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绝地 第9章 第 9 章

“你能把腿抬起来走路吗？”

周杞拖着哆哆嗦嗦的陈恭走了两步就开始喘，陈恭个子和他差不多，整个人比他圆润了一圈，因此拖着此人连迈步都成了体力活。

陈恭算不上是个规矩本分的好学生，凭着几分小聪明又对机甲有兴趣勉强毕了业。

所以才敢脑子一热跟着周杞胡闹，但没人跟他说这个酒吧还有那么大来头啊！

网络上虽然一张实地资料都没有，但描述得血淋淋惨淡淡的，还有各种层出不穷折磨人的手段……

假混混遇上真头头，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我这身肉就是个摆设，”陈恭勉强站直了，面如死灰地跟在周杞身后，“坚持不了多久，我就全都招了……”

追悔莫及的脸上流下了两行宽面条：“导师说得对，一定要做好背景调研啊！！”

步履从容的周杞和他两厢对比之下，竟然显得稳重起来了。

但他一开口，陈恭就知道这人又不在状态了。

“唔，白天的酒吧看上去还挺寒酸的。”

来引路的大福：“……”

大福对那天砸酒吧的事早有耳闻，本以为会是凶神恶煞晚期不治的老恶棍，没想到是两个学生气的小青年，不确定地问道：“你们……是来找老大的？”

周边的建筑什么风格的都有，整条街道就像个大杂烩，不伦不类中又透露出些许落拓……周杞收回视线，对着大福笑了笑：“嗯，我们来找秦羁云，麻烦带一下路。”

这个时候酒吧里人比八点那会儿多了不少，都是自己人，鼓鼓的腰包和藏在衣服底下的发射器静静地蛰伏着。

秦羁云已经很久不管这种破事了，只要不是上升到地区间火力冲突，他一般不会出面。

他们都很好奇，是怎样一位人物，要他亲自引见。

大福倒吸一口凉气，暗自感叹英雄出少年。

陈恭在神色各异的打量里更加哆嗦了，目光不小心对上了一个长相清奇的鸡冠头，鸡冠头龇了龇牙，陈恭“嗷呜”一声把头砸在周杞背上，脚步踉跄地跟着前往地下又一层。

从昏暗的转梯到锃亮的实验室大门，周杞兴趣盎然道：“原来这里早就有个实验室了啊。”

大福古怪地看他一眼，输入密钥开启大门，“你们进去吧，老大在里面等你们。”

这和陈恭想的黑黢黢宛如下水道一样的审讯室完全不一样，周遭的明亮让他胆子大了几分，总算脱离了“母体”，和周杞一边逛一边参观起来。

一条白到发光的长廊就是他们目力所及的全部，和学校的实验基地比起来还是小了不少，两边各分布着三道甲门，每道门顶上有负责提示内部安全环境的光圈。

每道门上都没有可透视的窗镜，陈恭很快也忘乎所以地东戳戳西碰碰，“封得这么严实，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在研究秘密武器或者病毒培养？”尤其对脚底下的压力传感光波特效很感兴趣，跳来跳去地调戏。

“最好别太用力，那是定位□□。”走廊尽头左手边的甲门打开，一个银发青年探头提醒道。

陈恭立马定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地磕巴道：“啊、啊？”

奥利弗得逞一笑，目光对上一旁的周杞，两人隔着三四步的距离，互相观望着。

周杞先认出他，不确定道：“奥利弗博士？！”

奥利弗在机甲界贡献了不少科技成果，就算在曾经机甲炙手可热的时代，奥利弗也是首屈一指的专家学者。

不止周杞拜读过他的超行星机核理论，陈恭更是将他奉上神坛，靠啃他的论文熬出了自己的毕设……

“什么？！奥利弗博士！”陈恭顾不得粉身碎骨，一把撞开周杞杵到奥利弗面前，确认了他那标志性的雀斑和灰色瞳孔，以及奥利弗亲和的笑容。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仿佛置身梦境，没想到有一天能跟自己的偶像面对面，舌头打结地哽咽道：“博、博士，您的所有理论研究我#￥%都读过……我%￥*是您的%@！忠实崇拜者……”

被撞到门边的周杞也不无惊讶，感受到另一道视线，他扶着门框偏头对上秦羁云的目光，想起昨晚分别前，这人意味深长道：“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这人抱手倚在桌边，皮笑肉不笑道：“又见面了，聪明人。”

周杞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他上前几步，不愿相信道：“你……就是秦羁云？”

语气里是不敢置信的失望。

秦羁云：“……怎么，你有意见？”

周杞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就这样吧。”

秦羁云：“……”

这边两厢无语凝噎，那边奥利弗也赶快结束了粉丝见面会。

他身后跟着心绪未平哭哭啼啼的陈恭，绕到周杞面前打破了他们的沉默：“周杞，你是格瓦尔教授的学生吧？”

周杞眼神扫过来，夹着些莫名的警惕意味。

他很快意识到，眉眼弯弯地笑了笑：“嗯，格瓦尔教授指导过我很多。”

“一项一项来吧。”秦羁云打断他们的对话，指了指放在小桌上的测谎仪：“先交待清楚为什么来找事。”

陈恭这才从天降偶像的巨大惊喜里回过神来，原来面前这个冷峻的男人就是秦羁云，不仅不是三头六臂的丑八怪，还好看得过分。

更重要的是，他跟自己偶像看起来是一伙儿的，那他能是什么坏人！

奥利弗：“需要借用一只手，哪只都行。”

