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江海别 第16章 第 16 章

沈秋屿的手指轻轻卷起稍长的额发，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由于平时他都将头发梳理起来，用发胶进行完美地固定，现在头发完全耷拉下来之后，就能够发现他现在的头发有点长了。甚至能够遮挡眼睛。

他想着，如果有时间的话，要去剪一下。只是最近太过忙碌，让他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更何况还要去剪头发。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嘴里的泡沫吐掉，漱了口。洗脸再一次抬起头来时，他的额发果然已经湿了，他只能在台子上面努力找找看看有没有夹子——

很多时候，他都会忘记剪头发，稍长头发让他不太方便，就会暂时用夹子夹起来。

可是寻找了半天，沈秋屿没有找到那原本放置在这里的夹子，当然他也到别的地方去找了找，卧室、沙发，都没有找到那个夹子。

本来就处于如此烦躁的处境里，正是因为找不到夹子，就会让人的心绪更为纷乱。沈秋屿恨不得直接用剪刀将自己的头发剪了。

他颇有些愠怒地拿着剪刀出现在卫生间里，正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开始比画，可是无论怎么样，他都下不去手。

毕竟还是比较担心自己的头发真的剪毁了，更何况这些时候，或许还会与蒋翊见面，按照蒋翊那样的洞察力，一定会知道他是自己动手剪了头发。

想起蒋翊。沈秋屿眸光一暗，他也将手中的剪刀放了下去。

上学时期，沈秋屿的头发每一次都是蒋翊剪的。他总是乐此不疲，甚至有时候总会用手指卷着他的发尾，时不时总是说上一句：“剪头发吧？”

沈秋屿会用手把蒋翊的手拍开，让他不要对自己刚剪不久的头发打主意。蒋翊对帮他剪头发这件事很热衷，让那个时候的沈秋屿怀疑蒋翊是不是要把他剪成秃头，来承托自己的帅气。

他记得蒋翊的手指穿插过他发间的触感，也记得那馨香清新的沐浴露的味道，还有蒋翊俯身过来传递过来的，属于他身上的气息和体温……

最终，站在镜子面前的沈秋屿还是耐着性子，先把头发整齐地梳理了起来，依旧像往常那样用发胶固定。做完这一切，他穿着外套，也戴上眼镜出门去了。

他出门时，天空还是昏暗的，这些天连绵下雨，天边始终阴沉一片，早上起来时也都是昏黑的。外面的风带着几分潮冷之意，沈秋屿随意在路边的早餐店里吃早餐，他看了看手机。

现在是早上七点十分，今天他的行程已经安排好，他会忙碌一整天。

沈秋屿等着红绿灯。他看着数字正在进行跳动。

自从再一次遇见蒋翊之后，他总是会在某些空闲时间里，想起蒋翊来。这并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一旦思绪空闲起来，脑海中就会忍不住浮现关于蒋翊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十年没有再见过的人出现在面前，确实会忍不住对比他与之前的种种。所以这段时间，沈秋屿总是让自己陷于忙碌当中，要不然他总是想起蒋翊的模样。

沈秋屿推开门时，站在里面的这个人让沈秋屿有些意外。他本意想要直接转身离去，但还是被警觉的蒋警官发现了他的到来。蒋翊转头过来，说了一声：“沈律师，不进来看看吗？”

如果就这样离去，就会显得这不过是退缩。在遇见蒋翊之后，沈秋屿在他面前所表露的，都是这种极为冷淡、平静的神态。

为了维持这种神态，也为了维持自己的外在表象，即便沈秋屿的脚步有几分退缩之意，却还是走了进来。

蒋翊看起来更沉稳了一下。又或许他只是在沈秋屿的面前沉稳，毕竟在当沈秋屿没有出现在蒋翊面前时，他依旧还是与以前一样，和同事们相处愉快，说着顽皮而又有趣的话。

但是沈秋屿一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就稍显沉默了——果然他们中间的那一层关系与过往，始终都不会得到消散，也无法让他们两个继续若无其事地相处在这里。

“沈律师，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蒋翊的面容上浮现一抹笑容。看起来礼貌而又得体，没有任何不合适的地方。

沈秋屿并没有回答蒋翊的话，而是直接径直走进了李寻的出租屋。他还没有仔细看什么，身边的蒋翊就说：“我已经询问过房东了，他说他也不知道李寻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的房租早就交了下个月的，现在突然消失，就是与凶杀案有关系。”

