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白云观外的庙会格外热闹,车马如龙,人流如织。
庙会比平时的集市可要热闹多了,各式小摊子琳琅满目,临时搭建成的酒馆茶馆林立,简直让人看花了眼。
看这情形小推车是进不去了,母子两人合计了一下,打算兵分两路。
白氏带着四娘把小推车停在了路边,将三个插满冰糖葫芦的草靶子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开始叫卖起来。
而黄寄北则拿上了剩下的一个草靶子,凭借着灵巧的身形挤进了庙会,单独叫卖去了。
大渊百姓对于新事物的接受能力还真的挺高的,很多人来逛庙会就是图个热闹,黄寄北的冰糖葫芦一出现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这东西红通通亮晶晶的可真喜庆,不待黄寄北介绍就有人想要尝尝。
就这么一路下来,黄寄北还没挤到庙门口呢,草靶子上的糖葫芦就没了,往回走的路上,黄寄北看到不少拿着他家的糖葫芦边走边吃的百姓们,大人小孩都有。
掂了掂腰间的钱袋子,黄寄北顿时觉得干劲十足,他随即将钱袋揣在了怀里,往小推车的方向跑去。
而白氏这边,情况也很是不错,这路边的人流量虽然没有庙会门口大,但也是络绎不绝,不时就有人被吸引过来买糖葫芦,白氏从来没想过赚钱可以这么简单,这城里人是珍舍得花钱呀,他们庄稼人可舍不得话五文钱买一串糖葫芦。
黄寄北找到白氏把收到的铜钱倒给了她,自己则扛起了小推车上的一个草靶子又往庙会里去了,这草靶子比他人还要高,白氏远远的只看到草靶子顶上那红色的糖葫芦在人群中流动。
等黄寄北再次跑回来的时候白氏这边也只剩五十多串了,他也就不再往里面挤了。
他接手了白氏的小推车,而白氏则出了城,一路往高家村去了,高家村有个果园,想必应该能在那买到山楂。
黄寄北带着黄四娘坐在路边,倒也不着急,天色还早,不怕卖不完,等卖完了他还能带小桃去庙会里面逛逛。
黄四娘乖乖的守着自己家的小推车不吵也不闹,一双大眼睛盯着来往的行人和商贩,充满了好奇,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县城呢,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小姑娘正盯着对面街道的小风车看得津津有味,忽然间听到了一个女孩的哭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七岁左右的丫头拎着菜篮子边走边哭,哭的可伤心了。
此时黄寄北也注意到了路中间的小姑娘,这小姑娘梳着双丫髻,两根红色发带一边一个,圆圆的脸蛋很是可爱,此时哭得这么伤心,让人看了就觉得心疼。
黄寄北正想上前询问,却被一个大汉抢了先,那大汉一上来就抱起了小姑娘,神色匆忙的就要往城门口的方向跑去,完全不理会怀里哇哇大哭的女孩。
黄寄北暗道一句不好,他这恐怕是遇上人贩子了!说时迟那时快,黄寄北抄起手边的一个草靶子就往大汉的脚下扫去,大汉没有防备,直直的摔了出去,松开了怀里的小姑娘。
黄寄北将四娘托付给相识的店主后赶紧跑上前将小姑娘扶起,把她护在了身后。
大汉重重的摔了一跤,爬起来就要打人,黄寄北举着草靶子也是不怵,就这么和他对峙着。
“哪里来的臭小子,我抱自家的闺女关你什么事,快给我滚开!”大汉恶狠狠的说道。
“你说是你家闺女就是你闺女了吗?你倒是说说这姑娘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一上来就抢人,我看你就是人贩子!”
黄寄北挺起胸膛,丝毫不肯退让,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若是这个小女孩被拐走了,将来面对的将是怎样的人生。
黄寄北声音洪亮,听到动静的人们渐渐围了过来,对着大汉一阵指指点点。
“这小姑娘怕的跟什么似的,不像是见到亲爹的模样呀!”
“是呀,这闺女俊的嘞,怎么可能是这糙汉的娃,我看他八成就是人贩子。”
眼看着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大汉有些急了,动手就要上前抢人,这娃娃品相好,能卖不少钱呢,他可不会轻易放手。
眼见着人就要扑上来了,黄寄北却是纹丝不动,等那人快近身的时候,他抱起小姑娘一个灵活躲闪,堪堪避过了伸过来的魔爪。而那大汉一时刹不住脚,直直地跌到了身后的瓷器摊子上。
噼里啪啦一阵碗碟破裂的声响,整个瓷器摊子被砸了大半,那大汉更是被碎片割的满身伤痕,黄寄北趁机抱起了小姑娘,去和黄四娘汇合了。
瓷器摊主损失惨重,自然不会轻易的放走大汉,在两人的一阵拉扯中官差终于到了,此时就算那大汉想走也走不了了。
而黄寄北这边也不好过,这个小姑娘从刚才就一直在哭,根本停不下来,她再哭下去的话黄寄北觉得自己都要被当做是坏人了。
情急之下黄寄北取下了一串冰糖葫芦,贴到了小姑娘的唇边。
诶,真管用,哭声立马停止了,小姑娘抬起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黄寄北。
黄寄北拉起小姑娘的手,把糖葫芦塞到了她的手里。
“尝尝看,很甜的,不哭了哦。”
小姑娘抽噎了一下,就这么默默的吃起了糖葫芦,黄四娘则在一旁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
黄寄北既然也不会亏待自家妹子,赶紧了拿了一串糖葫芦给了四娘。
官差很快找到了他们这边,黄寄北解释清楚后官差就准备先把小姑娘带回去。就在这时,一个焦急的男子跑了过了,初冬的天气,他竟然急的是满头大汗。
“小雨!小雨你在哪呀!小雨,是爹爹呀!你回我一声好不好呀!”
