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非常奇妙的一种感觉,那遥相呼应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有隐隐约约的气息传过来,给苗因的感觉是——那是一个正在沉睡中的强大存在。
是陌生的,危险的,但又充满了力量的诱惑。
可惜接下来无论她怎么努力,这种呼应的程度都仅止于此了,再没有更多进展。
房间里也没有出现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
难道她要把二东跳大神的过程重复一遍才可能引起进一步变化?可她记得很清楚,马婆婆当时也没跳大神,只做了个手势,那个不可名状的东西就出现了。
可见跳大神并非必须。
难道那个手势才是关键?
她想到这里,立刻就起身找二东去了。
她打开门,正好看见二东在客厅里用风筒吹头发。
见她出来,二东放下风筒,撸了几把自己已经吹得半干的黄毛:“姐,吵着你睡觉了?”
苗因刚才想事想得出神,压根就没注意他吹头发那点儿动静:“不是,我就是想跟你问个事。”
二东说:“什么事?”
苗因说:“就是,你奶搞科学的时候,那个手势你会吗?”
二东说:“手势?哦,你说的是手诀吧?那当然会啊,我从小就学的,她会的我都会,一点没漏下。就是……”他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个假把式,真功夫是一点都没有。”
苗因说:“那可未必。刚才你迷糊的时候就搞科学仪式来着,我看就很像那么回事。”
二东揉了一下额头:“啊,这个啊,刚大彪也说来着。我当时可能是梦游了吧。”
苗因说:“那你再做一次我看看?”
二东有点迟疑:“啊,这……三更半夜的会不会有点扰民?”
他跳起大神来可是要又唱又跳,又用木杖捶地的,那动静可不小。
苗因说:“不用做全套,唱跳都免了,就做一遍上次你奶做过的那个手势就行。”
二东顿时放松下来:“光做手诀啊,那没问题。”
他正经起来,做了一遍,但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空气中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
苗因并没有失望,她只是照着也做了一遍。
二东也没觉得她照着做有什么不好,还指点她:“这样,这样……对,没错。”
这对他来说就是个跳大神用的花架子,没有任何价值,苗因好奇想研究下就让她研究呗。
这套手诀其实有点复杂,但不知道为什么,苗因就好像原本有这方面基础似的,学得很快。
当她一边默默在脑中想着那不可名状东西的运行轨迹,一边做手诀时,她突然发现,这手诀和那个东西的运行轨迹有着莫大的联系。
不是她刚才在房里做的那种,完全按照它的运行轨迹而描画的动作,这手诀更像是船夫行舟于漩涡之上,时而牵引,时而顺势,占据着主导地位。
这一次,随着她做出标准的手诀,那沉睡中的强大存在,终于不再是隐隐约约的遥遥回应了。
有什么东西“嗖——”一下穿越所有的距离,跑了过来!
它带着威压,浮现于她前面的空气中!
而它那熟悉的样子,运转的轨迹,如假包换,就是那个不可名状的东西。
可算是把它召来了。
苗因继续做着手诀。
但是她很快就发现,把这个不可名状的东西唤来后,她后半段的手诀就开始无效了,她无法像马婆婆那样引导它继续运转。
手诀没错,可能是缺点什么她也不知道的关键东西吧。
不可名状的东西得不到进一步引导,在空中停滞了片刻后,似有退去之势,然而,就在这时,苗因手腕上的月亮处突然“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蹿了出来!
对面的二东猛然睁大双眼,只见苗因全身突然冒出阵阵黑气,有黑色的枝蔓从她手腕处爆发出来,瞬间密布于整个房间。
一时间,头顶的灯光都被遮住,二东仿佛身处遮天蔽日的黑色森林之中,看不清前后左右,只看得到前面那一团黑气缭绕中,一双血红的眼睛。
它带着巨大的威压,他只看了一眼,就猛地捂住眼睛,倒在了地上。
房里的大彪也意识到了不对,他从里边冲出来,试图去拉二东,但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近身。
凡是黑色枝蔓所在之处,他竟迈不进一步!
他大声喊:“二东!”
二东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闭上……眼睛,不要……过来。”
而苗因根本没注意到这两人的情形。
在黑色枝蔓炸开的同时,她突然陷入了极度的饥饿中。
饿得她神思恍惚,眼里只有那团不可名状的东西。
那些黑色枝蔓就像是她突然跑出来的触角,带着她的饥饿猛地扑向了那团不可名状的东西!
