一个小提琴爱好者甚至问她有没有兴趣一起合作。

她的钢琴技术可能永远比不上专业人士，甚至在人才辈出的视频网站也称不上号，但这些温暖让她觉得继续弹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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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新鲜感。”林雨失笑，也开玩笑道，“还不是怕孔老师脱粉。”

孔凝就势端起架子：“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孔老师暂时决定多粉你一会儿。”

手机一震，林雨低头，看见游栎发来的新消息，和几分钟前她没注意到的新视频。

这次是游栎透过玻璃拍安安练琴，安安神色认真，老师脸上挂着满意的笑。

镜头轻轻动了动，玻璃上映出拍摄者的模糊外形。青年悠闲地靠坐在小沙发上，手机遮盖了他的脸，却不难看出整个人温和似玉，让人如沐春风。

游栎：【听我姐说，安安最近练琴练得很认真，该跟你说声谢谢。】

林雨：【我没做什么，安安本身就很聪明。】

游栎：【你今晚有空吗，安安挺想见你的，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林雨：【抱歉啊，我在外地。】

说到这里，她来了点兴致，拍了张烩面的照片发了过去：【来尝了洛阳的烩面。】

游栎：【河南本地的面好吃吗？】

林雨想了想，说：【这家老板是个假河南人。】

游栎了然：【明白了。】

思维同频，林雨忍不住笑起来：【回去有机会再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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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洛阳之行称得上充实满足。

孔凝还想着那张谷雨清单，硬要带着林雨挑可行的去做。

结果就是，她们这几天的微信步数以大差距甩开第三名，登顶榜首。

回家后，林雨累得不行，简单洗漱完就躺在床上看手机。

微信步数上的排名1显眼地挂着，紧接着就是游栎给自己点了个赞。

点进去才发现，游栎的步数仅次于她和孔凝。

林雨之前很宅，微信运动对她来说就是种羞辱，所以她从没点进去看过，也从没在意好友的步数。

今晚是例外，她好奇心起，一天一天往前翻，惊讶地发现游栎的步数每天都在列表前列。

这人是在做什么体力工作吗？

林雨越看越好奇，点进他的朋友圈。

她本人不太爱发朋友圈，觉得自己的生活很无聊，没什么好分享的。

而游栎不同，他有很多生活痕迹。最近的一条是撸猫的照片——阳光下，一只修长的手搭在黑色小猫的身体上方，阴影笼住猫咪的轮廓，小猫舒服地闭眼躺在地上。

配文也很有意思——【你都这么黑了，不能再晒太阳了。】

往下滑，类似的生活片段很多——在天上看见了有意思的云朵；和朋友相约去看夕阳和晚霞；偶遇树荫在地上形成奇怪的图案；分享自己喜欢的歌曲；阳台上养的花开了。

她大概明白，为什么游栎每天会走这么多步。

一个会晨跑、没事就喜欢出去散步看夕阳的人，步数怎么可能会少。

林雨继续看着，突然发现了一条很长的文字动态——【朋友询问怎么养鲜切花，趁今天有空，以果汁阳台为例，总结下自己的经验。】

从购买到养护，游栎条理清晰地写了很多，言语简洁易懂。

果汁阳台……

林雨往前翻了翻，确实有条朋友圈是他养的果汁阳台开花了，还配了图，橙黄色的花朵饱满，鲜艳动人，确实很漂亮。

她心头一动，打开那个前两天被孔凝挂在嘴上的谷雨清单，在里面找出“养一盆花”。

有现成的老师，又是在家就能完成的，好像……不是不能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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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林雨的情绪一直很难高涨，但决定好的事情不会拖泥带水。

第二天下班，她去了附近一家评分较高的花卉店，按游栎写的教程挑好花，买了花肥和营养剂。

因为游栎没写具体的品牌，她就每样都买了些，袋子满满当当，她差点拿不住。

费劲关好门，林雨调整了一下袋子，正准备往地铁站走，身后突然有人叫了她一声。

游栎。

不知怎么，林雨有些心虚，下意识把手里的塑料袋往后收了收，转念一想，自己也没做亏心事，她又停住动作。

林雨挂上习惯性的礼貌浅笑：“游栎，好巧。”

