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虫僵硬良久。
在楚七弦坚持不懈的注视下,维克多终于把自己的身体慢慢转回来,面向楚七弦。
“你耳朵红了。”楚七弦语调平静,还带了一些好奇。
“啊,有,有,有吗?”维克多故作镇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楚七弦怎么能这么平静说出这么炸裂的话啊!
他有些崩溃。
“为什么会红?”楚七弦继续追问。“你是因为这个躲着我吗?”
楚七弦有些不明白。
在荒星的北极,两人明明都已经触角交缠,那时候也没见维克多这样躲着自己,为什么现在稍微的肢体接触,就会让维克多反应这么大?
维克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楚七弦,怎么不开窍啊?
“嗯……嗯,就是……红了。”他憋了半天,憋不出一个理由,最后只说出这样一句显得有些无理取闹的话。
“那个,两位,家主还在等着,要不,悄悄话留到晚上再说?”医生在检测房门外悄悄探出头,硕大的头颅卡在门缝里,小心开口。
楚七弦无法,只能放弃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朝医生点头示意。
维克多跟在他后面,长舒一口气。
检测房实际上就在主家大庄园的一个角落,因为需要有良好的保密性和隔离性,和庄园的主建筑大约呈对角线布置,深埋于地下,在地面只能看见一扇低矮的开口。
三虫从开口处走出。
楚七弦抬头望向比荒星庄园更加庞大,更加高耸的主楼。攀缘的藤蔓从主楼底下慢慢延伸,最后伸展的叶片被阳光照射,泛出金灿的光芒。
“那两位,我就不继续打扰了。”医生和他们道别,在前往主楼的石板路上,又只剩楚七弦和维克多两虫。
石板路很长,两边种上散发着清香的梧桐,风带走棱角分明的梧桐叶,轻柔地扫到两虫脚下。
维克多抓住一片飘到他衣领上的梧桐叶,斟酌许久。“楚七弦,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检查?是因为‘以前’的事?”
楚七弦脚步一顿。他自然明白,维克多说的“以前”,就是指他的前世。
梧桐潇潇,如果不是在主家,还真是个坦白的好地方。
楚七弦歪头。散落的梧桐叶被忽然强劲的风从地面拂起,淹没他的身影。
维克多忽然感觉楚七弦像是要融在日光和梧桐叶里,赶忙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臂。
融融的日光中,楚七弦的黑发抚过维克多指尖。他说“想要知道,得拿你的秘密来换。”
维克多鬼使神差,“好。”
楚七弦这下来了兴趣。“真的?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耳朵红,为什么躲我。”
他就知道会是这两个问题。维克多扶额。“行行行,等回荒星我就告诉你。现在,我们要去见家主,往前走往前走。”维克多朝楚七弦挥手,示意他赶紧往前。
“啧,还要等回荒星?我估计你就是想拖着,不想告诉我。”话虽这么说,楚七弦还是转过身,继续往主楼那边走去。
离主楼越来越近,近到能隐隐约约看清一楼窗户内的景象。两虫逐渐停止斗嘴,脸上不约而同摆出谨慎的神情。
迎接他们下飞船的主宅管家站在主楼的雕花木质大门前,朝两虫欠身。
“小少爷,维克多先生,请。”
雕花的大门缓缓打开,发出吱呀的响声。
管家在前面领路,解释道:“好久没打开这扇门,木门锈蚀,难免会有一些声响。今天还是家主特意吩咐,让你们从这扇主门进。”
楚七弦和维克多对视一眼。
楚家的庄园分为一个主门和多个正门侧门,主门建造的时候特意做成复古的庞大木门形状,恢宏气派,透露着楚家深厚的底蕴。但是因为木门太过沉重,其实实际起到作用的时候并不多。更多时候,木门常年紧闭,就算是家主,也只是从正门和侧门进出。
如今特意打开主门让两虫进入,楚家家主到底是想要表达自己的重视,还是说有别的意图?
穿过宽敞的走廊,管家把两虫领进一处幽静的房间。
落地窗外蔷薇盛开,墨绿色的花茎正好被错落摆放的桌椅隐隐绰绰遮挡,鲜红的花色给站在窗前的雌虫披上花环。
雌虫和楚七弦一样,一头瀑布一般的黑发,在脖颈处用黑色的皮绳松松垮垮系着,长至腰际的发尾,也用皮绳系住,奇异的发型反倒更增添他的魅力,和脚下硬质的皮靴相得益彰。
雌虫转过头来。“弟弟,维克多,好久不见。”
楚家的家主。楚泽深。
楚泽深比楚七弦高上一头,他走进的时候,楚七弦只能够仰头看他。“哥哥,好久不见。”
楚泽深从逆光处走出,皮靴在木质地板上踢踏作响。
“坐吧。”他扶了扶手边的椅子,自己率先坐下。
楚泽深拿起小桌上提前准备好的果酒,分别斟了三小杯,想了想,又把楚七弦面前那杯拿走,重新从抽屉里拿出一瓶果汁,倒进杯中。
“你不要喝酒。”
他整理衣襟,落座。
楚七弦傻眼。不是,自己已经成年了诶,成年好久了,身体无病无灾,为什么不能喝酒?
