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照雪 第8章 楚夫人

姜絮松了手，对方急促的喘息半天才平复：“还给我！”

“你故意接近我到底什么目的？”姜絮盯着他的眼睛逼问道：“不想说的话我就把你送回徐府，让徐良玉亲自认认你是谁。”

提及徐府，少年眼中弥漫上一股浓郁的恨意：“那不如直接死在这里！”

“谁要杀你——不过看来真是徐府的人，”姜絮低头摩挲着图纸：“西街那么多人，你偏偏挑我下手，你当时可想过我认得徐家公子？”

“还是说你知晓我身份，故意从我身上下手，让我看到这个图纸。”

“我不知道你认得徐良玉，”少年终于怯懦的说出了实话，刚刚的怒意消散了许多：“但我认得你钱袋的款式，以前在徐府时，只有府中管事的才有，世家公子都是这样的，所以我猜测你应该也是某个大人府里掌事婢女。”

听到这话，姜絮反而一愣，这钱袋是此次出门前楚云深替她挂在自己腰上，她并不知道还有这层意义。

“这种东西让我看到了，就算把你交给徐良玉，之后他也不会留我活口。”姜絮笑吟吟的看着他：“随机拉一个人下水，还特意挑的世家仆人，小孩，你心机叵测啊，不过，你就不怕我跟徐良玉是同伙，然后把你当场灭口，这样谁也不知道。”

“不会的，”少年低声喃喃道：“你是好人，不会的。”

“……”好人可真是久违的称呼，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判断出来的，不过姜絮既然取得对方的一丝信任，就真热打铁，敛起眉目正色道：“那你就要跟我说实话，徐府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图纸又是如何来的？”

“这图是我画的，”少年吞了吞口水，仿佛在下一个巨大的决心，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要赌一把：“徐府有个婢女和我一同在徐府做事，有一日她无意间撞破徐良玉受贿的证据，她告诉了我位置，我就大概画了出来，可是她被徐良玉灭口，我也是偷偷跑出来的……”

“徐良玉不知道你有图纸？这个婢女叫什么，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我不确定，但他知道我偷偷跑了出来。那个婢女叫杨梅，我俩是……只是关系好，互称兄妹。”少年吸了吸鼻子：“徐良玉杀人这件事，杨妹妹的父母报过官，不过徐良玉直接以惩戒过重的名义掩盖过去，她父母也并非诚心要替杨妹妹报仇，只是管他要了三十两黄金就回家了。”

看来楚云深同她猜的没错，徐良玉这么心虚想要堵住别人的嘴，果然是被人发现了贪污的事。

“我是楚王府的掌事婢女，如今都察院御史大人正是楚王世子，”姜絮温声道：“既然你说的实话那我也助你一臂之力，你想替杨梅报仇吗？”

对方目光顿时亮了，十分用力的点了点头：“当然！我恨不得徐良玉以死谢罪！”

“你也明白靠你一人报官没有用，这件事必须还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尤其是朝中高官大臣，这样事情闹得越大，惊动了皇上，徐良玉所做之事才有被揭露的可能。”姜絮将图纸夹在指缝中，在他面前晃了晃：“若是真的信任我，就将这张图纸给我，我也会给你安排住处，至少能保证你性命无忧，当然，你也可以反悔，今日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少年定定的看着她，心里焦灼万分，但他深知自己无路可走，不如赌一把，他咬紧下唇，最终点头道：“那……那我姑且相信你一次，我有住的地方，不用给我安排住处。”

“徐良玉不是在追杀你？你的住处保证安全？”

对面少年又变得沉默，低声道：“不知道，我偷偷跑回了姐姐的住处，徐良玉目前为止还没找到我现在住的地方。”

姜絮思忖片刻，最后决定到：“把你的住处地址告诉我，日后有什么事我会我联系你。”

“还有，”姜絮打开钱袋，到处些碎银子来，塞进少年手里：“别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拿着钱先应付一段时间，尽量找点力所能及的活干。”

银子被强行塞进少年手里，他愣愣看着手里被姜絮拿过，带着温度的银子，没说话也没道谢，倒是眼眶红了。

“钱拿好，回去吧。”

少年擦了擦泪，转身离开，渐渐消失在姜絮视线里，随后姜絮将小拇指抵在下唇，吹了一声短促的口哨。

很快，两道黑色身影从两侧闪过，最后来到姜絮面前，二人皆蒙着面，见到姜絮，即刻单膝跪地，齐刷刷道：“主人有何吩咐。”