沈秋屿伸手拿起桌子上一个紫色的杯子，上面有着紫色兔子的花样，蒋翊走上前来，对他说：“星黛露。小女孩们很喜欢的东西。李寻这里有不少这样可爱的小东西，我怀疑李寻有一个女朋友。”

沈秋屿抬起眼眸来看了蒋翊一眼。这一双冷淡的眼睛在镜片之下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

蒋翊知道自己有点啰唆了。这些小东西身为见多识广的律师先生肯定是知道的。

当沈秋屿转头过去继续去看别的东西，蒋翊就偷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比沈秋屿更早一步到达这个出租屋，所以他早已经将这里面都搜寻一遍了——这些天他比平时更为积极，倘若是以前的案件，他不会这样废寝忘食，几乎没有怎么睡过一个充足的睡眠。

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遇到沈秋屿之后，他经常失眠，睡不着，他就只能找点事情做一做。另外一个原因是，他知道沈秋屿马上要开庭了，现在所掌握的线索对沈秋屿来说还不够。

他想帮一帮沈秋屿。

站在沈秋屿的身后，蒋翊垂下目光来，看见沈秋屿那逐渐隐没到黑色西装已经与白色衬衫衣领的后颈。他的头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将他本就俊丽冷淡的眉眼展露出来，让蒋翊一眼就能够被他的面容攫住目光。

即便沈秋屿整齐地梳理了头发，蒋翊还是看出来沈秋屿的头发长了很多，大概放下额发来能够遮挡眼睛。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来，如果不是沈秋屿的头发被发胶固定，他也会像以前那样用手指卷起沈秋屿的发尾。

当他的手指几乎要触及他的头发时，敏锐的蒋翊察觉到沈秋屿要转身过来，便立即将手放下。他的目光随意扫射在天花板上。

他以为自己躲藏得天衣无缝，事实上沈秋屿已经从卫生间的玻璃门上看见了那模糊的倒影。

在那个瞬间，沈秋屿的心脏是漏停一拍的。他注视着那即将靠近他头发的手指，在短暂的时间内感觉到自己心中浮泛起一抹复杂的情绪，沈秋屿觉得心乱如麻，也担心这种情感会影响他对其他事物的判断，也担心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表露出什么情绪来，便转身过去。

果然蒋翊立即收手回去，假装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沈秋屿看见他这一副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的姿态，在心里忍不住哼笑一声。也从刚才那个举动里得知，蒋翊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假装镇定而已。

他也知道，蒋翊已经将这里看过一遍，恐怕知道了不少东西了，他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就问道：“你还知道了什么。”

这种直接伸手要线索的方式，如果不是熟识的人，是不会出现的。蒋翊也一点都不介意被这样开门见山地询问，甚至他的脸上还浮现了一丝轻快的笑容。

这抹笑容就比刚才那抹真心多了，也更显得刚才照面时，蒋翊面上的笑容多么虚假难看。蒋翊说：“他没有和他的女朋友分手，在离开之前他们还一起吃过晚饭。他经济条件不怎么样，一个人打着好几份工。跑之前他作了一番挣扎，喝了不少酒。”

“那他的女朋友呢？”

“没有发现关于他女朋友的其他东西，在这里的只是一些生活用品，根本找不到他女朋友的照片和影像。当然也有可能他在离去之前，将这些东西都清理了。我正打算去弄这里的监控，去看看他女朋友的外貌，还要回去查一下李寻和死者之间到底有过什么交集。”

沈秋屿将手边的书籍放下，慢慢地打量了一下卧室里的那张床。又打开衣柜看了看里面的东西。

蒋翊站在旁边说：“衣服几乎没有带走。还都塞得满满的。”

沈秋屿的目光在这些衣服上缓缓观察着。

蒋翊又像是知道他在看什么似的，立即又说了一句：“没有女生的衣服。我本来在想是不是把女生的衣服全部带走了，但是想想只带走女生的衣服也很奇怪，又去看了玄关，拖鞋有两双，有一双星黛露的，应该是那个女孩的。说明他们没有同居，只是那个女孩时不时会在这里留宿。”

沈秋屿将衣柜的门关起来，他转眸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蒋翊。他正兴致勃勃地要和沈秋屿说自己的推断，看见沈秋屿看向自己时，他还用一副期待被夸奖的眼神看着他。

沈秋屿有点头疼，然后他说了一句：“你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