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韩泽安便有些后悔起来,这未免太唐突了些。
宋芙却认真地回应,“说实话,我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是京城不比边塞,物价肯定会高上许多,去了我得能养活自己才行。再说,京城那么多达官贵人,万一一小心说错话做错事,把小命给赔进去怎么办?”
“除非,有个厉害的人愿意罩着我。”宋芙朝韩泽安眨眨眼睛,故意开玩笑逗他。
像韩泽安这般端方持正的人,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好啊,我罩着你。”
宋芙:“……”
她是不是听错了?堂堂玉面战神的千金之诺,就这样轻飘飘地传入耳中。
宋芙一时傻了眼,连忙摆手,“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也该回馈些什么,不是吗?”韩泽安的目光清亮有神,炯炯地望着宋芙,“你做的这营生,其实很适合开在京城,那里是繁华富贵之地,也有许多人贪恋这风花雪月之事,你若有心,自可大展拳脚,可比待在雁城有意思。”
宋芙没言语,因为韩泽安这番话真的说进了她的心坎里。雁城虽安稳,可到底不够繁华,她很想趁着年轻有力气努力多赚些,这样心里方能踏实。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路上也能有个照应。”韩泽安微微笑着看向她。
这事需得好好考虑,马虎不得,宋芙送走韩泽安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思索将来的去路。
在这里,人命是很廉价的东西,纵使她现在生活无虞,万一有一天得了什么重病,以大阜朝地医疗技术根本治不好,那该怎么办,等死吗?
思来想去,宋芙决定得想办法找到让她来到这里的那个道观,这样才能有机会回到二十一世纪。
回想起那日,她和几个同学为了完成教授布置的主题拍摄任务,来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
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偏她对岛上荒废的道观充满好奇,在大家伙中间休息的空当,一个人跑到道观里,对着那些凌乱摆放的奇特器具、墙上勾勒的不明符号“咔咔”一顿拍,还志得意满,这一趟没白来。
直到一束白光出现,以无法抗拒的吸力将她给卷进了白光里,慌乱挣扎间,宋芙的近视眼镜被甩了出去。
再度醒来后,她已身处大阜朝,只能面对残酷的现实。
大阜朝的一日很短,尤其在雁城这个不甚繁华的地方,人们忙完一天,用过晚饭早早便熄了灯,随之整座城陷入黑暗中。
久而即之,宋芙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轻而易举地改掉了熬夜的坏习惯,因为煤油灯和蜡烛哪有二十一世纪的白炽灯舒服,无奈之下只能选择早睡。
今日却是个例外,因为白日里韩泽安的提议和她心中的考量,一直思虑到很晚,久久未能入眠。
而另一边,袁吉祯得知韩泽安竟打算晚几日再回京城,不禁深感困惑。
“表哥,现在军械图已经追回,我们不是应该立马回去向陛下复命吗?这样耽搁可不是你往日的作风。”
这确实不是他一贯的作风,但韩泽安心中有鬼,实在无法言明。
“田姑娘在雁城长大,如今要离开,总得多给人家一些准备的时间。”韩泽安显得极为体贴。
“可是田姑娘早就准备好了不是吗?”袁吉祯不知道自己这表哥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只觉雁城住久了远不如京城舒坦,现在只想赶紧回去。“吴奇犯了这么大的错,表哥还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们兄妹自是不胜感激,哪里敢多耽搁时间……”
韩泽安当然知道自己这理由站不住脚,不想在听袁吉祯继续刨根问底,忙打着哈欠,“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就这样,袁吉祯被撵了出来。
次日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天气,街上人来人往,满浸着小城的烟火气。
芙园迎来一个特殊的客人,这人约莫四十岁的样子,从头到脚金光闪闪,充斥着爆发户的气息。
宋芙心里揣测着,这人来芙园意欲何为,总不可能来买那些描写爱情故事的话本子吧。
就见这人一进来就四处打量,口中啧啧有声,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寻摸些什么,宋芙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
只是如今芙园的模样实在是凄惨的很,宋芙忍不住解释一句,“前几日园子里遭了难,这一时半会儿还没修缮好,实在有些不好入眼。”
“不会哇,你这地方好得很,我很喜欢。”“爆发户”气质的男人一脸真诚地看着宋芙,“不知宋老板可愿意割爱?”
嗯?割爱?就她这破地方?