姜絮说出刚才少年留下来的那串地址：“魑去查查，这地址是否真实，如果是真的，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是！”

左边那人应声离开，右边名为“魅”的暗探立在原地听候发落。

“罗刹阁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主人，”魅的声音很低，像砂纸摩挲过一样：“阁主没回来，不过今日听闻他去了离仙楼，说是……找离仙楼楼主商议要事。”

“他去离仙楼找金蟾做什么……”姜絮觉得诡异，不过实在懒得多管：“算了，随他如何吧，替我接着盯着那边的消息，如有风吹草动，立刻告诉我。”

“是。”

姜絮终于送走了这些人，忙活完这些，暮色四合，她猛然想起，遭了！楚云深的饵饼还没买！

她即刻回到西街，匆忙的跑到那家店的，眼看老板正要收摊的时候，她大喊：“老板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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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街的牛肉饵饼远近闻名，但是老板的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古怪，一周开三天，日子不固定，具体开不开，全看他心情。

今日的卖的差不多了，老板这周的任务达成，准备美美关门休息，结果收拾到一半听见有人喊他，疑惑回头，见一女子气喘吁吁的跑来，未等对方开口先说到：“打烊了，回去吧。”

“我看您这还有呢老板，”姜絮笑了笑，颇有些为难的叹息一声道：“实不相瞒，家里离这实在不算近，来一次不容易，久闻这牛肉饵饼的大名，不远万里来此就为一尝您的手艺，家中有人心心念念，若是今日不能带回去，可是要埋怨我的。”

“没剩几个了，若是实在想吃，我便宜卖你。”

“谢谢老板！”姜絮不胜欣喜，正要付钱时，忽然问了一嘴：“老板，这几个都是什么馅的？”

“韭菜馅的，牛肉的今天都卖完了。”

“啊……”姜絮讪讪的收回来手，这就真没办法了，牛肉饵饼卖完了，楚云深也怨不到她。

她本想就这样算了，买回去楚云深又不爱吃，可不知为何，脑海里闪过张总管的话，红着眼睛啜泣的男孩在眼前浮现，一旁的女子温柔的哄他，替他擦去泪水。

“璟儿不哭，阿娘明日给你买牛肉饵饼。”

转眼间，女子温柔的身影消散不见，变成冰冷的牌位，被熊熊大火环绕。

姜絮觉得自己今日一定是没休息好，恍惚间竟然会幻想这样未曾见过的画面。

“到底买不买啊，不买我收摊了。”老板有些不耐烦的催促着，姜絮缓过神来，垂眸略略思考一瞬，顿时变了想法，笑了笑对老板说到：“家里人不吃韭菜，老板您看能不能现做几个牛肉的？”

老板瞪大了双眼，姜絮未等他开口抢先道：“我出双倍价钱。”

对方有点动摇，但还是守住自己最后的底线：“几倍都不……”

“三倍。”姜絮伸出三根手指，打断了老板的话。

“你！”老板僵持半天，终于松口了：“进来吧，和面的伙计都回家了，你得帮我打下手。”

“好嘞。”姜絮目的达成笑着跟了上去。

和面是个简单活，姜絮洗干净手，挽起衣袖帮忙揉捏面团，老板在一旁准备调馅，姜絮又想起楚云深那个挑嘴的，冒着老板发飙的风险，硬着头皮把楚云深的口味跟老板说了一遍。

不过没想到老板听完竟然笑了，反问姜絮：“你是楚家人吧？”

姜絮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原来老板还记得我家人的口味。”

“哼哼，这么挑嘴的顾客可不常见，我当然记得，不过以前都是一小男孩吵着要吃，他母亲便领他来买，如今他也应该成家立业了吧——你是他妻子？”

“不是，”姜絮摇头否认：“我只是楚家的下人。”

“哦，原来是这样，他和他母亲怎么样了？”

这老板竟然毫不掩饰的打听楚府的事，口气像是老朋友间的问候，难不成他是不知晓楚云深的身份地位？

“我来楚家来的晚，未曾见过楚夫人。”

“哦……孩子长大了，不跟父母一起住咯，一会给你再拿个糖饼回去，他母亲以前最爱吃。”

姜絮没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向老板道谢。

老板手脚麻利，包馅炸饼一气呵成，付钱时，姜絮掏出银子给他，老板却大笑道：“你还真给三倍价钱啊。”

“不用了，”老板从中挑出饵饼正常的钱数：“回去吧！有机会替我向楚夫人一家问好。”

楚夫人……姜絮近乎恍然的在想，会不会真的是当年留下自己性命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