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城有山有水,湖泊众多,风景优美,是个避暑纳凉的好去处,所以每到盛夏,那些受不了大城市酷热的又有钱有闲的人们特别喜欢到这个地方来避暑。
这天早晨,一个三十多岁穿着一身深色休闲装的男人从一处别墅走出来,拿着钓鱼工具绕着一个湖泊走了一段,选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坐下钓鱼。这个湖泊名叫碧湖,湖水澄澈,他选择的这一带湖岸线曲折,树木掩映,少有人来往,他不想被人打扰。
安静地垂钓了一会儿,他突然发现不远处的一棵树后,有个人坐在那儿,却不是在钓鱼,好不容易找到个僻静的地方,没想到有人,多少有些扫兴。
这时,那个人站了起来,纵身跳进了湖里,看样子是个孩子,他在惊诧间,那孩子已经浮出了水面,在水面上扑腾挣扎,她不会游泳。他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但他却不能见死不救。他立即奔了过去,跳进水里,抱住那小孩,将她救上了岸。
女孩趴在岸边的大石头上,剧烈地咳嗽着,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帮助她把呛进去的水吐出来。
男人看着这个瘦小的女孩,她湿漉漉的白色短袖衫紧贴在瘦小的身上,湿漉漉的黑发贴在一张苍白的小脸上,她看上去不过十岁出头的样子,一个小学生,为什么会跳湖?
等女孩停止咳水,渐渐平静下来,他问道:“你为什么跳湖?”
女孩抬起头,一双汪着清泉的眸子看了他一眼,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没说话,又低下头去。
他瞬间涌起了一股怜惜之情,也许是被她那一双清眸打动了。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女孩摇摇头,仍然没说话,只是抱着膝盖坐在石头上。
“那你先跟我回我家,我家就在附近,你穿着湿衣服坐在这儿吹风容易感冒发烧,发烧了就得打针吃药。”他知道孩子最怕打针吃药。
果然,女孩想了想点了点头,然而女孩心里想的却不是怕打针吃药,她是怕花钱,而且她对这个救了自己的陌生男人莫名有好感。
男人在这湖边隐居的别墅有一个管家在管理着。他也就偶尔来住几天,创业的头两年繁忙的时候,甚至一年到头也没有时间来住。管家是个中年妇女,叫邹美娥。
“美娥,去给这个女孩买几身衣服。”
美娥是个好管家,什么都不问,只听从雇主的吩咐。这里离市镇有些距离,邹美娥开车出去一小时后回来了,带回来几身漂亮的衣服,有棉质的T恤配牛仔背带裙或者牛仔短裤,或者配套的休闲T恤短裤,有淡粉色的淡蓝色的公主纱裙,还有白色的、粉色的镶着花边的棉质睡裙,还买了几条内裤,凉鞋、运动鞋、拖鞋等等,美娥把要穿的都考虑到了。
此时,女孩正坐在浴室的大大的浴缸里泡着热水澡。
美娥把衣服丢进洗衣机里过了一遍水,然后又取出来放在烘干机里烘干,再取出拿到房间阳台上的落地架子上晾上。
“小姑娘,衣服到了,我可以进来吗?”美娥问道。
“可以。”女孩弱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美娥开门进去,见女孩乖巧地泡在浴缸里,虽然个子很瘦小,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但肌肤却难得的白皙莹润,洗好的长发如丝缎般倾撒在水中,一双清眸巴巴地看着她,果然是个美人坯子。
浴缸里还浮着肥皂泡沫,看样子她不会换水,想来是雇主给她放好的水。美娥把浴缸里的水放了,帮她把头发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又冲了下身子,然后从架子上取下一条浴巾给她擦干,用浴巾裹住她娇小的身子,用吹风机给她吹干一头浓厚有光泽的乌发。
美娥领着小姑娘来到隔壁的房间里,她指着阳台对女孩说:“那里晾着的衣服都是你的,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谢谢。”女孩弱弱地说,显然她对承受这一切很不好意思。
“你不用这么客气,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你可以叫我美娥阿姨。”美娥半蹲着攀着她的肩膀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丝丝,白色的白,丝线的丝。”
“好的,那我以后叫你丝丝可以吗?”