宋芙有些震惊。
“价钱不是问题。”男人笑眯眯的,抖了抖身上宽敞的大袍,灿灿金光,尽显豪横气息。
见他不似作伪,宋芙便和这男人谈了一会儿,痛快地以一笔高价将整个芙园转了出去。
今天这是财星高照啊,宋芙感慨着,心中溢满了欢喜。
签好合同,这芙园就易了主,宋芙从里面出来的时候,一时有些恍恍惚惚的,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迎面正遇上韩泽安,他温和地笑着,“宋姑娘,你想好了吗,要不要随我们一起去京城,明日我们可就要出发了。”
宋芙回头看看已不再属于自己的芙园,突然觉得这一切仿佛是注定好的。
她顿了顿,回头看向韩泽安痛快地答应下来,“好,我跟你们一起走。”
方才那个暴发户气质的男人走出来,站在芙园门口,遥遥对着韩泽安点了点头。
韩泽安笑而不语。
而背对着芙园的宋芙对此毫不知情,冲着韩泽安谄媚一笑,“有件事还是要问清楚,搭你们的车去京城,要给银子吗?给多少啊?”
韩泽安的笑容一顿,心想这姑娘还真是不改本色啊。
……
自雁城到大阜的都城足有一千三百多里地,长途漫漫,只田筱卉一个女子独坐马车,整日面对这些王公贵族,原本还担心会极不自在。现下好了,有宋芙陪着,自是不胜欢喜。
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同乘一辆马车,一路说说笑笑的,构成了回京长途中的一道风景音。
韩泽安的嘴角总是挂着笑,看得袁吉祯甚是好奇,骑着马凑过来,“表哥,什么事这么开心?”
“有吗?”
“当然有啊,我看你这都笑了一路了。”
韩泽安不置可否,“这次的事情处理得相当顺利,父皇定会十分开怀,我当然高兴了。”
袁吉祯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表哥过往立下的功劳多如牛毛,也没见你高兴成这个样子。”
韩泽安不再开口,放眼前望,京城已在咫尺之间。
甫一回到京城,这一路同行过来的人便各自散开。韩泽安入宫复命,自然是受到一番褒奖;田筱卉随着吴奇去了吴家,前路尚未可知;而宋芙则是住进了一家客栈中,忙着租房子找地段,她准备在京城重新开一家芙园。
原本吴奇有意让宋芙先借住在吴家一段时间,等找到房子后再搬走。但宋芙哪里看不出来,吴奇贸然带回来一个妹妹,田筱卉的处境尚未可知,她作为田筱卉的朋友又怎么好在这个时候住过去?
所以,她果断选择住客栈,宁愿花些钱,自己麻烦一些。
阜京果然不是雁城能比得了的,难怪这一路总是听袁吉祯念叨着赶紧回来。可她不知道的是,刚一回来,袁吉祯犯浑的事情就被韩泽安抖了个底掉,袁吉祯被他亲爹家法处置,重伤之下以至于数日无法下床。
为了找到合适的地段,宋芙这段时间把阜京逛了个遍。阜京富丽繁华,商贾往来如云,这好吃的好玩的东西数不胜数,宋芙一面熟悉阜京各处的情况,一面吃吃喝喝,好不快活,如今只悔之前怎么没有早点到京城来。
等她痛痛快快地将京城玩了个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好地段的商铺早就被人给盘下了,毕竟以这些地方的客流量,随便做点什么生意都会赚钱。而这种好事又怎么会落到普通人的手中,宋芙慢慢发现,这些地段好的商铺的主人,多少都与权贵沾亲带故。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宋芙暗叹一声选择接受现实。
至于某些人说要罩着她的话,又怎么可能当得真,毕竟两人在雁城也只是几面之缘,真以为人家堂堂一个皇子,有那闲工夫来帮她的忙吗?
自回京后韩泽安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倒不是因为韩泽安空口承诺不兑现,而是他真的很忙。等他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空下来想起宋芙的时候,宋芙已经租下了安业街上的一处空楼。
韩泽安虽久无关注宋芙的动向,但想要找到她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一进门,便见宋芙穿一件粉绿色的对襟短衫,下着一件同色系的素面裙,打扮得极为清爽利落,正指挥着店里的活计安置东西,忙得不可开交。
站着看了一会儿,见宋芙终于停了下来,忙走到她面前去。
“宋姑娘如何选了这么个地方,我虽不懂如何做生意,但也看得出来这地段似乎不如长青街那边热闹。”韩泽安悠哉哉地说出心中的看法。
宋芙并不开口,只直直地盯着韩泽安,弯腰勾起凳子上的水壶,用大拇指一顶,撬开上面的盖子,“咕嘟嘟”几口灌下肚,一套动作下来显得邪里邪气的。
韩泽安不禁皱起眉,古怪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