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子身穿红衣黑裤骑装,黑发高束,策马直奔过来。到谷欢清身侧勒住马,利落下来道,“谷姑娘,你找我?”
策马而来的灰尘席卷过谷欢清的裙摆,她从椅子上站起身道:“孙姑娘。关于官银一事,现在有些眉目,但有些事想请教姑娘。”
谷欢清知道孙姑娘对官银一事很关心,但现在的情况只能求助于她,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正好,上次好多话没来得及和你说。”孙长乐拉着马,另一只手整理着马的鬃毛,“家父飞鸽传书说你找我,我恰好在走镖返回的途中,便直接快马回来,其他镖师都被我甩开了。”
谷欢清捕捉道话里的信息,“恭喜姑娘,听起来是孙掌柜允许你去走镖了。”
孙长乐眸子炯炯有神,笑着道:“是啊,家里人手不够。那次之后我又闹了几次,他便同意了。”
“看来这次一路平安顺利。”
“那是当然,很多流程已经在我脑海里排练过很多遍了。”孙长乐随意地把马递给小厮,“姑娘到我房里来说话吧。”
孙长乐的房间推门就可见一个兵器架,上面排布着刀枪剑戟,特别是枪有很多不同的款式。
她拿了壶热水,添在谷欢清落座桌前的茶杯里,随即也坐下道:“姑娘的师父是什么江湖派系?”
谷欢清闻言迷惑地眨眨眼,看着孙姑娘,“我未涉及过什么派系。”
“你上次闪过我的枪,那身手,怎么可能没练过。”孙长乐显然不相信,“如果真是这样,姑娘定是练武奇才。”
谷欢清也不能说自己是正统警校训练过的,便找了个理由,“戏曲四门功课,唱念做打。我都很认真的学过。武术方面也不过会些花拳绣腿罢了。”
“那真遗憾,不然我们可以切磋一番。”
孙长乐突然想起什么:“姑娘想问我官银案的一些细节吗。”
“想问那艄公的体态相貌。”谷欢清道,“我有一计,需要找人假扮艄公,来引蛇出洞。”
“我与他也仅仅见过几面,他和传统艄公的体型很不相同,并不十分精壮,反而更具书生气。但身高八尺有余,不撑船时也常带着斗笠。相貌我倒未见有什么特殊,算得上俊朗?”
谷欢清垂眸,想象着艄公体型的大致轮廓。
孙长乐好奇着往谷欢清的方向靠近些:“你的具体计划是什么?”
“有人和我们一样在等待艄公,他们无非就两个目的,求人或者求财。无论那种,只要我们假意收兵,再装作艄公见风头过去,回来存放东西。引诱那伙人直接或暗中回到草屋。”
孙长乐听着点头赞同道:“我觉得可行,现在又没有其他头绪了。”
谷欢清看了一眼孙长乐,无奈摇头:“我也这么说,但齐思微并未同意,计划就这么搁置了。”
“为什么?试试又何妨。”
“无非就是,风险太高,赌的成分太大。”谷欢清回忆着齐思微反驳时那个严肃的神情,轻轻抿嘴,“他还挺谨小慎微的。”
“其实也不奇怪。”孙长乐也道,“家父总是在家里念叨他,说十分捉摸不透,不好相与。一副京官做派。”
谷欢清听到这话倒也快活些,纾解了下心里的烦闷,“我苦口婆心分析了半天,也未见他松口。”
但也可以理解,她心里想着,此事齐思微是最有立场放弃的。朱伯爵愿意自己填这个坑,齐思微只需装傻,并不用负什么责任。
反而,孙氏镖局的江湖名声,朱云觅的包办婚姻,才是最涉及直接的利益。
“那怎么办。就这么放弃了?”
