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射 第4章 第 4 章

阿濛与渚雪刚回到姑射山下。

就看见了一只脚踩着祥云的仙牛在山入口等着她。

“哞——！”

阿濛喜笑颜开对它挥了挥手，那是句芒山的仙牛，来接她的。

阿濛身上的血渍早就被净身术清洗干净，然后立刻跑了过去，跳坐上了牛背，回头望着渚雪。

渚雪见她一扫阴霾，双眸晶亮，刚刚莲渊的事好像根本没影响到她，于是同意她去，只叮嘱道：“早去早回。”

仙牛又“哞”了一声，召唤了四朵祥云，驮着她乘风而起，带她往南边去了。

在姑射山东南方，有一座遍布仙木的山，句芒山。

山上的树木古老巨大，有百米之高，遮天蔽日的。

远远瞧去，山林之中，伫立着一尊黄色的巨龙，身形巨大，蔚为壮观，凛不可犯。

其实那是并非真龙，而是木雕。

除了巨龙以外，木林之中还藏着着各种木雕兽，栩栩如生。

若说她姑射山人丁稀少，那么句芒山则更少，这山中有两个人。

听渚雪师姐说，曾经这里也是朝圣者满门，不过因为句芒山的神尊从未显露过法力，成日只会雕那无聊的木头，最后都下山离去。

如今山中只剩下一个头花花白不知年岁的老爷爷，和一个三米高的大哥哥。

他们二人信奉以木雕龙，相信终有一日，能让木化真龙。

“阿濛来了。”

一个身形高大男子站在宽阔的木雕龙头之上，看见她后，放下了手中的刻刀，阿濛双脚落在龙身之上时，男子动用了法力缩小了身高，变得与她一样高，他的脸型也随之变得年轻了，变成了少年的模样。

他一身灰色长衫，右肩膀为青色半肩，右耳上挂着一只雾白色的岫玉耳珰，他眼神清澈有神，人如潇潇山风，性似朗月清溪。

此人叫青樾，是山中唯一的弟子。

阿濛只知道他的修为比姑射山三位仙子都高，因为她看不出青樾师兄的心声。

如果她没猜错，青樾已经进入了上神之列。

可阿濛见识过他唯一施展的法术，就是缩小身体，变成与她同高。

句芒山与姑射山一直有来往，在她之前是渚雪师姐来此帮手。

帮忙捉虫。

去帮他们的神树捉木虱虫。

那木虱虫一旦钻进树干，就会找到树根，饮其灵髓，将其啃噬干净。

肥嘟嘟的木虱虫，婴孩大小，而且浑身覆盖着一层粘稠的液体，很是恶心。

听闻渚师姐以前帮忙捉虫时，从不用手触碰，总用她的白焰把树烧穿了，让树和虫双双身亡，后来被老爷爷设下了禁制法术的屏障，让她不许再烧树。

不许烧树玩，渚雪师姐就不来了，来的人换成了她。

青樾师兄曾跟她说：其实你可以吃了它，能增长修为的，阿濛。

她真是吃不下，每拔出一颗虫子，便往空中一抛，立刻有仙鹤将虫叼走，它们在空中将虫吃掉，汁水飞溅，很是恶心。

她一直想着她被毁的白云绫，等到今日老爷爷来检查青樾师兄的功课时，她对老爷爷做手语，比了又比，他笑呵呵点头，却根本没会意，为了修补她的白云绫，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开口说话了——

“尊上，阿濛想问您讨一件东西。”

那老者名叫敬山，身高只有阿濛的一半，花白的胡须垂到了地上，弯腰驼背，总是笑眯眯的。他的年岁在上神之中也是长者，只是从不参与任何的斗法比试，神力莫测。

敬山与青樾齐齐回头看她，青樾瞪大了眼睛：“阿濛，你何时学会说话的？”

“今日。”

青樾从来没想过她是隐忍了三千年没说过话，只当她发育迟缓，今日才学会说话。

青樾咧嘴一笑，“甚好，你想问师父要什么东西？”

“您的百花龛。”

她一说罢。

敬山与青樾陷入了沉默之中。

那百花龛，里面装的可并非什么奇花异草，而是初代花神在净化混沌中的魔花时，被污染了的一片“裙摆”。

那裙摆被寄生了障气，竟然在裙摆上凭空生出了魔花，那魔花以花神的裙摆为食，模仿着花神的气息，织出了神气缭绕的百花毯，在六界四处游移，以此引诱残害了无数神仙人魔。花神神陨之后的残魂得知此事，让敬山拿着她的神龛去伏魔。

他降服磨花后，一直在试着净化它，然而进展缓慢。

姑射神女神逝，他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彻底净化此物的人。

只能用神力将此物镇压在山中。

这并非什么能修补法器的材料，而且，阿濛是如何得知……

“阿濛，你要这个干什么？”

她解释：“渚雪师姐送我的白云绫被损坏了，我想修好它。”

“谁让你来找我要这个东西的？”敬山问她。

拿百花龛修补飘绫，这是什么人才能想出来的破法子。

阿濛不语。

“你的白云绫在何处？拿来给老夫看看，我来帮你修，阿濛。”

在漓那。

她还是无法解释。

便依照漓所说，从储物戒中取出了那把刻刀，递给了敬山上神，“他说让我把这个拿来与您交换。”

