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远雁来 第1章 第1章-见色起意

正月十五上元节，夜幕降临后，青云城内正在举办灯会。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市民小贩蜂拥而出，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秦九对这般繁华喧嚣的场景最是感兴趣。这不，他正混迹在人群中，故意拐到一个衣着华美、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身旁，只待人群密集涌动时，趁机下手。不多久，时机一到，秦九眼疾手快，一个钱袋子顺到手，快速地塞入怀中，悄悄地离开了。

这夜他已得手三次，见好就收，准备把得来的东西先去藏好，等风头过了再挖出来，物件拿去典当，铜钱就慢慢花，够他生活一阵子了。

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避开人流，疾行拐入一条巷子，在里头拐来拐去，走到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巷子里住得都是一些寻常百姓，大多贫苦，秦九不常往这边走，他常去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地盘。比不得大街上的繁华，这里连喜庆的灯笼都显得黯淡。突然，一阵寒风袭来，“吱吱吱”，秦九莫名地觉得背后发凉，浑身激起一阵颤栗。按理说此刻他应该飞快地走掉才对，可偏偏，他回了头。

昏暗的门前没有点着灯笼，风吹开了半扇门扉。里头的小院子有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在跳跃，一个浅色的背影静静地伫立在凉寒的夜风中，衣袂翻飞，发丝舞动。他微微仰着头，似在观赏夜空中的一轮明月。出奇的安静，连落叶都没有什么声音，与街上的热闹形成太过强烈的对比，以致于连秦九这般没心没肺的人都察觉出无边的孤寂与落寞。正纳闷着这人怎么独守空院，而不去灯会一同热闹一番，月光中的男子低下头转过身，秦九瞬间瞳孔睁大，条件反射般躲进了阴影中。

嘶——这人好俊！

那人见门没关紧，走过来关上了门扉，并没察觉门外的阴影中站立着一个不速之客。秦九的心怦怦跳，等了一会儿见没声响，一跃而上，爬上了墙头。他俯视着不大的院子，目光却被院子中央的人影吸引住。他坐在靠椅上，正举杯饮酒，对着身旁空空的另一张椅子，那头的桌沿放着一副酒杯……

秦九皱了皱眉头，眼神变得犀利危险起来。他抬头望向光华万千的明月，只觉得瞬间清冷了。

啧。

秦九的心稍有波动，脚下不留意一用力，瓦片立马发出咔咔脆响，糟糕！

“谁！”

在男子转身瞧见他时，秦九利索地翻下墙头，顺手把路过的一只猫抛上去。

“喵——”

“原来是你啊，小橘。”

“喵——”

“你也知道今夜来陪我，你真乖。”

“喵——”

秦九翻了个白眼，刚好与上头的小猫四目相对，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便宜你了，你还想怎的？秦九故意做出很凶的表情。

“喵——”很凶的语气。

“啧！”

“小橘，怎么了？下来吧，我给你拿吃的。”

“喵——”温柔的声调。

小猫转头瞪了一眼秦九，跳下墙头进了院子。

秦九倒也不至于跟一只猫怄气，他嘴角上扬，负手背后往家去，只是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

心里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地方。

秦九家住城西，是个带院子，有东西厢房的小院 。房屋由于年久失修，一片破败。秦九也不管，有个地方睡觉，淋不着雨，也就得过且过。他的年纪尚轻，不过二十出头，却学的各种偷鸡摸狗的勾当，虽也有正经的营生，但隔一段时间手头紧了，少不得又开始这些事儿。得益于早年因顽劣被双亲送去山上学武，身上倒是有点三脚猫的功夫，这两年来行事是一次也没被抓着，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秦九一路疾行，推开院门，进了屋。左右环顾下，来到床尾蹲下身，伸手往里头摸了摸，用力一摁，一块砖头翘出。他把怀里的物品快速塞到里头的布袋里，重新盖上了砖头，之后无事发生一般出了门。街上有一家飘香酒楼，他的正经营生正是在酒楼的后厨打下手。

此刻，酒楼里人来人往，掌柜的招呼客人都来不及，没注意到他偷偷溜出去半个时辰。秦九麻溜地闪入厨房，刚准备洗个手，后背被人突袭，他一闪，那巴掌就落了个空。

“臭小子，又溜到哪里去了！没见这么忙，还磨蹭这般久才回来！”

说话的是肆厨赵叔，也是后厨管事的。两年前秦九刚下山时偶遇被打劫的赵叔，帮了一把，之后便跟着他干。

“嘿嘿，我这不就回来了嘛。”秦九没心没肺地笑了笑。

“痞，快干活去——下次早点，免得我罩不住你。”

“得嘞！”

秦九洗完手，操起菜刀，开始切萝卜丝。他学过武艺，练过刀，用起菜刀来也是虎虎生威，又快又有节奏，养眼得很。赵叔也是看上他有这一手，才一直想培养他当自己的接班人，无奈秦九没这心思。赵叔看他认真起来了，胖胖的脸挤出笑容，抱着一捆白菜，走开了。

深夜，宽广的天幕下，街上的喧哗散去。秦九出了酒楼，吊儿郎当地走在安静的街道中央，遇着几个叫花子正在弯腰寻觅先前熙熙攘攘的游人不小心遗落的物件，或铜钱或发钗或巾帕，有时候也能捡着宝贝。秦九对此没有兴趣，只是悠哉游哉地散着步，他喜欢在寂寥的长街上散步，什么也不想，四处晃悠。

晃着晃着……不知不觉地又晃到了早先来到的小巷子。

啧，怎的……那，就看一眼好了。

他拐进小巷子里，拐来拐去，来到了之前的墙角。一个跳跃，蹲上了墙头。

屋内烛火摇曳，光芒将里头的人的身影投射于窗纸之上。男子身姿颀长挺拔，平肩窄腰，飘逸的长发随着他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似在窗纸上舞动的墨丝……一切仿若一幅绝美的画卷，静静地散发着诗意。

秦九“嘶”地吸了口气，鹰般的目光死死盯着，下一瞬翻身下墙跳进院中，身子隐入阴影中，来到了窗外。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只是单纯地想要靠得更近。他侧着头，双手在胸前交叉，松弛地靠着墙，静静地望着窗。

就这般，二人隔着一扇薄薄的窗，很久很久。

夜里的风冷得很，站了很久的秦九有点冷了，又一阵风吹来，他吸了吸鼻子，有点想打喷嚏了，急忙用手捂住。真冷啊，再站下去搞不好会着凉。

得，明儿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