谷欢清闻言,察觉到孙长乐心中应还是不甘的,便问道:“所以我想问问,你愿不愿与我合作。”
“齐思微不想继续调查,早晚草屋那边把守的府兵会离开,我们便有了机会。”
*
草屋中间隔过成片蒿草和一条土道,沿土道不远处可见一间酒肆,偶尔会有过路人来这就牛肉吃两碗温酒。
谷欢清和孙长乐除了平日忙着各自的生意,间或有空便到那酒肆坐一坐,观察草屋附近的动向。
随着时间过去,渐渐一些府兵们开始议论:“在这守株待兔有何用,根本不可能抓到艄公。”
“上头也说无事了,我们都撤吧。”
一个跟着一个,直到有一天,府兵们全都离开了,只留下成片的蒿草和光秃秃的茅草屋。
谷欢清和孙长乐察觉机会来了,便火速开始商量对策。
“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走陆路在草屋前埋伏,再找一人假扮艄公乘船从小溪过去。”谷欢清分析道,“再放置一机关,就算不能直接擒获,也能快速反应。”
“只是陆路没有头绪,很容易打草惊蛇。”
孙长乐显得有些激动,“入夜我便去探探路。等风头过去,时机更好些,我们再去找艄公的人选。”
谷欢清微微蹙眉,“敌人无论是人数还是目的都在暗处,小心为上。”
“我可是镖师,路线规划再熟悉不过了,你放心吧。”孙长乐笑笑,“蒿草处理得当也可以是最好的隐藏。”
孙长乐夜间归来,拿出张地图,上面做了详细的标记,“路线我探得差不多了。”指尖在地图上划过,“可以从溪水上游的对岸切入,以免经过蒿草打草惊蛇。”
谷欢清接过地图,依照着想象行走的路线。
孙长乐继续说着,“问题在于,我们镖师体型都太健壮,和那个竹竿艄公轮廓上差别太大了。”
“对了。不如我来假扮艄公,论体型我再合适不过了,身长虽然稍逊色一些,但可以在鞋里做一下手脚。”
谷欢清闻言抬头看向孙长乐,的确,在可选择的人员中,孙长乐对艄公最为了解,又武功高强,模仿起来肯定得心应手。
但她又想起一事,“姑娘可会撑船。”
“会一些。”孙长乐思考后道,“走镖的船只太大,路途又远又凶险,我的技术难以应付。但那小溪不过是支流的支流,又鲜少有人经过,我的技术不会出现问题。”
谷欢清放心下来,又看起地图,“明日,我也按着这路线先走一圈,熟悉后我们便行动。”
*
长夜无月无星,今日的夜色格外浓稠。蒿草连成一片乌黑,泼墨在那溪水边,寂静的空气间,只听到风吹蒿草的沙沙声。
谷欢清揣着一把短刀和孙长乐给她的穿云箭,在黑夜中会射出一道亮光,可以及时请求支援。
沿地图一路下来未见异常,顺利靠近草屋后,谷欢清刚准备回程。
便隐隐约约见溪水远处,有一小船渐渐靠近。谷欢清连忙转身,蹲进蒿草间隐藏起来。
随着船只越靠越近,谷欢清隐隐看见撑船的人立在船上,带着斗笠,轮廓在黑夜中与孙长乐形容的并无二致。
谷欢清手撑在微微湿润的土地上,无论怎么也没想到是等来的竟是艄公本人。她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贸然使用穿云箭,肯定会惊动对方,所以未到关键时刻时,还是要靠自己,不能错失这么好的机会。
船在靠近草屋的地方停靠下来,艄公翻身上岸,往草屋方向走,接着径直进了屋里。
随着门关上,谷欢清便看不到对方的行动,贸然接近又会暴露自己。她先往草屋倾斜身体,看是否有什么响动。
正准备再往外靠近,就看不远处的蒿草中窜出一个人影。夜色太深,黑暗中谷欢清根本辨认不出,来者是谁。
那人竟直接抄起铁棍破窗而入,一声碎裂,惊破了这寂静的溪滩。
谷欢清也不犹豫,直接冲了出去,透过窗户一看,那人紧接着用棍起手就往艄公身上劈,艄公一个闪身,从八宝柜旁滚开,那铁棍落在地上绑得脆响。
谷欢清不想正面冲突,悄悄从正门绕进去,抄起桌子上那茶壶,透过小门,往里面张望着,那两人还在缠斗着,艄公身手稍逊一筹,显得有些节节败退。
她如今身体能力不够,想要一起制服两个人并真不容易,鹬蚌相争,她需要等好时机得利。
间或,艄公躲避攻击,背恰好向门的方向。谷欢清遍毅然决然地,猛地打开门,抄起茶壶就往艄公头上猛砸。
茶壶击了个粉碎,艄公被当头一棒整个人晕着往门这边栽过来。
谷欢清侧身闪过,抽出短刀与另一人对阵,余光间看到了艄公的斗笠跌落,漏出眉眼来。
她当即心中惊叫,这人不是艄公,是齐思微。
对面那人看到这个艄公的面容后,也意识到事情不对,身体明显后倾,把铁棍嗖得扔出来,想要逃跑。
谷欢清躲闪不及,被直接砸中了脚背,只得咬牙吞下剧痛,把匕首朝那人扔过去,短刀从那人的左后肩部划过。
那人吃痛闷喊一声,谷欢清趁他迟疑,忍痛往前追了两步,一个手刀就劈在对方颈部,接着反关节把对方制服在地上。
那人力气很大,扭动几下便要把谷欢清挣脱。
好在齐思微勉强回神,掏出一把麻绳抛给谷欢清。
谷欢清半跪着,绳子捆住了他,手仍按在那人的背上,抬头看向齐思微,对方捂着头,还有些晕着,注意到谷欢清的眼神后,躲开了视线。
茶壶碎落一地,里面残余的水虽然不多,但还淋了齐思微一身,黑色的头发黏在他白皙的脸上往下滴着水。
看到齐思微那一刻,谷欢清就意识到是他暗自执行了这个计划,心里又意外又不满。但看他被自己不小心弄成这落魄的样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人晕的晕,伤的伤,谷欢清单脚蹦跳到窗前,发射出了穿云箭,在黑夜中闪出一道亮光。