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人,是冥河。
他守在我榻前,满脸忧心,见我睁眼,抓着我的手道:“可是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问他:“你怎么出关了?”
他急急地:“知道你受伤了,我又怎么坐得下去?”
“别担心,我不要紧的,还是你对我好。”
“快别说这些,没事就好!”
我想坐起来,可是刚一动,伤口就撕裂般地疼。他按住我说:“别乱动,刚止了血,小心再绷开。”我望了眼伤处,果然有一丝殷虹透过中衣显了出来。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瞪着眼问他:“是你……”
“不不,你别误会,是阎孚,她给你处理得伤口。”他涨红了脸,结结巴巴,“本来,我是想这么做的,可是,刚一解开外袍便觉得不妥……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
“算了。”
他垂着头坐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我曾想过,你一身男装是个假象。”
我:“……”
“其实每次见你,我都感觉心跳得好快,有时候甚至不敢看你的眼睛。我闭关,不是没有逃避你的意思,但即使不见你,我仍旧会患得患失。所以我让阎孚到我身边来,她是个好姑娘,很温柔也很漂亮,我以为我会慢慢喜欢上她的,可是直到现在,我对她,却我始终没有这种感觉。“
这算是表白么?我一时很无措。
他抬起头,脸颊泛红,憨憨地笑了一下说:“我晓得,无论是才貌还是修为,你都令我仰视,我便是再修几千年几万年,也未必有资格和你站在一起。所以我讲这些话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把心里话说出来,也许是埋在心里太久了,说了,会感觉轻松一些,你不用觉得有负担。”
“……”
“哦,说起来,那个谁……你为何不一剑杀了他,为何要手下留情,反让他伤害了你?”他的话题转换的太快,我懵了一下,才知道他在说“小白”。
我问他:“你们动手了?”
他满脸忿恨:“我岂能容他在我血海如此猖狂!”
我叹口气。结果不言而喻,冥河他定是占不到半点便宜。不过瞧他完好无恙地出现在我面前,这个“小白”,似乎也不是个滥杀之人。
“你可知这家伙是什么来头,他觊觎你的鸿蒙剑,眼下你又受了伤,倒是有些棘手。”
正说着,门口突然多出来一道颀长的白色身影,呼吸间有隐隐的兰香。
真是说谁来谁。我望着那张好看却很冰冷的脸说:“你是怕我死了,鸿蒙剑便得不到了,所以才为我解毒的吧。”
冥河回头,一身戒备:“你别乱来!”
他翩然走近,眸中不带一丝感情:“此刻我要杀你,轻而易举。”
我对冥河说: “你先出去吧。”
他不情愿:“你叫我出去?”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可是你这个样子……”
“放心吧,我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伤害我。”
冥河半信半疑,迟疑了片刻才转身,冲着比他高出一头还不止的人道:“我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但你听好了,倘若她有不测,我便是倾尽血海全族,也绝不会放过你!”
一瞬间,我觉得心里很温暖。望着冥河离开,我看向眼前的不速之客。他高高地俯视我,双眸狭长,眸光清冷,周身的气息强大如初见,没有半点异样。很明显,我施下的封印对他没有效果。
我咬牙撑起身体,感觉左胸一疼,胸口红了一大片。抬起头,他就那么看着我的一举一动,不动声色。
我靠在墙上喘口气,说道:“你想借剑也好,杀人也罢,总该让我知道你是谁?”
“玄御。”他终于报了名号。
“玄御,我记住了。”
“我无意取你性命,只想借剑一用。”
我苦笑:“运用鸿蒙剑总需要些力气,眼下我伤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祭出宝剑。”
他望着我,像是辨别我此话的真伪,片刻后道:“我可以等你好起来。”
他这一等,竟等了好久。我恢复得很慢。虽然毒已经解了,但伤口却总不见愈合,且周身无力,躺了一个月,方能下地走走。
这一个月来,全赖阎孚照顾,起初与她相对,我俩都还十分尴尬,数日下来,倒也释然了。有天早上她来给我换药,我忍不住问她:“恨我么?”
她摇摇头:“起初,是有一些难过的,不过现在都明白了。尊者是为我好,是阎孚痴妄,误会了尊者的好意。”
“对不起。”
“哪里,阎孚为尊者添了不少困扰,该道歉的是我,还望尊者勿怪。”
“你是个好姑娘,他日若有了喜欢之人,不妨告诉我,我必与你做主。”
她脸一红:“谢谢尊者。”
她的衣袖从我面前略过,我忽然闻到一丝熟悉的香气。
“这个味道……”
“这个……这药里加了碧脂果,我以为这东西无色无味的,想不到尊者竟能嗅出来。”
“碧脂果?不是离成熟还早么?”
碧脂是血海深处的一枝灵藤,三千年才结一颗拇指大小的果子,通体碧绿如凝脂一般,对生肌定痛有奇效,只是最近长的这颗果子,据说离成熟还有好几百年呢。
阎孚犹豫了一下道:“的确是还不到成熟的时候。是教祖,他看您伤口久养不愈,便以自身灵气灌给它,将果子催熟的,今天一早采了来研成末儿,叫给您敷上。只是这事,教祖嘱咐过不让说的。”
“你说冥河他损失了几百年的修为,就为了一颗果子?”
