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翻涌,不断冲刷着沙滩发出“唰唰”地响声。
有螃蟹挥舞着爪子飞速移动,身后留下一连串的痕迹,眨眼又被海水抹平。
不远处有家长带着孩子在堆城堡,孩童清脆地笑声沿着海岸线飘出去很远。
宋渔张开双臂,迎着海风吹来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任由空气中那股腥咸的味道灌进鼻腔里。
然后再深深吐气。
真的是久违了。
她掰着手指大概算了算,已经有快两个月没来过海边了。
自从脚伤之后,冯秀美就下了禁令,勒令她不许再往这边跑,今天还是她磨了很久才松口的。
宋渔原本还挺不服气的,觉得她妈太夸张了。
结果直到今天她才发现,面对创伤,人潜意识里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些后遗症。
比如现在,脚踏在石头上后,宋渔第一反应就是先晃两下看看稳不稳当,生怕哪块石头没踩稳又崴了脚。
她走得格外慢,垂着脑袋,正专心致志地研究着,视野里突然多了只骨节分明的手。
宋渔疑惑地顺着那只手望上去,最终落到它主人的脸上。
陆思渊微眯起眼,正迎着太阳而站,阳光柔和了他脸上的线条,像添了层滤镜似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朦胧美感。
同样也迷了宋渔的眼。
蛊人心魄这个词很少会用在男生身上,但现在用来形容他却再合适不过。
她忽然就忘记自己原本要说什么了。
陆思渊又把手往前送了送。
宋渔恍惚回神:“哦,不用,我自己能走。”
她笑起来:“不是我说,这地方我比你多来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我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好吧。”
这话虽然有美化的成分,但也不算太夸张。
陆思渊没动,掌心依旧固执地摊开在她面前,浓密的睫毛颤了下,用眼神示意她快点。
完全不容拒绝。
经过上次在医院的事情,宋渔也算对他的固执程度有了新的认识,无奈之下,只能把手搭上去。
陆思渊曲起指骨,将她的手拢在掌心内,转身继续向前。
少年人的手看上去修长,但手掌却比想象中宽厚,干燥而又温暖,安全感十足。
陆思渊走得很稳,踩过的时候完全不会晃动。
宋渔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每一次都落在他踩过的地方,后来就渐渐放下了戒心,不再小心试探。
犹记得第一次来时,还是她提醒他哪块石头能踩,而哪块不稳,这才过去短短几个月,两人直接调了个个。
心被放进肚子里,思想就开始跑偏。
宋渔低眼看着两人中间交握的双手,感觉脸颊在不停升温,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了。
她抬手用手背使劲地蹭了下脸,强迫自己忽略那个念头。
不行。
陆思渊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他拉着她只是出于朋友情谊。
宋渔不断这样告诫自己。
……
陆思渊一路把宋渔拉到终点,看着她安稳坐下,这才打开琴包拿出吉他。
有接近两个月没碰,音都不太准了。
他一手转着旋钮,另一只手随意拨弄着琴弦,来回试过几次才算满意。
开口是首宋渔从没听过的歌,曲调依旧温柔又平缓,自唇齿间倾泻而出。
歌词她分不清是哪个国家的,但就是觉得特别好听,舒缓低哑地嗓音,伴着阵阵海浪声,让人整颗心都安静下来了。
直到一曲结束,宋渔后知后觉回神。
她吞了下口水,再次感叹道:“你真的,不当个明星可惜了。”
陆思渊正在弹奏最后的尾音的指尖蓦地一停。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宋渔赶紧岔开话题:“刚才那首歌叫什么啊?”
“No Hay Nadie Más.”
宋渔:“……”
呃……
她能说没听懂吗?
宋渔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不然显得她好像多没文化似的。
她“哦”了声,果断选择再换个话题,举起手,大声叫嚣着:“我要点歌!”
陆思渊被她的动作逗到了,低笑出声,答应得特别痛快:“行啊,想听什么?”
宋渔一下子还真被问住了,她聊电影能张口就来,歌还真没听过多少。
“嗯…让我想想啊……”她单手托腮,思考了半天:“要不…来首南山南?”
三年前的歌了,但确实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出来的。
陆思渊点了点头,说:“好。”
……
在放松的情况下,时间好像过得格外快,太阳眨眼间就走到西边去了。
宋渔很长一段时间没听陆思渊唱歌了,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意犹未尽:“下周早点来呗。”
对上她满是期待的目光,陆思渊虽然不忍心,但还是咬牙拒绝了:“下周先不来了。”
“啊?”宋渔也不蹦跶了,顿时愣在原地:“为什么啊?”