男子都快要急疯了。
身旁的小姑娘听到了叫喊声,迈开小脚丫就朝外跑去,几个官差连忙追了上去。
小姑娘飞快地朝着男子跑了过去,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嘴里不住地喊着爹爹。
黄寄北见此情形就放心了,看来小姑娘是找到自己的阿爹了。事情告一段落,黄寄北也就收拾起了自己的摊子,冰糖葫芦就剩四串了,刚才打斗的时候掉了七八串。
今天的事让黄寄北感到一阵后怕,想到自己身边还有个小妹就不打算再待下去了,趁着天色还早早点回去吧,带着四娘走夜路真的太危险了。
黄寄北将黄四娘抱上小推车,推着她去了杂货店,买了要用的冰糖后就出城了。
白氏倒是比他们先一步到家了,黄寄北进门的时候白氏正在院子里洗山楂,看来她这一趟是有收获的。
黄寄北为了感谢二房两个堂姐照顾黄长植,便将今天剩余的糖葫芦拿出来送了过去。黄二娘和黄三娘看到这甜甜的东西眼睛都亮了,她们在家从来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黄寄北不免感到一阵心酸,两个堂姐都是勤劳肯干的,奈何摊上个只想要儿子的阿爹,日子过的一直很苦,不仅要做自家的活,还要去老宅伺候老两口和长房一家。
二娘黄小桂和长房的大娘黄小梅只相差一岁而已,都是老黄家的姑娘,站在一起,却是一个像小姐,一个像丫鬟。
从隔壁二房回来后,一家人又是一阵忙活,做出了一百多串糖葫芦,插满了两个草靶子。黄寄北打算明天拿着去十八里铺的集市上卖,集市比不得庙会,是以他们并没有准备的太多。
忙活完了手上的活,黄寄北这才和黄长植夫妇说了人贩子的事,两人也是一阵后怕。白氏不由得搂紧了怀里的黄四娘,说道:
“小桃,以后你还是在家陪着你爹爹吧,万一你被人贩子抓走了,娘也就不活了。”
黄长植夫妇对于儿子女儿一向是一视同仁的,哪个都是他们的命根子。
黄四娘虽有些不情愿,但看着阿娘担心的样子,她懂事的点了点头,说道:
“阿娘,我都听你的,今天能出去看看我已经很开心了,我还小,等我长大了我就能和哥哥一起出去卖东西了!”
白氏看着自己乖巧的女儿忍不住落下泪来。
第二天的集市黄寄北和白氏没有用小推车,两人一人举着一个草靶子,一路走着去了十八里铺。
今天的冰糖葫芦依旧卖的很好,黄寄北估摸着自家的那几棵山楂树应该还能再摘个三四次。
昨天白氏去了高家村买山楂,买到的并不算多,这一代种山楂的人家真的挺少的,若是往深山里面走走,倒是能遇到一些野山楂,但那种山楂酸的很,根本不适合做糖葫芦,而且黄寄北也不想让白氏去冒那个险,他们家里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连同前两次的,他们家一共卖出去将近四百串糖葫芦了,去掉买冰糖的五百文,昨天买山楂的五十文,赚了将近一两半的银子了!他们家那三亩地一年的出息也就四五两,抵得上他们在地里做小半年了。
母子两这一来一回的,半天的时间都花在了路上,两人虽然辛苦,却不愿停下来,山楂的成熟期就这半个月,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市面上就会出现其他模仿者,趁着这个空窗期,他们想尽可能的多攒点钱,在严冬来临之前添置上棉被和棉衣。
晚霞映红了天幕,黄寄北和白氏走在乡间道路上,两旁是哗哗作响的杨树,树上乌鸦嘎嘎叫着。
晚风带着寒意,黄寄北被吹得拢了拢袖子。
也许是因为这悲凉的风景,黄寄北心情有些低落起来。
“阿娘,都是我不好,前些年为了供我读书,家里什么都没置办,眼看着就要过冬了,屋顶不能再拖下去了,还有家的棉被这么多年了,早就不保暖了,等卖完山上的山楂,我们都换了吧。”
自家儿子的心思,白氏哪有不明白的,二郎自从两个多月前醒来后性子稳重了不少,这些日子以来也是一心挣钱再也没提过读书的事,做娘的心里明白,这孩子有孝心,不想自己的父母为了他受苦。
“我儿孝顺,爹娘供你读书是心甘情愿的,苦日子挨挨就过去了,只要你和四娘有个好前程,爹娘什么苦都能吃,你现在不想读书爹娘也不勉强,我们一家人只要整整齐齐的就好,其他的都听你的。”
黄寄北倒不是不想读书,只是他不想通过压榨父母来获得前程,在古代,读书是个费钱的事,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那是走不远的。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赶在太阳落下之前回到了黄家庄,他们不知道的是,家里已经有人等了他们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