“色令智昏”的陈恭也不问奥利弗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来任他摆弄。

周杞一看就知道这是冲他来的，在秦羁云的注视下乖乖伸手，感受着指尖微微的电流感。

奥利弗朝秦羁云点点头：“可以开始了。”

秦羁云：“为什么来砸我的酒吧？”

陈恭觑了眼奥利弗的神色，见他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抢答道：“我和周杞想建一个自己的实验室，通过观察陨星落点，发现这里是接收宇宙射线的最好位置，所以……”

秦羁云把视线转向周杞，他颔首道：“没错，我们不知道这个酒吧是谁的，只是从实验室的选址角度来考虑，觉得很合适，现在看来，果然很合适。”

陈恭用胳膊搡了他一下，“那个……抱歉，是我们太冲动了，考虑不周。”

周杞：“嗯，是的，很抱歉。”

周杞手边那一侧的灯光“嘟嘟”亮起，陈恭汗流浃背地给他使眼色，秦羁云哼笑一声：“重新说。”

周杞垂眸扫过小巧的测谎仪，“好吧，”他抬起头来直视秦羁云，“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周的，既没有人员伤亡，损失的东西我爸也以各种方式赔偿给你了，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契机，对你我都是，对吗？”

秦羁云：“什么契机？”

周杞：“我们相遇的契机。”

若不是这两人的神色都格外坚定，奥利弗和陈恭简直要觉得他们是在调/情了。

秦羁云神色微动，继续问：“你的吊坠是怎么来的？”

周杞叹了口气，语气染上几分不耐烦：“我的吊坠究竟是个什么神器……好吧，这是我八岁那年……”

他把吊坠的来历更加详细地叙述了一遍，秦羁云听得很认真，奥利弗则是认真得有几分虔诚了。

他话音刚落，奥利弗便追问道：“你是任何时候都带着它吗？有没有弄丢过？”

“洗澡的时候就不会戴着吧……在我的印象，没有弄丢过。”

周杞对他们的提问感到枯燥，已经开始自顾自地打量起实验室来，对一些机械部件露出向往的神情，然后他注意到了角落里占地面积不小的机甲舱。

秦羁云注意到他的视线，“好奇吗？拿好测谎仪过来看看。”说完率先走到机甲舱旁边。

周杞和陈恭两人捧着一台小小的测谎仪跟上，不远的距离硬是走出了两人三足的滑稽感。

“三十年前，远空舰队进行太空远游，最后只有我一人被打捞回来，这就是我当时所在的机甲舱。”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周杞，后者正眼巴巴地望着这台三十年前的国际顶尖科技造物，恨不能上手抠一块下来。

“我从机甲舱里被救出来的时候，手里攥着的，就是你那块吊坠。”

周杞：“什么？”

陈恭：“什么？！”

奥利弗补充道：“当时羁云还在机甲的应急系统下强制昏迷着，但他手里死死攥着这块吊坠，谁也拽不开……哦！对了，异控局这一段的录像还在，因为远空舰队在太空留下的除了机甲的残肢断骸，完整的，就只有一个他了，所以当时很多大人物都在场。”

“针对他手上的这块吊坠，后来还动用了国际网络警力四处寻找，结果都石沉大海了。”

奥利弗看着周杞过于年轻的面容，和他惊疑不定的神色，叹息道：“如果按你的说法来看，那就说得通了。”

当然全世界都找不到，三十年前，周杞他爸妈都还不一定是夫妻呢！

陈恭看看秦羁云，看看周杞，又看看机甲舱，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了，“我的天啊这也太魔幻了……博士，确定是同一块吊坠吗？”

“百分百确定有点困难，”奥利弗谨慎道：“至少有百分之九十八的可能。”

在周杞这个活生生的百分之九十八面前，去追寻那百分之二显然是不明智的。

怪不得……他们那么执着于这个吊坠的来历，周杞显然也被这个过于震撼的理由震惊了。

“把那个拆了，跟我走一趟。”秦羁云吩咐道。

奥利弗上前给他们撤下测谎仪，到周杞面前时，他似乎要说什么，很快又苦笑着摇摇头，收起仪器，什么也没说。

“对了，”秦羁云去而复返，陈恭差点砸在他身上，“小眼镜，你在酒吧里鬼鬼祟祟地安了什么东西？”

陈恭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对啊！还有那块引爆磁片来着！

秦羁云的目光有如实质，他后退两步躲到今非昔比的周杞身后，嚅喏道：“是一块我自主研发的引爆磁片……”

秦羁云扶着额头缓了缓，奥利弗惊喜道：“引爆磁片？是类似核振动的收缩态？”

陈恭不住点头：“对对！就是收缩态，我根据博士……”

“立刻，去把你的磁片给我找出来。”秦羁云太阳穴突突乱跳，没心情在炸弹底下听他们讨论心得。

陈恭识相地稍息立正：“遵命！”

奥利弗朝他招招手，陈恭乐颠颠地跟上，两人先一步嘀嘀咕咕地拆炸弹去了。

周杞看着自己手里的吊坠，不知在想什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近乎癫狂。

“你说我们相遇的契机……差不多行了，”秦羁云扳过他的脸，在他的眼神渐渐聚焦后才续道：“你刚刚说我们相遇的契机，对我来说是那块吊坠。”

“对你来说，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