游栎朝她走过来：“是挺巧。”

林雨看见他的眼神往自己手上的果汁阳台扫了眼，她轻咳一声打算换个话题，一时间又想不到什么，只好问了一句最没营养的：“你怎么在这儿？”

“朋友的店在这边。”游栎举了举手里的冰咖啡，“过来买点喝的。”

林雨点点头。

也是，第一次见面他就说了公司在附近，她想，早知道该去远一点的花店。

“你买的是果汁阳台？”游栎终于把话题引到花上，好奇地看了眼她的花，问。

“嗯。”林雨含糊道，“想养点花在家里。”

游栎点点头，没再多问：“一起走吧，我要回去加班，正好顺路送你去地铁站。”

林雨见他没再说果汁阳台的事儿，也不再那么拘谨：“你经常加班吗？”

“最近比较忙。”游栎说，“你呢？感觉要比我轻松点。”

林雨自嘲地笑笑：“轻松是轻松，但上着没什么意思。”

“上班嘛，没意思很正常。”游栎也笑了声，“我朋友之前很喜欢自己在家做咖啡，自从全职开店后，每天都要听他骂两句。”

林雨笑：“但他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挺不错的。”

游栎没接话，而是问她：“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没什么喜欢的事情。”林雨坦诚道，“我是个很无趣的人，你应该能看出来。”

游栎偏头看她一眼：“我不太能看出来。”

林雨抬眸：“嗯？”

“会弹钢琴，会旅游，会买花，这一点也不无趣。”游栎说。

林雨很浅地笑了笑：“这都是按照我朋友给的一个清单做的。”

游栎好奇：“什么清单？”

“我发你吧。”

林雨费劲地从口袋里拿手机，游栎见状，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我帮你拿。”

她道了声谢，找出清单发给他。

游栎看了眼：“谷雨清单？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吗？”

“我朋友给我清单的那天是谷雨。”林雨说。

游栎思考片刻：“那不就是……我们见面的那天？”

林雨点头：“就是那天。”

游栎大致看了眼内容：“都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是啊。”林雨说，“不然我朋友也不会让我去做。”

“其实你如果不想做的话，就算写在清单上也不会去的。”游栎说，“比如上面如果写了加班，你会去吗？”

林雨被他一堵，竟然没话反驳，只好摇头：“不会。”

顿了顿，她说：“但肯定比你要无趣。”

游栎一顿，笑了声：“你似乎有点喜欢钻牛角尖。”

林雨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微微耸了下肩：“医生也这么说。”

游栎看过来：“是吗？”

“嗯。”林雨点头，“他说我看待事物很偏激，爱钻牛角尖，所以才会变得消极。”

上大学的时候林雨就知道自己不会成为专业的佼佼者，工作后也证实了这一想法。

其实她原本的公司还不错，离家近，同事也很友善，但她确实做不来那些出彩的策划，自己的能力就在那里，她知道。

一开始方案被否定，她还会一笑了之，可时间长了，她便逐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差，就连坐在钢琴前都会忍不住想，会弹钢琴又有什么用，工作还不是一塌糊涂，弹琴又不能当饭吃。

慢慢地，这种心态从工作转移到生活上，她不再愿意尝试新事物，舒适圈越划越小，每天都懒懒的，没什么生气。

于是，几乎称得上是果断的跳槽，看医生，她才开始试着慢慢找回自己。

“我对自己的认知可能有点偏差。”林雨叹了口气，“具体的我也形容不上来。”

“我喜欢去看日落，喜欢散步，喜欢闲逛。你要说多有趣，其实也就那样。这些事情对我来说，和别人喜欢打游戏一样没什么不同。”游栎顿了顿，“自己觉得有趣就不算浪费时间，和别的都没关系。”

说完，他看向林雨：“其实你心里都明白，不然这清单对你根本没用。”

林雨笑了笑：“读心师。”

游栎也笑：“过奖了。”

“明白很容易，做起来蛮难的。”林雨说，“清单里很多事对我来说都是挑战。”

“那不如就先从养好一束花开始。”游栎温和地接话。

林雨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花，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