黑色枝蔓紧紧地缠绕着对方,吞噬着对方,就像饿了一百年的野兽好不容易逮住了一只食物。
虽然这食物也很凶,但它毕竟只有那么一小团,完全不敌这满屋弥漫的黑色枝蔓。
它努力挣扎着,扭曲着,反过来撕咬着,但最后还是无法逃脱,只能一点一点地被黑色枝蔓蚕食殆尽。
吃完一顿饭后,那些黑色枝蔓意犹未尽地在空中漂浮了一会,才像潮水般退入苗因手腕的月亮之中。
但它们并没有老实地蛰伏下来。
苗因只觉得它们在她体内胡乱地游走冲击着,所过之处血肉神经皆被撕裂着,摧毁着。
这是以前从来没出现过的情况。
以前她身上也曾出现过枝蔓,但那是银白色的,而非黑色。
银白色枝蔓出现和退回去时,基本都感觉不大,有时有点小异样感,有时一点感觉也没有,也从未离过体,每次都只是爬满了她的皮肤表面,看起来比较诡异而已。
而现在这个枝蔓,不但是黑色的,还离体跑出去吞吃了东西,回来后又这样狂暴。
这样下去不行,这东西再乱蹿一阵,她的身体内部恐怕就要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了。
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
她下意识地想起来那个养身功法。
那个功法,可以让她浑身气机畅通,并增加恢复能力——这是已经验证过的用处。
她不知道现在管不管用,但她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不妨一试。
她跌跌撞撞地回了房,关上门,闭目,专心地练起功来。
*
大彪这时候才终于能够跑过来,把二东拖进了房里。
“你没事吧?眼睛怎么了?”
二东虚弱地喘着气,慢慢拿下捂着眼睛的手:“还好,没……没事。”
可他的眼睛里,有鲜血慢慢流了下来。
大彪急了:“你眼睛都流血了!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走!”
说罢就要架起二东走。
但是却被二东坚决地拒绝了:“不,我不走。”
大彪看了一眼苗因房间的方向,压低声音:“你刚才也看见了,她……是个怪物!”
二东打断了他的话:“是人怎么样,是怪物又怎么样?总之她不是敌人。”
大彪气道:“你都被她伤成这样了,你还……”
二东说:“她不是故意的。我知道。”
大彪跺脚:“不管故不故意,总之待在这里就很危险,谁知道下次会怎么样?”
二东说:“我待在别处就不危险了?那些人在追杀我!苗因姐只是不小心伤到了我,那些人可是一心要我的命。”
大彪说:“只要你藏起来……”
二东摇头:“没用的,藏不住的。他们不是普通人。”他顿了顿,又说:“而且,就算藏得住,我也不想一辈子躲着藏着。”
“我叔叔,婶婶,侄儿……他们就在我眼前……”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叔叔一家惨遭毒手的场面,他眼中有水光浮动,水混合着血一滴滴流下来:“我爸妈去得早,在我心里我叔就跟我爸似的,他们这样……我又怎么能够苟且偷生?但凡有一丝丝机会,我都要为他们报仇。”
“可是我要怎么报仇?单凭我自己,永远都报不了仇。我就是个废物。”
“但苗因姐不一样,她刚才那样,你看到了吗?”他说到这里,眼里都有了亮光:“她多么强!我必须跟着她,只有跟着她,我才有报仇的希望!”
大彪沉默了。
半晌,二东又说:“但是,你确实离开比较好。毕竟这件事很危险,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卷进来。”
大彪不高兴了:“老说老说,烦死了,嫌我废帮不上忙是不是?我打不过她还打不过你?再废也比你强点!”
*
苗因忍着体内的痛楚,盘坐在地,练起了养身功法。
她才练了一会,就觉得黑色枝蔓好像没那么暴躁了。
她心头一喜,练得更加投入起来。
她一遍又一遍的练着,这功法就像一只温和的大手,一遍一遍地安抚着那些黑色枝蔓,不厌其烦地引导着它们跟着自己有条理的游走……
黑色枝蔓就像一只叛逆的小豹子,一开始还不太听话,但后来架不住功法的循循善诱,最终还是渐渐收起爪牙,跟着功法有规律地流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