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射 第5章 第 5 章

她的兔子洞不同于外面的风雪，温暖如春，有常开不败的烂漫春花，还有一汪暖泉。

阿濛坐在花园中的石台前，用清洁术去擦那上面的锈迹，锈迹丝毫没少。她想打开，也根本打不开，纹丝不动。

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啊。

任她摇摇晃晃都没有反应。

她研究得入神，甚至没发现洞里多了一个人。

渚雪站在她的背后，打量了她和那生锈的卷轴，她弯腰凑到了阿濛脸旁：“阿濛，这是什么？”

阿濛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浑身僵直，眼角余光是渚雪师姐挺翘的睫毛，愣了片刻，用雪幻化成了一棵树，按照漓所言，告诉她，是句芒山的老爷爷送的。

渚雪点了点头，并未多想。

想必阿濛将白云绫坏了的事告诉了那老神尊，老神尊便送给了她一个法器。

古怪老头送的东西，古怪些，也是正常。

“打不开吗？”

阿濛点头。

渚雪说：“要不你滴个血试试？”

“那些玄幻话本里都这么写。”

渚雪想了想，“啊对，叫滴血认主！”

阿濛咬破了手指，滴了一滴血在卷上。

血滴竟然真的渗入卷中，消失不见了！

两人将脸凑到了《晦明神卷》跟前，瞪大眼睛生怕错过了什么。

那卷轴竟然真的打开了一角！

阿濛欣喜不已，露出了白如粳米的贝齿。

渚雪得意地朝她抬了抬头，仿佛在说：师姐说行就行吧。

正当二人以为有效果时，结果卷里传来了“啊呸”的一声，阿濛的那血又被吐在了地上！

她俩头一回见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阿濛不假思索地伸出了右手，叩门一般叩了叩神卷。

无人搭理她。

渚雪干咳一声，“你慢慢研究吧，那老头子的东西古怪得很。”

毕竟隔壁山雕木头雕了几万年也没个动静，山中的弟子都跑光了也是仙界头一份。

“没事的阿濛，我过七日就启程去四圣兽山了，到时候在‘逐鳞’比赛中夺魁了以后，再给你选一件厉害的法器。”

阿濛忽然听见一声“去——！”

那声音自画卷中传来。

然而渚雪师姐没有任何反应，这声音好像只有她能听得到。

阿濛以为自己幻听了，她仔细盯着神卷看了一会儿，它再没有任何异动，于是并未放在心上。

“阿濛，我若在比赛中出了意外，受了伤，不能在下一次饲魔前赶回来，你就去找那个死蝴蝶，让她陪你一起去。”

渚雪并没有要回她的腰牌，那腰牌从昨日起，就放在阿濛那里了。

阿濛点了点头，让她万千小心，平安归来。

渚雪揉了揉她的脑袋，说：“老娘这次定要揍得的那群崽子们哇哇叫。”

阿濛甜甜一笑，祝她顺利。

渚雪走后，阿濛伸了个懒腰，这两日的遭遇，已经是她一生中最奇异的经历了，对于研究《晦明神卷》之事，她打算慢慢来。

以她三千年来提升一阶的经验，她非常肯定，急也没用。

于是转身就泡了个暖泉，然后睡觉去了。

当晚，阿濛在兔子洞呼呼大睡时，石桌上的《晦明神卷》自动摊开了一小段。

芍药花丛下，石灯散发着昏黄的灯火，花影重重，在阴影中，一只巨大锋利的弯钩从卷中伸了出来，它伸向阿濛，最后悬停于阿濛白皙的脖子上。像一柄锋利的镰刀，只要轻轻一动，血溅当场，结束她的性命。

然而阿濛呼吸绵长，没觉察分毫，根本没把它当回事，娇憨的睡颜对它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那“镰刀”的主人啐骂几声。

如此迟钝，居然能活到三千岁，姑射山真是好山好水好养人。

真是见了鬼。

次日清晨，阿濛按时醒来，她刚伸了个懒腰，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她的房间被毁得一团糟，石板上都是长而深的划痕，她的芍药花也被毁于一旦，地上都是零碎的花瓣，枝头上只剩可怜兮兮的花蕊。

