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泣泪 第2章 第 2 章

驾驶舱用透明的材质隔起来，隔离窗口上的镀膜又隔绝了有害光线，怎么说呢，比在里面的日子好过多了。

飞行器通过低级轨道的简单识别后，快速飞离博克玛尔，原本开着腿坐在后面的官浔，在过检查时，立即端正地直起身，伸出手，用力紧紧扒住隔离窗口的窗台部分。

视线里，隔离窗口里的博克玛尔越来越小，渐渐变成看不清的样子。

官浔这些小动作全落在库格莱德眼里，库格莱德移开视线，轻车熟路地调出车内录像，点了删除。

奈普洛卡是典型的人为改造栖息多环状居住地，除了不是一颗标准的球体，其他的，完全按照母本一比一地搬照气候和生态环境。

这项可以称上人类伟业的巨大工程，距今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作为跨出星球的第一次试验品，刚开始时存在很多的问题，随着多年来的持续改善，已经有了很大改观。

浩瀚的宇宙中，金属色的环状栖息地一环套一环，缓慢地移动着。环带上，是节次鳞比的大楼，中心外射线设计，广告屏幕，和点缀其间的绿色植物，整个星球都是这样的风景。

跟以前一样无聊。

官浔仔细打量城市的风光，上次来奈普洛卡过去了五年还是六年，他不太记得了，这些对他来说不重要。

他不喜欢奈普洛卡。

很多博克玛尔人都很喜欢奈普洛卡，奈普洛卡离博克玛尔实在太近，语言相通文化又像，再加上奈普洛卡近两百年来的“努力”，奈普洛卡已经是天堂的代名词。

在博克玛尔早就流传一句话，如果要选择出生，那是蒂墨忒西好，如果要选择移民，那肯定选择奈普洛卡。

“你手边那个包，里面是你的居住权证明和个人账户信息。你先在奈普洛卡住下。”

库格莱德的话把官浔的思绪拉回。

“你弄的？”

“是我。”库格莱德转头快速扫了官浔一眼。

“你以前不会做这种事。”

“我以后也不会做这种事。”

“好了好了，就此打住吧，我们聊点其他的？”官浔说着，熟练地打开小包，绑定起身份信息，投射小屏的光点亮了他灰色的眼睛。

“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可多了，比如事业家庭或者其他什么。或者聊点最俗的东西，你孩子还好吗？”

“你孩子还好吗？”库格莱德回呛道，他要被气笑了，这算什么问题。

“我可不敢有家庭，这太危险了。万一他们哪天，把我老婆孩子带过来看我，到时候我什么话都要说，要是还硬在那里什么都不说，那我就不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了。”

说话的时候，官浔翘起腿，脚尖冲着前面，肩膀往后靠，平静得像在说什么案例。

“那你考虑挺周到的。”

沉默了半天，库格莱德只想出这句话来回应官浔。

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感觉没什么必要说出口。

“谢谢夸奖。”官浔笑了笑，在这句话后，两人没有再说过话。

在博克玛尔的某处地方，一只机械蜘蛛谨慎地穿越各种地形，到达指定地方后，它围着那个小孔绕了一圈，抬起一只脚插进孔洞中，呲啦一声，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强大的电流击穿它的机器元件，正式报废。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亮起的信号灯，低头思索了会儿，转头向下面做了个手势。

赶过来的助理此时有些气喘吁吁，长吸一口气后不解地问：“要继续报告吗？这只机械蜘蛛是卧底今天给官浔的，他放回蜘蛛应该是拒绝合作的意思。我想不通作为博克玛尔护卫利剑的托辛顿港的前任机枢总长会拒绝，他不是一直……”

“不打紧，你去忙你的吧。”

“好吧。”

“对了，还有一件事，弋萍西去找了……”

“知道了，你去忙你的。”

拓塔利在助理走后，重新坐回椅子，这种“游戏”她不知道还要陪她的兄长要玩多久。

博克玛尔跟奈普洛卡合不合并都不会影响原有的权力体系，家族运作的手段到现在依旧有效。

眼下这个抵抗组织，是一场多头押宝的游戏。

她没有高尚到拒绝玩这场“游戏”，也没有缺德到觉得这完全是应该的，家族的“生意”向来如此，作为家庭成员，她能获利就行，其他的不是她该考虑的，她是家族的手足而非大脑。

兄长要是关心官浔的死活，应该赶在拉瓦齐托上将的宝贝大儿子之前，而不是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动作。