敬山看着她手中的小刀，那样式普通，刀身破破烂烂，缺口甚多，却散发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他接过去，抹去了小刀上的障眼法，那雕刻小刀现出了真身，敬山见之真容，身体微微一颤，“这，这是？”

刀柄乌黑，上刻着一座鬼都一角。

酆都鬼刀，向死而生。

化腐为生，自聚灵气，唤九幽凤凰引路，能让他的化龙之术省下七分神力，变成轻而易举之事……当初他拿整座山的珍稀木材与那人换，那人也不答应，如今为了他一个百花龛就拿了出来，真是让他，心情复杂。

他心下了然要帮她修白云绫的人是谁。又想到了那人与姑射神女的关系，一切顺理成章了。

于是让青樾取他的百花龛来。

“您认识他吗？”阿濛好奇问。

敬山沉默，关于他的一切，六界知情人皆讳莫如深，谁敢提他的名字。

“你与他若有缘，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阿濛犹豫了片刻，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尊上，魔渊里关着的，都是坏人吗？”

她与漓仅见过一面，却并不讨厌他。这很奇怪。

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漓本性并不坏。漓其实算是第一个认真教导他修仙的人。

敬山表面镇定自若，心跳却乱了一拍，“阿濛，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要在外面说了，魔渊里关着的，只能是回不了头的魔。”

等青樾取回了她要的东西，敬山又说：“阿濛，你还没见过青樾雕的坐骑吧。”

青樾闻言吹了个口哨，不远处的树林掀起一片绿色的巨浪，飞鸟惊起，紧接着一只鲲鹏扶摇而起。

阿濛双眼放光：“那是木雕化的？”

敬山点头。

“阿濛，上来！”

青樾先跳到了鲲鹏身上，然后对她伸出双手。

阿濛对这新鲜事物无比好奇，她完全没有感到害怕，一跃而上！

青樾站在她身后，默默变大了身体，护住她以防她掉落下去。

阿濛站在鲲鹏之上，掠过云层，狂风中逆行，看天地无限大，她的心境也感到无比开阔，眉眼舒展，笑容灿烂，仿若雨后生花。

青樾见她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悦，也随她露齿而笑。

“姑射山！”

生她养她的姑射山，远看又是一番美景。

洁白的雪山伫立于众山之巅，雪山的融水化成了溪流，由上而下，流向了四方各山，惠泽四方生灵。

青樾看着她双眸晶亮，心中一热：“阿濛，终有一天，我会让你骑上木雕真龙。”

阿濛见他双眸认真严肃，并没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想法，其实她觉得鲲鹏已经很厉害了。

但雕木成龙是他的信仰。

“我等着那一天，青樾…尊上。”她思索着，还是决定用这个称呼。

青樾脸色微变，“阿濛，你从何得知我已进入上神二阶？”

这件事，阿濛根本不可能知道。

因为我听不到你的心声啊，阿濛内心嘟囔了一句。

可她也记得，那道叮嘱她的温柔声音：阿濛，观心不可言。

“阿濛猜的，您的鲲鹏一跃千里，这样厉害。”

因她的仙力低微，青樾并未多想：“阿濛，以后叫我青樾师兄即可。”

“还有此事不要外传。”

阿濛点头答应。

青樾师兄不仅进入神阶，还做到了太上忘情。

他手腕处并没有情丝镯，早就通过考验，将来还有飞升九重霞天的可能。

这等资质，让她羡慕都不敢羡慕。

青樾看出了她的低落，安慰她道：“有一天你也可以进入上神之境的，阿濛。”

她没回答，虽然她看不出青樾师兄的心声，却知道他也和渚雪师姐一样可怜自己，因为他每次看到她残缺的手指，目光都会忍不住泛起同情。

敬山站在原地等他们。

鲲鹏掀起了的巨大风浪只吹动了他的胡须，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待两人落地以后，敬山开口对她说：“怎么样，咱们这木雕的坐骑，比之那些神兽如何？”

“很好！我喜欢！”夸人是门艺术活，她连皮毛都掌握不了。

敬山笑眯眯地说：“阿濛，你还没坐骑呢，我让青樾雕一个坐骑送你如何？”

阿濛原地跳起，她不过下仙二阶，能有自己的坐骑？这是何等幸运！何等机缘！

“鲲鹏！？”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这鲲鹏看着气派，其实消耗的灵力巨大，不大适合你，我让青樾做一个适合你的。”

阿濛并没有失望，她好容易满足，“好！谢谢尊上！劳烦青樾师兄！”

待她欢天喜地离开以后。

青樾对敬山说：“师父，阿濛发现我进入了上神之列了。”

“哦？”敬山惊诧，但他很快平静，“阿濛虽然灵力低微，她化形时，却能在那湮灭之雪中存活七天。那雪连老夫都无法抵御两个时辰呢。她虽懵懵懂懂，却不知自己也是神秘的存在。”

“师父，她还有机会修成神阶吗？”

“天地造化之间，一切皆有可能。”

“师父，弟子有一不情之请。”

“哦？说来听听。”

“待您飞升九重霞天之际，能否将神之赐福赠给阿濛。”

“原本是留给你的。”

青樾微笑：“师父，我与阿濛皆是众生，您爱我与爱她是一样的。”

敬山闻言笑了：“既如此，那就依你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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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濛自然不知自己又得天大的机缘一桩。

她蹦蹦跳跳地回了她的兔子洞，开始研究漓送给她的《晦明神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