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慢慢后退,站在古道看不见她的地方,看他冷着脸走向蓝无觅。
长亭安慰自己已经习惯这种不舒服,就别矫情了,那颗善妒之心在沙沙而过的风声中慢慢冷透,想一想在这看着真没意思。
蓝无觅背着手,手中攥着一对的戒指,破天荒的脸红一回:“古道,长么长时间你应该知道,我爱你,非常爱,你和蓝家几百年前的婚约,我觉得老天爷一定是在等对的人出现,我觉得我就是那个人,你愿意娶我吗?”
长亭猜到这场高调的示爱古道一定会拒绝,大部分男人偷腥可以负责很难,古道的想法她不清楚,但是蓝无觅绝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长亭偶尔也会想,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然后自我否定,但应该也不是她这样的……吧!她是只妖啊!每每想到此处,她心口就很紧,她不想承认她对他存有邪念,而她的邪念却是,但凡有女人靠近古道,她都觉得恶心,恨不得把古道扔进七业海刷干净。
长亭觉得自己无药可救。
她折了只菊花插进墨水中,随后在纸上乱写乱花,凌乱的山脉起伏跃然纸上,突然索然无味,顺手将菊花一扔,黑墨溅了一桌子。
古道正好进门,带进一室清香,可长亭的鼻子对那香味太上头,以至于想将人直接踹出去,真是阴魂不散,她阴阳怪气的说道:“送请帖给我来了。几百年前的婚约够扯的啊!这就是你说的,生死相依的爱情吗!我闻不了您这一身香味,快请回吧!”
古道急于辩解,刚要张嘴,却发现蓝无觅正在向他靠近,只能无奈道:“我回头跟你解释。”
长亭本不欲让人知道,但看到古道那张脸,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满口酸话,她不知道自己到在底说些什么,狼狈的非常难看,想找个桌缝。
她试想过与古道哪怕打一架,把话说开,或者古道能跟她好好谈谈,他接近蓝无觅到底有什么计划,她心里有个底。
哪怕他只说,蓝无觅还有利用价值,但现在看来他什么都不打算说,长亭的脚指头怕是把鞋底都快扣漏了:“回头?你不需要跟我解释,我不想知道,我也不屑于知道你们的爱恨纠葛,行了,忙去吧!”
当一个人看不清一个人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好奇,不再关注。
突然寝室内传来跺脚的声音,长亭看向珠帘,非一尘双手一拨从里屋出来,古道看见脸瞬间白了:“你们现在什么关系?”
本身被吓一跳的长亭,紧张的吞了一半的口水,因古道这一句话在心口直接沸腾。
长亭眼带刀锋,冷冷看向非一尘,抬手指向古道:“他管的够宽的,你告诉他,你为什么从我屋里出来?我们什么关系,他以什么身份来问我和别人的关系。”
古道见长亭变了脸,心里十分后悔自己刚刚冲动之下口不择言。
非一尘本想嬉皮笑脸的缓解尴尬,却被长亭的冷意拍在原地,只得收起平日那副嘴脸,赶忙解释:“我看前面有人,我不想打招呼,我就从后窗户进来了,我们是?我们是被追求和追求者的……相亲相近的关系,他的身份是司命星君,能管的事还真不少。”
“司命?”长亭一笑,“如今还有什么真诚可言呢?”
长亭以为七百年的相伴,她和古道该是相互了解,是彼此可以信任的朋友,但自从重逢她已经不知道质疑多少次,自问多少次,古道到底把她放在什么位置上,她又该以什么身份面对他。
“我真是不懂,你们这些人心肠里的弯弯绕,唉,司命星君你在七业海把我的心剜出来的时候,手感怎么样?我们俩七百年的相遇相知,你若来劝我,我肯定将心送你解燃眉之急,你连句解释都没有。你来找我签卖身契,我给你台阶等你解释,哎你还是稳得住不解释,我怕你想法太多把嘴堵住,我复你容貌,气氛也恰到好处的和谐,你倒是快解释解释,我也好就坡下驴,真是要把我逼疯了,咱们这感情啥话不能直说。”长亭气愤得满脸通红。
可长亭就是觉得委屈,就是觉得自己没有被重视:“我拿你当朋友,当知己,照顾你的面子,里子。可就因为我是妖,就不配跟你们说自尊和骄傲是吗?你顾忌过我的感受吗?什么你都自以为是,当初你自以为是的让我变成长亭,自以为是的每天抓着我读书写字,自以为是的让我习惯做一人,我根本不想做人,我只愿自己依旧是哪个无心无脑的水母。”
“你不管不顾带来的这一切,没有一件是我想要的,从始至终你都没有了解过我,古道,你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告诉我,你想做什么,你要做什么,仙界的事,我和非一尘都在尽力。你呢,宁可出卖自己,也不愿对我多说一个字,你把我当什么?”