她“咦”了一声。

并没有怀疑是《晦明神卷》所为。

而是认为，是山中调皮的雪兽溜进了她的兔子洞，捣乱了一番。

是的，捣乱。

阿濛一直被养在姑射山中，心性至善至纯，根本没怀疑过会有人特意破坏她的洞府。

于是她挽起袖子，哼着歌，开始慢慢收拾她凌乱不堪的洞府。

《晦明神卷》又摊开了一角，那一角，生出了变化，一只绿眸死死盯着阿濛的背影，随着她的移动，黑色的瞳仁，左右打量。

它心想，此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谁被破坏了家园，还能哼着歌收拾？

-

经过几个时辰的收拾，她的兔子洞又变得干净整洁，花圃里又栽种了新花。

一切都像没发生过。

她又挑着担子去给山中的灵花灵草浇水去了。

她一出门，《晦明神卷》“唰”一下摊开了。

里面的“人”被她气炸了。

等阿濛浇完水回来，门一开，瞪圆了眼睛，她的兔子洞又被毁了！

就连床榻都断成两截了。

地板上还画着一只人首分离的兔子。

这是冲她来的。

但她根本没得罪过人。

真是好稀奇。

姑射山中不可能有外来的凶兽，而守山神兽根本不会做这等缺德小事。

所有这行为是谁？

她坐在石桌旁冥思苦想，并未发现那合拢的画卷已经摊开了小半。

她还是去找渚雪师姐来帮她看看吧。

见她实在愚钝不堪，卷中那“物”忍不住了，在阿濛转身的瞬间，那东西从画卷中探了出来。

原来不是弯刀，亦不是镰刀，是指甲，属于兽类的指甲，只是过于巨大和锋利，藏于阴暗中时让人误以为它是一把弯镰。

阿濛听到背后传来了利刃摩擦地板的声音，紧接着，背后浮现出的巨大身影覆盖了她的影子，其状如虎，獠牙剑齿，让她想起了昨日在魔渊见着的那个鸿蒙巨兽。

“去四圣兽山。”

那利爪的背板在她的后颈处荡了荡，冰凉的触感让濛瞬间无法动弹，头皮酥麻麻的。

“否则明日被撕碎的，可不再是这些花花草草了。”

阿濛连连点头答应。

那阴影见她答应，满意地“哼”了一声，然后瞬间消失了。

“你是谁？”

阿濛后知后觉，她在洞府中左找右找，终于发现了那不同于昨日的《晦明神卷》。

她坐在桌前，撑首望着它，问：“方才的猛兽，是你吗？”

卷中又传来一声“哼”，然后自动合上，变成了最初的模样，不再搭理阿濛。

-

阿濛又嘱托梅树的好友雪鹤君驮着她，去了趟渚雪师姐的梧桐树。

今日的梧桐洞府也不大一样。

她在门口候了许久，才得以进去，刚进去就迎面撞见了迦若神女。

阿濛立刻行礼参拜，迦若步履如风，腰间的佩雪剑六界闻名，她神色严肃，并未将阿濛放在眼里，疾步匆匆地离开了。

阿濛进入梧桐洞府，就瞧见渚雪师姐心事重重。

她立刻洞悉了她的心事。

原来迦若神女此次回山，是为了告诉渚雪师姐——

“此次的‘逐鳞’比试的奖励中，有一道神火，疑似是天神白岚座下二弟子青帝龙女夜荷华的圣火，青帝玄火。”

“按照常理来说，这火只有在她神陨后才会重新出世，真是怪哉……”

“此火是极阴之火，少有的与你属性相配的神火。”

“你若能获得此火，对于凤梧山和姑射山都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所以，此次比试，一定要拔得头筹，得了那青玄帝火……”

渚雪本来就因“逐鳞”比试烦忧，才把饲魔一事扔给阿濛去做。如今更愁了，愁她如何在诸多天资过人的妖孽中，拔得头筹。

按照往年的比试，她最多也就排进前五。

今年娘亲让她一定赢下头名，她法力虽然精进不少，可那些妖孽想来也不会落下修行，她拿什么赢……

当然，这些都和阿濛没关系。

她只想前往四圣兽山，避免那猛兽再毁了她的洞府中的芍药小花。

“阿濛？怎么了？”

阿濛用雪幻化出了四座山，又幻化出了两个小人，后面那个紧紧跟随着前面那个，还有一对兔耳朵。

渚雪师姐先是一愣，“你也想去？”

阿濛点点头。

“常年呆在山中确实无聊至极，去见见世面也好，总不能在姑射山打杂一辈子。”

“但姑射山外的世界，是很残忍的，尤其是像我们这样兽化形的。”

“阿濛，你可清楚了？”

阿濛用力点头。

她想得很清楚。

她要保护她洞府中的小花小草。

-

在离开前，阿濛又偷偷去了一趟莲渊。

她心中惦记着她的白云绫。

于是得到了百花龛后，迫不及待地将它交给漓。

“漓”依旧盘卧在漓花台上，它伸出小爪子，懒懒地敲了敲石台，让她把百花龛放在它面前。

再归来，大概是一年以后了。

也不知道她的白云绫是否能够恢复如初。

她跟“漓”说：“《晦明神卷》中的猛兽指引我去四圣兽山，等我回来，我的白云绫应该能修好了吧？”

“漓”听了四圣兽山，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嗝儿，根本不把它们放在眼中，同时滂臭的口气扑向阿濛。

阿濛为了白云绫，忍了。

她要是嫌弃地捂住鼻子，“漓”还能给她修补白云绫吗？

做人的道理，她懂得。

“我走了，漓。”

她的身影渐远。

而黑暗中，传来了一道清冽好听的声音，“你也与她同去。”

“我？”小红长虫蹦了起来，声音更加聒噪：“尊上，我若去了，谁在你炼化魔兽的时候为你护法？”

“去。”漓的声音不容置疑。

小红长虫虽不愿离开他，却也立刻遵循了他的命令，追上了前面的白衣小仙子。

阿濛根本没发现，自己离开时，盘踞在石台上的“漓”不见了踪影，而自己发髻上，多了一段红色的飘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