这位哥哥,你管得好宽。
他看着自己面前这杯颜色截然不同的果汁,不满抬头。“哥,我已经成年了。我可以喝酒。”
楚泽深把右腿搭在左腿上,双手交叠放在大腿,只抬起一根手指,对着楚七弦摇两下。“在我面前,你不能喝酒。”
楚七弦忿忿端起果汁,一口闷。
“过去这么久,还是这样一个小孩子脾气。”楚泽深摇摇头,看一眼维克多。“你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维克多抿一口酒,和楚泽深碰杯。“还要谢谢你当时帮我。”
楚泽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什么?这两只虫?以前认识?
楚七弦本来把玩着自己衣服上的穗子,听到这句话,惊讶抬头。
“还没有跟你说过,我和维克多关系很好。我们在军校可是同学。当年维克多决定去军队任职,还是我去送的。”楚泽深见楚七弦惊讶,向他解释。
楚七弦看向维克多。你怎么不和我说?
维克多无辜眨眼,我以为你知道啊。
“你们俩感情怎么变这么好了,以前可没有。”楚泽深又给自己倒一杯果酒。随口问道。
“虫总是会变的嘛,相处下来,我觉得还不错。”楚七弦模拟记忆中的原主语气,给出答案。“本来以为维克多会是个木讷的雄虫,没想到还挺好玩的。”
楚泽深笑了笑。“所以还是要多相处。”他给楚七弦杯中倒了一点点果酒。“今天你可以喝一点。”
“谢谢哥。”楚七弦眼神随着倒入杯中的果酒移动。
“还有,你的精神力发育很成功。你自己感觉怎样?”
“感觉很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楚七弦等楚泽深的手收回,便迫不及待端起杯子。
“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么爱喝酒。”楚泽深把酒瓶放下,转动食指戒指,调笑楚七弦。
“既然都说到这了,你也这么大了,那干脆就把这件事和你讲清楚。”楚泽深等楚七弦放下酒杯,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我知道当年你对强迫和维克多配婚,有很大的意见。”
楚七弦坐直身体。
“当年其实是逼不得已。维克多强行退兵,虽然在我们看来是正确的选择,但让考林斯家族借题发挥,想要操纵战争法庭处死维克多。在那个时候,形势危急。维克多如果被处死,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说紧急让维克多退位,并且和你配婚发配荒星,先避避风头。”
楚七弦听着楚泽深讲述,头脑飞速转动。
他之前一直不理解为什么维克多非要和原主配婚,原来有这样一层关系。
维克多和楚泽深有旧谊,相当于和楚家这条船绑定,维克多做的决定,一定程度上,也就是楚家的决定。而考林斯家族想要将维克多处死,其实背后是想要弄垮楚家。
当时考林斯肯定是一心想要给楚家一个重大的打击。如果楚家放弃维克多,那么和楚家有合作的家族,看到和家主是朋友的维克多也落得个身死的下场,还愿意和楚家交往吗?如果楚家执意保住维克多,便是公然违抗战时法律,更是会让楚家狠狠摔一跤。
这时候,只剩自断一尾的求生方法。将家主的亲兄弟和退位的维克多配婚,暂避铁了心要搞垮楚家的考林斯家族锋芒,才让楚家度过那一场危机。
但是原主不明白。
原主以为是家族彻底放弃了他,仗着自己的身份对维克多进行虐待,不仅让维克多受伤的身体得不到恢复,还让维克多对原主的恩情逐步消散。在某一天,维克多作出决定。他杀死原主,这一举动同时也切断了维克多和楚家,和楚泽深的感情。
最后的结果,就是楚家没有维克多背后军队势力的支持,日渐衰弱,维克多彻底和正道分离,带领下属成为在星际间漂流的幽灵军。
楚七弦想到这,背后一凉。
“……这些事提前没有和你沟通,对不起啊弟弟。”楚泽深絮絮叨叨说一大堆,结尾。
楚七弦回神。“没事,哥,我理解,我怎么会怪你。”
楚泽深把右腿放下,皮靴打在地上,发出“啪”一声响。
他身体前倾,双手交叉,半个上身越过中间的小桌子,凑到楚七弦跟前,整只虫极具压迫感。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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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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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