算了，官浔只是比较好的选项之一，也不是那么迫切。

托辛顿港是博克玛尔的情报中枢机构，在官浔接手前是个只有一座旧渔业大楼边缘机构，几年里他几乎是做完了兄长规划的所有事情。

吞掉小的，蚕食大的，拉拢对手的对手，分割瓦解脆弱的联盟。

兄长也很高兴，他觉得他的计划完成在即。

他觉得他选到了最好的棋子。

直到薇尔夏的出现。

她从死亡边缘爬回来，更加“巧妙”的手段再加上助力的局势，这个女人，成为了托辛顿港的新一任机枢总长。

那张因为激素治疗肿胀的面容，现在也挂进了托辛顿港历届机枢总长的陈列室。

这在计划外，也打乱了所有的安排。

拓塔利的视线移向中控所下方，那里是不服输和梦已经醒了的博克玛尔人。

今天来了一批新人，身上破破烂烂的，光看神情，这些人还没有从恐慌里挣脱出来。

博克玛尔现在是绷紧的一根弦，随时都要断，奈普洛卡声称的援助总是这里少一点那里少一点，不是仓库出问题就是航天飞机的飞行轨道需要调整，哪里都是乱糟糟的。

街角处垃圾桶里的庆祝博奈合并的节庆彩纸还没有被清理。

空气中礼花的味道还没散去，大祸临头的感觉已经来到。

天堂是因为在天上看起来像天堂，天堂落地，才发现自己才是天堂下面的支撑。

新人们唯一能确定的事情是，和奈普洛卡合并后的日子并不像奈普洛卡当初宣传的那样。

博克玛尔在被撕裂。

合并已经谈好，剩余的部分只是程序问题。

这一切没有回头路。

官浔到奈普洛卡的第一件事，先打开终端，看看有什么新闻可以查看，点开后，屏幕的一片空白让他皱起眉。

刚停好飞行器的库格莱德出来就看见官浔鼓捣这些，上前走了几步，指了指显示屏幕说：“你现在看不了。”

“为什么？”

“你要不要看看你是几类人员？”

“博克玛尔人的专属标记？”

库格莱德叹了口气，指了指屏幕下的小标，非常委婉地提示：“我用我父亲给我的文件接你出来。”

“那拉瓦奇托上将真够大方，移民B等，我是什么难民吗？”

“A等是技术移民。”

官浔发出轻笑，收起屏幕，观察起周围。

库格莱德见到这个状况，也不打算说些什么，他又叹了口气接着说：“你先住我那里，不用担心每天见到我，我不常住，剩下的你随意。奈普洛卡最近涌入了不少博克玛尔人，万一你碰上什么老熟人……算了，这不重要。”

“怕我死？”

“不是，怕你伤害其他人。”

官浔扯出笑容问：“你对我的记忆还停留在读联合军校的时候？”

“我倒希望你还是在联合军校的样子。”说完，库格莱德垂下眼睛，尽力避免去看对方。

“很可惜，事情总不能照你的愿望走。”

“我又是什么人物，能让事情按我想的走？”

在奈普洛卡这种环状人造栖息地拥有庄园绝对是件奢侈且不顾他人死活的事情。

凡事都有例外，庄园是拉瓦齐托上将送给他初恋，也就是库格莱德的母亲，许代洛佩，她同时也是蒂墨忒西的星际地质学家和探险家。

庄园完全按照拉瓦齐托上将的喜好建成，许代洛佩没有在这里住过一天。唯一能跟许代洛佩扯上关系的地方，仅仅是放在二楼尽头房间里的许代洛佩肖像画。

风穿过森林，又穿过两人，冷冽又清新的气息在四周围绕。

“你的意思还是你父亲的意思？”

官浔又问了一遍。

“我找了很多人，我父亲这里最快，你可能不知道博克玛尔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知道。你也知道我知道不是吗？什么时候博克玛尔的机械蜘蛛能骗过你的眼睛了？你装作没看到的时候，是在可怜我不该如此，还是在怜悯其他的东西。”

“那是你们博克玛尔的事情。你确定要继续谈下去吗？这里是奈普洛卡，不是托辛顿港能只手遮天的博克玛尔。”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拉瓦奇托上将在监听自己的儿子？”

“够了！”

“生气了？”

突然靠近的官浔，满意地用眼睛打量库格莱德被气到有点微红的脸。他读联合军校的时候就觉得库格莱德好看了，这么多年过去，库格莱德依旧很漂亮。

“够了！我说够了！不要在这里玩这种把戏！”

在对方的手抓住自己的肩膀前，官浔果断后退了几步。

“继续走吧，什么时候到？我有点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