“可以。”
美娥微微一笑,带上门出去了。
白丝丝观察了一下房间,这房间很大,铺着有光泽的木地板,床上没有铺被褥,大概是没有人在这儿住,对面有一个大阳台,浅杏色的两层窗帘收在两旁,阳台上面的落地衣架上晾着给她的衣服。她走了过去,见阳台外面是是个花园,花园里开着蔷薇花以及一些她不知道名字的花。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
她看了看挂在衣架上的衣服和裙子,每一件都太好看,是她梦寐以求却不敢奢求的衣服,她觉得自己不配穿这么好看的衣服,最后,她挑了一身白色T恤配绿色短裤的套装,这身衣服看起来最不起眼,但穿在她身上却显得她格外清纯秀丽。
她走了出去,看见带她回来的男人坐在茶几前的长沙发上,而那位美娥阿姨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正在泡茶。
美娥顺着张珩的目光看到怯怯走过来的丝丝,笑道:“洗了澡穿上新衣服果然清爽,丝丝真漂亮。”
丝丝听见美娥阿姨这么夸奖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应该没吃早点,给她拿点吃的。”他吩咐道。
美娥起身招呼丝丝跟她走,丝丝跟着她走到客厅旁边的餐厅,餐厅里有一张长方形的桌子,美娥示意丝丝坐在一张椅子上,丝丝听话地坐上去。美娥从冰箱里取出一袋面包和一盒牛奶,她又从柜子里取出一个一个盘子和被子,将面包片摆在盘子里,将牛奶倒进杯子里,然后将盘子和被子推到丝丝面前,“先吃面包和牛奶。”
面包很香甜,牛奶很浓郁。等丝丝吃了两片面包,美娥又从冰箱里取出一小盒蛋糕,递到丝丝面前。
“不用了,我吃饱了。”
美娥看得出她是不好意思吃,笑道:“你尝一尝蛋糕,看喜不喜欢。”
丝丝不再推脱,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勺递进嘴里,甜丝丝的,软糯糯的,她一直羡慕别人过生日可以吃蛋糕,她从来没有吃过,没想到蛋糕这么好吃,她不禁又挖了一勺。
“好吃吗?”
“很好吃。”
“那你慢慢吃。”美娥说着便到客厅去了,小声地跟男人在商量着什么事。
丝丝一小勺一小勺地挖了含在嘴里慢慢品味,舍不得一口气把蛋糕吃完。
还没等她慢慢品味完,美娥又过来了,坐在对面,微笑着问道:“丝丝,你家住哪儿呀?”
“山对面的清水村。”
“你为什么要跳湖呢?”
丝丝沉思了片刻,低声说道:“我有心脏病。”
“有心脏病就要去跳湖吗?”
“我家没有钱治。”
“生命比钱可珍贵多了。”
“可是真的要很多很多钱,要去跟很多人借,借都借不到。”
“要多少钱?”
“我听说隔壁的大伯说至少要五万,还听院子里的王姨说可能要十多万,我还听同学说她的亲戚治这个病花了二十多万。”
美娥听了,笑道:“丝丝,这些钱根本不多,你只要活着,你可以赚到比这多得多钱,到时候你会觉得几万几十万根本不值一提。”
丝丝睁着水汪汪的一双眼睛看着美娥,眼睛里满是惊诧的神色,在她的心里,几万、几十万就是天文数字,她穿别人给的旧衣服,偶尔买一件衣服只要一二十块钱,他们家里吃自己种的菜,逢年过节买点肉只要十几块钱,她在院子里种花,跟着表姐去卖花赚到的一百块钱是她见过的最多的钱。
“阿姨的意思是我该好好活下去,可是我家真的没有钱治病。”
“你的爸妈会想办法的。”美娥虽然人至中年,知道世间不容易的人家多,但在她的认知里,没有家庭凑不出几万十几万块钱来,丝丝这么好看的女孩儿若是她的孩子她都得砸重金培养。
“美娥阿姨,其实我没有爸妈。”
这回轮到美娥惊诧了,“没有爸妈?可以告诉阿姨你的情况吗?”
在美娥的询问下,丝丝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她的情况。原来她是个孤儿,不知道父母是谁,刚出生就被扔在孤儿院门口,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在孤儿院长大六岁被清水村的一户农家收养,养父母有一个比她大两岁的儿子,她管养父母叫姨父姨妈,姨父姨妈家里很清贫,凑不出钱给她治病,她不想拖累姨父姨妈所以一大清早翻过一座山跑到这里来跳湖。
“真是个可怜的好孩子。”
一滴珍珠般的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滚落下来,美娥抽了一张纸递过来,丝丝接过纸擦了擦眼睛,也没心情吃蛋糕了。
“丝丝,你告诉我你家里的电话,我怕你姨父姨妈在着急地找你呢。”
“我家里没有电话,我今天出来的时候跟他们说过我去找表姐的。”
“好吧。”
丝丝想起留在枕头底下的那封告别信,便起身道:“美娥阿姨,谢谢你,我要回去了。”
“你先别急,我先去跟先生说说,我等下送你回去。”
丝丝看了一下客厅,那个救她回来的男人不在客厅的沙发上了,她还想向他道谢来着,“美娥阿姨,麻烦你告诉那位先生,谢谢他救了我。不用麻烦您送我回去了,我知道怎么回去。”
“你先等等。”
美娥出了餐厅,见雇主不在客厅,便上了二楼。
丝丝见餐厅旁边有一间小休息室,上面的桌子上有便签本和笔,于是她走过去,写了两张便签条:先生,谢谢你救了我。美娥阿姨,谢谢你开导了我。
她把两张便签条放在餐桌上,便向外面走去,穿过花园的小径便到了别墅的门口,但别墅的门是关着的,推不开,这可让她犯难了,这时她看到一旁的墙上有一个按钮,她按了一下,旁边的一道小门砰的一下开了,她很顺利地出去了。出了别墅,她凭着记忆向来的方向走去,只要走到山脚下,她就知道怎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