“不是为了果子,是为了……您。” 阎孚很小心地说。
我知道,是为了我。可是这么多年来,冥河他苦苦修炼,千方百计地想提升修为,对这几百年的灵力,他就这么轻易地舍了?
她帮我处理好伤口,再整理好衣服,柔声道:“虽说可以四下走走,还是别太辛苦,多修养才好。”
我点点头。她说:“那么,我便不打扰了,尊者有事可以传人唤我。”
我再点点头,她袅袅退下。
阎孚,是个好姑娘,温柔,体贴,也很单纯。
只是我本来想问的,是她袖间何以会有玄御身上的味道?
玄御每天都会来我这里点个卯,我知道,他是想看看我是否已经好得可以使用鸿蒙剑了。那样的话,即便是冒着两败俱伤的风险,他也会跟我再打一架吧,这把剑他志在必得。
正想着,门口传来他凉凉的声音:“你似乎恢复的不错。”
“你今天倒是来得早……”我一个“早”字还未出口,便感觉到一道寒气朝面门打过来!我急忙躲避,虽然避开了那道风刃,却因为突然用力,伤口一阵剧痛,低头去看的瞬间,感觉眉心一凉,他的右手手指已经带着杀气点在了我的眉心。
袍袖间,一样的香气。
我仰头看他,他一脸冷峻。
我有些心凉:“若是方才我没有避开,此刻已经死了吧?”
他的右手从我眉心缓缓地降下,转过身走了出去。我望着他的背影,有些难过。
这种试探,在我彻底好起来之前,怕是每天都会上演,可这不是游戏,倘若不慎,我是会送命的。
我怔怔地站着,远远瞧见冥河与他迎面相遇。他连停都没停,视若无睹地与冥河擦身而过。
我叹口气。
冥河跑过来,见我胸前一片殷虹,很是紧张:“那家伙对你做了什么?”
“是我自己不小心抻了一下,没大碍的。”
他喃喃地:“怎么那药不管用么?”
“我正要说你,这个伤对我来说是小意思,倒是你,好几百年的修为,怎么说舍就舍了?”
“你都知道了?哪有养了一个月都不见好的伤口,你还说这是小意思?”继而他又恨恨地道,“让这个家伙留在血海始终是个隐患,力拼不行还有智取,我一定会想到办法对付他的!“
我劝他:“玄御他只是冲着我和鸿蒙剑来的,并非想为难血海,只要你和你的族人别冒然行动,他应该也不会乱来。至于对付他的办法,可以慢慢想。”
“只是你这样……”
“眼下我虽然不太能打架,但这里还算好使,”我指了指脑袋,“不用担心。”
“可是……要不然,把十二他们都召回来吧,想来魔族也成不了气候了。”
“他们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野心却是不小,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咦,教祖也在这里!”竟是老大、老三、小九和小十二,约好了一起来的么?
冥河道:“你们来得正好,其它事情先放一放,小心防范那个……”
我说:“玄御。”
“对,这家伙太阴险,我不放心他。”
小十二竟然发笑:“教祖的意思我们懂了,请教祖放心吧,尊者她定然不会有事的!”
冥河道:“那就好!你们聊吧,我还有事先不陪了,尊者你多保重。”
他竟也开始称我“尊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怔怔地望着他离开,听见老三说: “瞧着尊者的气色倒是恢复了不少,只是这伤处,怎么老不见好呢?”
老大问:“是不是又跟他动手了?”
我叹口气:“是他动手了,不是我……对了,这么久有没有其他兄弟的消息?”
小九道:“我们正是为此事而来。二哥有消息说,从翼阳山逃走的那个叫做‘夜殇’的魔族余孽,前不久现身在嵯峨山,那里似乎也有不少怪物,详细数量没法统计。它们虽然也自称魔族,但其中一半以上都不是大苍烬王那一支,而是种类繁多的外族生灵,想来魔族余孽在那盘踞已有多时了,吸收了许多杂碎充实队伍。”
“嵯峨山?魔族怎么会在那地方聚集?”
“这个二哥没说,但魔族不安分,他们既然选了嵯峨,想必这地方有些蹊跷。”
“再查。”
“明白。”他话锋一转,“不过,倘若真要有所行动,你这个样子岂不是……”
我瞪着他:“你什么意思,小瞧我?”
他眼里漫出一层笑意:“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这样未免太辛苦!”
我戳着他的胸口道:“我知道你聪明,可是,你别给我聪明过了头,要不然……”
他捂着胸口后退,嘴上却仍是不乖:“我懂我懂!我就是想知道,要真是好好打一架,你俩究竟谁比较厉害呢?”
“臭小子,你是皮痒了吧!”我一脚踹过去,他“嗖”地窜了出去。
话说这个文写到现在好痛苦,改了一遍又一遍,后面的大致情节是有的,就是觉得中间行文总有哪里不对味儿,一时又想不好,哎。
慢慢来。
对了我又捣鼓个新故事,《妖言》,在旧坑上填了点新土,也是对这个文卡壳时候的一个调节。这个故事我会努力写完,《妖言》也请大伙多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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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