长亭走到门口,低声说道:“只希望你所做的牺牲,能换来你想要的,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我这样狡诈,善撒谎的妖不配得到仙君的真心相待。”
说完后,长亭直接走了,她几乎用逃的速度,扎进一家酒馆,正好看到卫煦庭在喝酒,长亭夺过酒壶往嘴里倒。
她坐下后:“小二,三个素菜,三斤酒。”
长亭的火窜到了嗓子眼,不找点东西压压,她觉得自己能直接火化。
卫煦庭放下手中的筷子,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你怎么了,不高兴?”
“你被人陷害,你会高兴吗?”长亭喝口酒,酒顺着嘴角留下来,二郎腿抖得桌子跟着一块受连累。
卫煦庭听完摇摇头,笑着说道:“哈哈,你怕了吗?”
长亭眼眶通红,手有些抖,连连苦笑摇头:“怕,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是心疼,我用了十年经营我的店,我的信誉全毁。我更难过,人与人之间没有真诚,只有欺骗和利用。我活到现在,我明白很多事不能强求,不管心里有什么念想,都只能放在个随时能被风吹散的地方,强制自己不能执着,人生来孤独,我接受孤独,但我不能接受,那些强制干涉你的人生,然后自以为是的每天拿刀不轻不重的划你一刀,要杀要剐痛快点,这种折磨人真让人受不了。”
卫煦庭收住笑,眼神似乎有一刻僵住:“我体会不了你的感受,所以我不能劝你洒脱,可我知道活在别人眼里,是件可悲的事。”
听完卫煦庭这样说,长亭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但细想想她又没抓到那一闪而过的释怀。她懂,可她现在不能只为自己而活,但是长亭想通了一直以来想不通的事,她做完她该做的,她应该回到七业海,做回真正的自己。
长亭捡了两个杯子,倒了两杯酒,将一只杯子放在她左边空位子上:“你来桑都,不会是因为我来的吧?那我可真要自罚两杯,让鹰主为我的案子操碎了心。”
卫煦庭:“是,也不是,我确实需要你的位置,但是这次来时因为桑都的兵器卖卖非常频繁,大量的兵器进入桑都,蓝族高调的屯兵,到底是要做什么,让人心里存疑。”
“巫妖大战后,仅剩的巫族都藏了起来,一些妖族也被赶出中原,人族发展的很快,可是新的问题还是会回到老路上,该贪的心没变,该下的手也没留情。争斗永无止境。”卫煦庭坐的很直,喝了两口酒,菜一口没动。
长亭虽无根据,但大致的说了句公平的话:“衰落就意味着谁都可以欺辱你,没有一颗**做支撑的野心,想做霸主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有人不愿完全摒弃善念,也有人只想不计得失的一步登天。”
相比之下,长亭可谓是没什么坐相,吃相更是一言难尽,对着空座位,碰杯饮酒,大部分时间都在对着空气说些胡话,卫煦庭开始听的云里雾里,直到意识到她可能在对另一个人说的时候,只是笑着看她,对偶尔扔过来的两句话,一笑了之。
长亭觉得,卫煦庭有时候说的话,不像是他会说出的话,难道生死见多了的人感悟也会有区别于本性的理解吗?长亭似乎能从卫煦庭眼中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蓝无觅在角落看着长亭,她多么希望自己一剑就能杀了长亭,可她只知道她们之间的力量悬殊的不是一星半点,她是没办法快速提升修为,斩杀长亭。早料到会被古道拒绝,但她就是不甘心,她只能通过其他方法让长亭背黑锅,她拼着一己之力,已经将套子做好,只等戎荼最后一击,让长亭自己走进套子里。
长亭终于不胜酒力,醉倒在饭桌上,卫煦庭脱下自己的披风罩在长亭身上,然后去结账,可一回身,人就不见了。
长亭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到自己回到了七业海,一动不动的躺在海底看着半空中的点点浮屠火,可若说在梦里,她却感觉自己的身体真的飘在海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