陆思渊刚要解释,忽然看到不远处有辆电动车飞驰而来,看到人也没减速,赶紧拉了她一把。
猝不及防的,宋渔左脚绊右脚,踉跄着向前扑去,然后直直地栽进陆思渊怀里。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两人都愣住了。
“咚咚咚!”
隔着单薄的T恤,强有力的心跳声清晰地传入宋渔的耳朵里,像是有鼓槌直接砸在了耳膜上。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的。
陆思渊双手捉住她肩膀,往后撤了半步,拉开了些距离,这才感觉呼吸又顺畅了。
宋渔站直身体,感觉鼻尖前还萦绕着他身上的味道,抵上去的那半张脸火辣辣的,像是快要烧着了。
各怀心事,两人并肩继续向前,全都识趣地没有提起刚才的意外,话题也迅速回到刚才。
“不是快要月考了吗?”陆思渊说:“还是等下下周吧。”
“嗯,行。”
直到两人最终在宋渔家门口道别,她脸上那股热气都还没下去。
冯秀美正在厨房里忙活晚饭,听到开门的动静,扯着嗓子问了声:“回来了?”
“嗯。”
宋渔趿拉着拖鞋走进去,拉开冰箱门,她现在急需来瓶冰得降降温。
洗菜的空隙,冯秀美回头看她一眼,嫌弃道:“你回来洗手了吗?”
视线扫了一圈,发现冰箱里只剩下两瓶可乐了,宋渔随便拿了一瓶,顺口回道:“拿完再洗。”
她关好冰箱,正转身要走,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喧闹。
迈出去的腿重新收回,宋渔走到冯秀美身边,母女俩挤在窗前探头探脑。
巷子里不少人家都出来看热闹,对面那户抻着脖子喊隔壁:“发生什么事了?”
隔壁离得近些,但也知道得不全,只说:“好像是余阿婆家女儿在门口骂孩子呢。”
“哎哟,怎么在外面就骂起来了,也不说给孩子点面子。”
平安巷这地方,教训孩子是常事,但谁不是关起门来再说的,也难怪大家都跑出来看热闹。
听着两人的对话,宋渔心里突突直跳,有种不祥的预感冒出来。
冯秀美正听着呢,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窗外一闪而过。
“哎哎,你上哪去?”她急忙喊道。
宋渔没吭声,快步朝巷子深处走去。
随着她走近,那道歇斯底里地女声听起来越发清晰了,刺得人耳膜生疼。
几米开外的位置,密密麻麻地聚集了很多人,把路都给堵死了。
宋渔脚步微顿,正想着该怎么挤进去,忽然听到一声嘶喊:“我今天就彻底断了你的念想!”
“嘭!”
巨大的撞击声如惊雷般炸开在耳边。
原本还算安静的人群像是瞬间被点燃了,各种议论声嘈杂四起。
“哎哟,怎么说砸就砸啊,心真狠呐!”
“我看那吉他可不便宜,她还真是舍得。”
“没想到那人看着柔柔弱弱的,下手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
“她家孩子不是学习挺好的嘛,我听我家孩子说他一直考年级前三,有点爱好也没毛病吧。”
“害,听说精神早就不正常了,你没看见她刚才的表情吗,跟要吃人似的。”
“”
“……”
“吉他”
“砸”
……
零星几个字眼勉强拼凑出内里的情形,宋渔陡然回神,发疯一般挤进人群。
尽管已经提前预知到了什么,但她还是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
余鸢站在门口,手里还握住半截破裂的吉他,剩余那部分则躺在地上,还有些七零八落的碎片散落在她脚边。
不知道是因为气极了,还是消耗了太多体力,她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而陆思渊就安静地站在对面,低着头,没有反驳,也没有吵闹。
只是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成拳,上面暴起的青筋说明他正在很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中间的空气像是凝固了,滞涩在胸腔里,压得人喘不过气。
明明是相依为命的母子两个,此刻却像有天大的仇恨般对峙着。
余鸢可能缓过来些,呼吸不再那么急促。
她再次开口,声音因为嘶喊而变得沙哑,不过语调却冷静许多:“陆思渊。”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终于要结束的时候,只听她以一种极为平缓的语气,说出了令人心生胆寒的话。
“你走吧,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那首歌2018年初发行的,和文中差了几个月,但就当时间线一样吧哈哈哈
大家可以去听一下,真的很好听,西班牙语的,很小清新的一首甜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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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久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